尘途有路 第十七章 西州抒怀

(一)

秦科开始享受周品一特批给他的三天假期。

他对程昂说，他对西州人生地不熟，需要边小琪给他当向导，带他把西州看个遍。

秦科圆满解决了困扰桐原电信的设备问题，并协助边小琪顺利地签署了价值一千多万元的设备扩容合同，程昂心情大好，就顺水推舟，送秦科一个人情，立即同意了他的要求，并给了边小琪一部分活动经费，供她俩购买景点门票和吃饭的花销。

秦科很满意程昂的表现，笑道：“程总，下次设备有问题，找到我，绝不推辞。”

程昂笑道：“以后少不了要劳你的大驾。你是技术牛人，不敢得罪啊!”

边小琪也来凑热闹，笑道：“要是秦工吃不好，玩不好，那么这几天的花销，我自掏腰包。”

边小琪带着秦科先去了杜甫草堂，这很合她俩的诗意情怀。俩人都喜欢的“诗圣”杜甫先后在此地居住了近四年时间，创作了很多脍炙人口的诗。

杜甫草堂占地面积近300亩，完整保留着明弘治十三年和清嘉庆十六年修葺扩建时的建筑格局。照壁、正门、大廨、诗史堂、柴门、工部祠排列在一条中轴线上，两旁配以对称的回廊和其它附属建筑。

俩人观赏着流水萦回、小桥勾连、竹树掩映，感受着这庄严肃穆、古朴典雅而又幽深静谧、秀丽清朗的环境氛围，边小琪说道：“秦大诗人要不要作诗一首？”

秦科说道：“在诗圣面前，不敢班门弄斧，现在唯存敬仰之心。”

接着，她俩去了武侯祠。对刘关张三兄弟的塑像一扫而过，却仔细观看了蜀汉文臣武将的28尊塑像。文臣廊以“凤雏”庞统为首，共塑有14人，有庞统、简雍、吕凯、傅肜、费祎、董和、邓芝、陈震、蒋琬、董允、秦宓、杨洪、马良、程畿。武将廊以智勇双全的赵云为首，也塑有14人，有赵云、孙乾、张翼、马超、王平、姜维、黄忠、廖化、向宠、傅佥、马忠、张嶷、张南、冯习。俩人都熟读《三国演义》，对这些文臣武将的名字耳熟能详，边小琪说她最喜欢蒋琬和赵云，秦科说他喜欢费祎和马超。

最后，看着诸葛亮手持羽扇、头戴纶巾、身披鹤氅、神态儒雅的塑像，俩人站立了很久。

刚刚游览了杜甫草堂，边小琪情不自禁地吟咏起杜甫的绝世七律《蜀相》：丞相祠堂何处寻，锦官城外柏森森。映阶碧草自春色，隔叶黄鹂空好音。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秦科感慨道：“这首诗雄浑悲壮，沉郁顿挫，震撼人心，不愧是千古第一怀古七律。”他接着边小琪的节奏，吟咏起陆游的七律《书愤》：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

边小琪赞叹道：“这首诗意境开阔，感情沉郁，气韵浑厚，不输《蜀相》。”

边小琪问秦科：“刘备三顾茅庐，得到最有力的帮手。诸葛亮先是隆中定策，继而实现割据西南一方，进而五伐曹魏，图谋中原，最后功败垂成。你怎样看待诸葛亮的这些作为？”

秦科说道：“古往今来，人人都想建功立业，诸葛孔明亦不出此外。刘备的出现让他发现了机遇，依靠这个平台，可以施展他的抱负。隆中对策彰显他绝世的才略，审时度势，三分天下，实现了既定的战略目标。功业已成，当休养生息，发展民生，但刘备托孤，绑架他于神坛，使他欲罢不能。后来五伐中原，则是穷兵黩武，已属不自量力，西蜀灭亡的结局不可扭转。”

边小琪说道：“你和我爸的想法基本相同。”

秦科看着边小琪，说道：“小琪，借古喻今，我在想，诚然我们没有孔明的才略，但我们也应该谋划一下我们的未来。今天游览武侯祠，我很受触动。”

边小琪鼓励道：“你说来我听听。”

“这里远处西陲，和沿海城市相比，显得相对闭塞。你看这里的人们多么悠闲，喝茶、打牌、摆龙门阵，一坐就是一天，远不及北上广的生活节奏快，我觉得这里各方面的发展要比北上广落后不止十年。”

“改革开放已经二十年了，中国的变化日新月异。中国未来一定是世界的市场、世界的工厂、世界的商业和金融中心，这意味着在北上广一定有更多更好的机会。我们这么年轻，在机会面前不能麻木不仁、故步自封，不能错过这样大好的机会。胡适说争个人的自由就是为国家争自由，我想说争个人的幸福就是为国家争幸福。我们要有所改变，不论是在思想上，还是在行动上。”

“错过了未来的二十年，我们会错过一生。为了我们的好日子，也为了我们的下一代，要勇敢地迈出一步。凭着你和我的能力，一定能在北上广站住脚。”

“我相信，你也不想继续在西州过着这种极度悠闲和舒适的日子。我们改变不了世界，但起码我们可以改变自己，咱俩一加一一定能大于二。”

边小琪听着秦科的一番话，被他的激情感染了，说道：“假如我继续在西州生活，一定是衣食无忧，自在轻松，但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也想走出去看一看。”

“小琪，太好了。不出两个月，我先动。”秦科看边小琪跟自己的想法一致，高兴地说道。

“咱俩同时动，我不想离开你太久。”边小琪紧紧地依偎着他，说道。

“好，咱俩一起动。”秦科紧紧地拥抱着她，说道。

“小琪，今天游览了武侯祠，我突然加速了自己要走出去的步伐，你说我该感谢诸葛亮，还是感谢你啊？”秦科笑着问怀中的边小琪。

“你当然要感谢我了。”边小琪调皮地说道。

“对，一定要先感谢你。有了你，我才更坚定了之前的想法，也有了更大的动力。”秦科说道。

(二)

中午吃饭时间到了，边小琪说道：“咱俩吃火锅去，要是离开西州，就不容易吃到这么正宗的火锅了。”

秦科笑道：“你说吃啥，咱俩就吃啥。”

走进一家火锅店，看着沸腾的红汤、鲜嫩的羊肉、毛肚、翠绿的蔬菜，品尝着麻、辣、鲜、香，俩人吃得满头大汗，大呼过瘾。你给我涮一块羊肉，我给你涮一块毛肚；你喂我一口，我喂你一口；俩人恩恩爱爱的样子，让邻座的食客也羡慕。俩人觉得吃饭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开心。

吃完火锅，俩人又去了望江楼。望江楼临锦江而立，因唐代女诗人薛涛而建，典雅精致，既有北方建筑的稳健，又有江南楼亭的秀丽。

站在望江楼的吟诗楼上，边小琪提议道：“咱俩得各写一首诗，不能辜负了这江天楼阁的美景。”

秦科这次不再犹豫，说道：“好，我先来。依依不舍眷温柔，借口西州几日留。此刻心情如若问，望江楼上忘离愁。”

边小琪深情地看着他，吟咏起来：“明日还留只影中，缠牵从此系河东。伤情最是音声绝，独上江楼等雁鸿。”

秦科搂着边小琪，柔声说道：“小琪，等我回到河东，会每天晚上10点给你打电话。”

接下来，边小琪领着秦科去游览宽窄巷。

她告诉秦科，若说杜甫草堂和武侯祠代表了西州两千年以来的文化底蕴，那么宽窄巷则浓缩了少城历史，聚焦了建筑技艺，荟萃了西州美食，基本上可以看到西州近300年来城市演变的历史，来西州，宽窄巷是必来的一处景观。时代向前不止，城市重建不停，昔日的军营悉数变迁，只有宽窄巷等为数不多的街巷，作为见证过清朝历史的少城遗存，在政府的打造下，得以凭其古色古香的“旧貌”继续展现它曾经的辉煌，而其它街巷都变成了普通的城市街区，淹没在历史的洪流里。

在她少时，这里还不叫宽窄巷，都称作少城的几个胡同。宽巷子名叫兴仁胡同，窄巷子名叫太平胡同，井巷子叫如意胡同。

少城的缔造者，就是时任四川总督的历史名人年羹尧。为了把当时平定准噶尔叛乱后准备返京的八旗军留在西州，驻守西南，年羹尧专门上奏朝廷，获准修建了作为八旗军的专门驻地，名曰少城，实行封闭式管理，类似于现在的军营。

人们通常以为现在宽窄巷的建筑属于明清时期川西民居建筑风格，实际它的建筑更多是对民国时期建筑旧貌的再现。提起古建筑，我们通常忽略了清朝之后还有个民国阶段。新文化的注入，促成了人们审美的优化，原本粗糙的老式瓦房，多了一份民国专有的气质在里面。

虽然大部分建筑是用现代工艺重建，但浓浓的民国风依然被保留了下来，砖混结构将南方中式建筑的细腻灵巧和西式古典建筑的雍容典雅相互交融，和谐共生。仔细观察会发现，在宽巷的老院子外，几处高大山墙上若隐若现的浮雕塑像，还依然在倔强地矗立着，诉说着它走过中国近代百年历史的沧桑。

宽窄巷是南方为数不多的胡同文化景观，它以四合院落整齐排列的形式，将皇城北京的胡同再现于偏安西南的西州。大大小小的四合院落，围合式布局，前后院相通，天井置其中，回廊小巧，雕工精妙。只有推门进去，你才能感受到这种建筑工艺的魅力。

宽窄巷的历史文化背景造就了它规划和建筑的独特风格：完整的城池格局和兵营结合，北方胡同和四川庭院结合，民国时期的西洋建筑和川西民居结合。这些特征造就了宽窄巷的建筑艺术特色，使之成为当今城市风貌趋同大潮中稀缺的城市文化资源。

秦科对宽窄巷知之甚少，边小琪从小在西州长大，亲自见证了宽窄巷这几十年的变化，所以，她从古到今，如数家珍，娓娓道来，把宽窄巷的前世今生说得明明白白，让秦科很满意，让他又长了见识。

作为西州美食荟萃的地方，宽窄巷的小吃琳琅满目，花样百出。不仅有三大炮、伤心凉粉、肥肠粉、烤串儿、担担面等传统式样，精明的商家们更是不定期推出新品，以吸引游客的味蕾。

边小琪买了一点心仪的小吃，和秦科边走边吃，这样比单纯的游逛更有乐趣。她们依次观览了恺庐、德门仁里、拴马石、小洋楼等最有特色的景点。

走出宽窄巷，秦科说道：“小琪，到了这里，我才真正体会到西州的韵味。”

边小琪说道：“你说的很对。我要写一首《五律》，我写前四句，你补后四句，怎么样？”

秦科爽快地说道：“大才女先请。”

边小琪吟咏道：“川蜀誉天府，西州世贯知。明清宽窄巷，三国武侯祠。”

秦科略一思考，便接着吟咏起来：“秀逸薛涛字，忧伤杜甫诗。火锅招吃货，麻辣醉游痴。”

两人相视着，哈哈大笑。

(三)

太阳西斜的时候，边小琪领着秦科向沈菁经营的酒吧走去。

沈菁的“蓝桥”酒吧位于城中河道的岸边，临窗可见河上的小桥，斜阳下的水面波光粼粼，水面上有人在悠闲地荡舟，自弹自唱的流浪歌手在桥上低吟浅唱。

天色还未黑，酒吧里还没有客人光顾。俩人进入酒吧，看到沈菁正坐在一张太师椅上，在聚精会神地看书。

边小琪一声招呼，沈菁抬眼就看到她和秦科手拉着手，笑盈盈地站在她面前。

沈菁立即站起来，打趣道：“哎哟，小琪，不待这样的，这就开始肆无忌惮地秀起恩爱来了？我还以为你见色忘义，把我早忘了呢。是哪股风把你给刮了过来？”

边小琪赶紧松开被秦科握着的手，脸色微红，笑道：“菁姐，我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呀。我渴了，到你这里找杯水喝。”

沈菁说道：“到我这里，哪能喝水呀？得喝酒，不然，传出去，别人要说我沈菁太抠门了。”

边小琪笑道：“也行。你就随便弄两杯，让秦科同学也尝一尝你调酒的手艺。对了，我请客，秦科买单。”

“不，我请客。到我这里，我说了算。”沈菁说道。

沈菁走进吧台里，穿上调酒师的工作服，鼓捣着那些瓶瓶罐罐和杯勺，手法很是娴熟。边小琪看到了一个跟平时嘻嘻哈哈完全不一样的沈菁，显得专业又专心。

一会儿工夫，沈菁把两杯鸡尾酒调制完毕，又去准备了一个果盘和一盘甜点，一起端了上来。

沈菁指着边小琪面前的鸡尾酒说道：“小琪，你知道这是什么酒吗？”

边小琪平时基本不喝酒，之前光顾“蓝桥”酒吧，最多也就喝杯啤酒或者饮料，所以，她不清楚鸡尾酒的那些名堂，笑道：“菁姐，你还真把我难住了，愿闻其详。”

沈菁笑道：“小琪你看，一颗火红的樱桃横叉置于杯口，在乳白色鲜奶油的映衬下，恍似天使的红唇，这款鸡尾酒因此得名‘天使之吻’。它口感甘甜而柔美，如丘比特之箭射中恋人的心。饮此酒，恰似跟天使接吻。”

边小琪看着这款黑白分明的鸡尾酒，明白沈菁话里有话，笑道：“菁姐，你真懂我，说到我的心坎上了。”

沈菁又看向秦科，秦科也从来没有喝过鸡尾酒，看着自己面前这杯酒色鲜红美艳的鸡尾酒，也摇头。

沈菁笑道：“秦科同学，这款鸡尾酒的名字有来历。1912年，舞台剧《红粉佳人》在伦敦上演，剧中女主角赫沾尔多恩小姐捧在手中的就是这款鸡尾酒。这部舞台剧很火，这款鸡尾酒由此得名‘红粉佳人’。酒如其名，如同一位粉红色的佳人俏立在面前。”

秦科明白沈菁话有所指，笑道：“沈菁，这款鸡尾酒的名字如此浪漫，今天喝它很应景。它是怎样制作出来的呢？”

“‘红粉佳人’的原料是金酒30毫升、蛋清15毫升、柠檬汁15毫升、红石榴糖浆8毫升。作法是向8分满冰块的雪克壶里倒入原料，摇壶至外部结霜，再倒入鸡尾酒杯，然后在杯沿嵌上一粒红樱桃做装饰。”

“‘天使之吻’的原料是咖啡甜酒和炼奶。作法是用量酒器量咖啡甜酒于子弹酒杯中，用吧叉匙的背面，顺杯壁缓缓倒入炼奶，咖啡甜酒倒满四分之三杯，炼奶倒满四分之一杯，最后横叉一颗樱桃于杯口。”

说起鸡尾酒的制作过程，沈菁侃侃而谈，专业而又有激情，让边小琪和秦科又看到了一个美丽又自信的沈菁。

“‘红粉佳人’酒色鲜红美艳，酒味芳香，入口润滑，适宜四季饮用。酒中的粉色正是浪漫爱情的象征。”沈菁瞟了一眼边小琪，看着秦科，笑道。

“我真不懂鸡尾酒，没想到西方人能把这样寓意美好的酒文化蕴含其中。听着你的解读，我今天又学习了。”秦科笑道。

“作为一名调酒师要掌握各种酒的产地、物理特点、口感特性、制作工艺、品名以及饮用方法，并能够鉴定出酒的质量、年份等，此外，客人吃不同的甜品，需要搭配什么样的酒，也需要调酒师给出合理的推荐。在从事了这个行业之后，我才发现有许多要去学习的知识，不过，我很喜欢这个职业。”沈菁说道。

“菁姐，你性格开朗又有激情，对色彩的敏感度也高，所以，你很适合这个职业，最关键的是自由。”边小琪笑道。

“还是我的闺蜜了解我。”沈菁搂着边小琪，笑道。

秦科和边小琪品着这两款情意满满的鸡尾酒，看着沈菁，感觉她整个人都散发着光忙。

“趁现在没有客人，我给你俩唱首歌吧。”沈菁起身走到歌台，抱起吉他，自弹自唱起来。

“想起你无尽的温柔，又想起即将到来的离愁，不禁把你轻搂。你挽着我的衣袖，想把我挽留。我紧握着你的小手，不敢看你的泪眸。你问我要去多久，我说春绿千山的时候，会来和你相守。啊！在美丽的西州，我要再陪你走走。走在无人的街头，走到月下西楼......”

沈菁这歌是唱给边小琪和秦科的，更是唱给她自己的。她真情流露，不经意间击中了边小琪的心房，引起了她的共鸣，她依偎着秦科，泪眼朦胧。秦科也被沈菁的歌声感染了，静静地听着她那如痴如醉的倾诉。

“菁姐，人美、词美、曲美，你都把我唱哭了。”边小琪抱着沈菁，说道。

沈菁知道边小琪的歌也唱得很好，便要求她也来一首。

边小琪便大方地和秦科一起站上了歌台，要来一个男女对唱。前奏一起，沈菁知道她俩唱的是《萍聚》：“别管以后将如何结束，至少我们曾经相聚过。不必费心地彼此约束，更不需要言语的承诺。只要我们曾经拥有过，对你我来讲，已经足够。人的一生有许多回忆，只愿你的追忆有个我......”

边小琪身材高挑，长发飘飘，歌声婉转悠扬。秦科意气风发，歌声高亢浑厚。看着俩人手拉着手，互相对视着，深情款款的样子，沈菁也被感动了。一首《萍聚》很好地表达出来她俩此时的心情，那就是珍惜现在，放眼未来。

天黑了下来，酒吧里开始热闹起来。沈菁要忙于照顾酒吧的生意，边小琪和秦科便告辞了。

走出“蓝桥”酒吧，看着灯火通明和人影熙攘的街道，边小琪告诉秦科，这一带叫九眼桥，是西州文青的天堂和夜生活的根据地。天一黑，这里就成了夜夜笙歌的不夜城。

俩人伴随着人流，相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