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途有路 第三十九 章敏识秀格

（一）

郑雨桐醒了，但脑子还是有些迷迷糊糊。

四周一片黑暗，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一摸身体，发现自己竟然几乎全裸，她立刻被吓清醒了。她把盖在身上的毛巾被，紧紧扯住，倚坐在床头。过了一会儿，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发现这是在宾馆的一间客房里，只有她一个人，这才心神稍定。

把手插进蓬松的长发里，她强迫自己回忆，但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住进宾馆的过程。只依稀记得一个个头高挑、非常漂亮的女孩向她走来，但面容又不是很清晰。记忆里秦科那张有型的脸庞，这时也变得模糊了。

口渴难忍。她把床头灯打开，看到床头柜上的杯子里有水，便端起来，喝了几大口。她又看到床头柜上还有一张写了字的便笺纸，急忙拿起来。好一手漂亮的小楷字，她不禁自语道。

读完便笺上的字，她才知道自己刚才依稀记得的那个漂亮女孩就是秦科的女朋友边小琪。是边小琪送自己来到宾馆，又服侍自己脱去衣服，盖上被子，倒了一杯白开水……

一句“喜欢一个人不是您的错，错的只是时间和地点。”让她如梦初醒。襄王有意，神女无心的古言已变成神女有意，而襄王无心了。

自己为情所困，借酒浇愁，醉山颓倒，边小琪应该全看到了。想着自己昨天晚上的失态，她不禁羞愧起来，把头埋进毛巾被里。从未谋面的边小琪能如此有耐心照顾自己，让她又生出感喟。

过了一会儿，她对自己说道：“郑雨桐，该放下了，忘记昨天晚上的荒唐吧。黑夜过去，太阳依旧会升起。”想到这里，她不再萎靡不振，迅速起床。

退房时，她被告知房费已经结清。

走出酒店大门，她在熹微曙影中打上一辆出租车，朝自己家的方向驶去。

早晨八点，秦科准时走进公司。他刚在工位坐下，就接到郑雨桐的电话：“秦主管，请你来我办公室一趟。”

走进郑雨桐的办公室，秦科觉得眼前一亮。只见郑雨桐笔直站着，已经换上了一套黑色套裙，白色高跟皮鞋。长发盘起，略施粉黛，妆容风格与昨天完全不一样，显得清爽干练了很多。

不等他说话，郑雨桐先说道：“秦主管，对我昨天晚上的失态，我向你表示道歉。对你女朋友边小琪对我的细心照顾，我表示真诚感谢。希望不会影响你的工作，也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继续友好相处下去。”

秦科马上说道：“郑总监，您言重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我很高兴看到您一大早又精神焕发，回到工作岗位。请您放心，我们是一个团队，我会继续努力。”

“信封里有八百块钱，包括酒店房钱。说好了由我请客，不能让你结账。”郑雨桐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了过来。

“郑总监，太多了，六百就够了。”说着，秦科接过信封，从中抽出二百元。

“秦主管，多与少，我们不要争执了。我希望有机会再见到边小琪，能和她做朋友。”郑雨桐说道。

“郑总监，我女朋友人非常好。我认为你们俩能成为好朋友。”秦科不再推辞，把信封装进兜里。

秦科向外走去。当他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过身来。郑雨桐马上问道：“怎么？你还有事？”

秦科笑着说道：“郑总监，您今天显得既干练，又精神。笑起来很美。”

“哈哈，这是我今天听到的最好的问候。我也有同感。”郑雨桐已经解开心结，开怀而笑。

把自己与郑雨桐的关系处理好了，秦科很开心。他回到工位，傅思琛立刻挪动座椅，靠过来，小声说道：“秦主管，看你刚从那个老女人的办公室出来，心情很好。她跟你说什么了？是不是又许诺你什么好事了？”

秦科也小声说道：“傅思琛同学，要尊重领导，要称呼郑总监。她鼓励我要努力工作，为部门分忧担愁。”

“你就忽悠我吧。不过，我倒是很愿意为秦主管分忧担愁。”傅思琛撇着嘴，说道。

“傅思琛同学，需要你分忧的人来了。”秦科笑着说道。

傅思琛抬头，看到林海东走过来。

林海东说道：“秦科，思琛，我今天上午去拜访我的客户V公司，你们俩跟我一起去吧。先听取客户对项目进展的反馈意见，再到设备现场看看。这个项目规模不小，网络设备和布线已经安装完毕，现在进入设备调试阶段。”

秦科今天没有特别紧急的技术方案任务，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便起身去跟郑雨桐打招呼。他说去现场拜访客户，目的是检查设备的运行情况，掌握客户的实际需求。郑雨桐没有问太多，就同意了他的要求。他立即和傅思琛一起跟着林海东出门。

（二）

秦科早晨出家门后，边小琪没有去公司上班。在家里等到八点钟一过，她马上给范爱明副校长的秘书俞传打电话：“俞秘书，您好！我是正阳房地产公司的边小琪。”

“边女士，您好。我是俞传。”

“俞秘书，不知道范校长跟您说没说过我们正阳集团想给贵校捐助奖学金一事？”

“范校长昨天晚上已经通知过我了。”

“俞秘书，那太好了。我们正阳集团董事长顾正阳先生一直有支持高校学生教育的愿望，但不知道该如何来操作实施，他就全权委托我来负责此事。我也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对很多细节不清楚。想必您一定有这方面的经验，希望您能给我们以具体的意见和指导。我想今天约您见个面，当面向您请教。时间由您定，我随时都可以。”

“边女士，你们企业愿意资助我们大学的学生，这是好事。我很愿意帮助你们来促成这件事。T大校园太大，你不容易找到我的办公室。这样吧，我们在学校正门外的一个名字叫‘芳园’的咖啡馆碰面，时间就定在今天上午10点。”

“俞秘书，我们不见不散。”边小琪高兴地说道。

看时间已是九点五分，边小琪又给清河家园售楼处打电话，接电话的值班人员用甜美的声音说道：“您好！这里是正阳房地产公司清河家园售楼处。请问，我能帮到您什么？”

她很满意值班人员的服务态度，说道：“你好，我找章勤勤。”

过了一会儿，她就听见话筒里传来章勤勤好听的声音：“您好，我是章勤勤。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情？”

“勤勤，我是边小琪。顾伟亮今天准时来上班了吗？他昨天下午几点走的？”

“边总监，您好！到现在为止，我还没有看见顾伟亮。他昨天下午很早就走了，应该是不到5点钟。”

“好，我知道了。勤勤，你这两天给我记录他的上下班时间。”边小琪说道。

“边总监，我记住了。”章勤勤答应道。

放下电话，边小琪马上又给董明楼打电话：“董总监，您现在售楼处吗？”

“边总监，我在。”

“顾伟亮来上班了吗？”

“顾伟亮已经来了，正在外面抽烟呢。您要找他吗？”

“不了。我下午去售楼处，亲自找他。”

挂断电话，边小琪不由地冷笑起来：“顾伟亮，你的人缘真不错，连董明楼都来包庇你。”

接完边小琪的电话后，董明楼赶紧给顾伟亮打电话。过了半天，他才听到顾伟亮还没有睡醒的声音：“老董，这么早打电话过来，有什么事？”

“顾少，你赶紧过来吧。边小琪刚才打电话查你岗了，我帮你糊弄了过去。她说下午要来亲自找你。”董明楼紧张地说道。

“知道了。我下午再过去。”顾伟亮不耐烦地说道。

边小琪提前十分钟到达“芳园”。这是一个占据两层楼面的咖啡馆。她走上二楼，挑选一个临街的雅座。坐在这里，可以看到从T大学正门进进出出的人流。

她把长发束成一个马尾，穿白色短袖束腰连衣裙，戴一条白色珍珠项链，没戴耳环，化了很淡的妆容，显得青春靓丽。她亭亭玉立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在校大学生。她姿态优雅、端庄恬静地坐在雅座里，又像一个邻家女孩。

她盯着T大学正门，看到一个穿休闲西服的年轻人，骑着自行车，从校门出来，直奔“芳园”。凭直觉，她觉得这个年轻人应该就是俞传。于是，她起身下楼，走出咖啡馆。

这个年轻人已经锁好自行车，向着咖啡馆正门，大步走来。他中等个头，头发长短适中，皮肤白净，显得儒雅稳重。边小琪对他顿生好感，笑盈盈地迎向前，伸出右手，微笑着说道：“您好！您是俞传先生吧？我是边小琪。”

“您好，我是俞传。”年轻人伸出右手，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

“俞秘书，请进。我们楼上去谈吧。”边小琪走在前面，引领俞传上到二楼，到刚才预定的雅座坐下。

她笑着说道：“俞秘书，您喜欢什么风味的咖啡？”

“一杯热美式就好。”俞传说道。

边小琪马上招呼服务员，点了两杯手磨“热美式”咖啡。

俩人交换了名片后，俞传看着青春靓丽、气质优雅的边小琪，也是顿生好感，笑着说道：“我没想到边总监如此年轻，看起来就像我们学校的一名在校大学生一样。”

“我们彼此彼此。俞秘书也很年轻，也不像是做行政管理的，倒是真像一名在校大学生。”边小琪笑着说道。

“我的确还是一名在校学生。我是范校长的博士一年级学生，也给范校长做兼职秘书。”俞传笑道。

“俞秘书，这太好了。您有作为学生的切身体会，给予我们的建议会更中肯，更具有指导性。我们年龄相仿，交流起来会更方便。请您先说一下您的想法。”

(三)

品着芳香的咖啡，俞传说道：“边总监，客套话不多说了。根据我的经验，我有几点意见供贵公司参考。”

“俞秘书，您请讲。”边小琪专心致志起来。

“第一点，您需要提供贵公司的概况说明。内容包括贵公司主业规模和种类、总产值、总利润、员工总数。这是我们需要了解和掌握的基本信息，以供校领导参考、决断。第二点，贵公司需要说明奖学金的覆盖范围。奖学金是针对整个大学，还是某一个学院？是只针对本科生，还是要涵盖硕士、博士研究生？我们学校一届招收两千多名本科生，贵公司期望奖学金的发放比例是多少？第三点，贵公司需要说明能提供的奖学金额度有多少？分成几等？准备连续提供几年？”

边小琪思考片刻，说道：“俞秘书，我还是称呼您俞博士，觉得比较亲切。”

“俞博士，关于您提的第一点，我们公司会提供详细、准确而又真实的数据。关于第二点，考虑到奖学金发放的连续性，以及产生的影响度，我们现只针对今年入学的一年级全体本科生，获奖比例暂定为百分之十。随着双方合作的进一步深入，我们公司会考虑提高这个比例。关于第三点，我们公司这次提供奖学金的总预算暂定不超过四十万。按照实际评选出来的结果，我们公司会把所需资金及时到位。在第一年，初步把奖学金分为一、二、三等。一等奖2000元，名额25名；二等奖1000元，名额75名；三等奖500元，名额150名。获奖学生合计250人，奖学金总额20万，持续发放四年，直到这一届本科生毕业。在第二年，除了继续给上一级本科生发放奖学金，还要给新一届本科生发放。届时，我们双方可以通过协商，出台新一版奖学金分配方案。您看我说的这个方案是否合理可行？”边小琪条理清晰，言语流畅，一口气把自己的想法表达了出来。

俞传考虑了一会儿，说道：“边总监，我觉得应该可行。”

边小琪接着说道：“俞博士，另外，我要再补充几点。”

第一点，我们公司不会干预贵校对奖学金的评选过程，完全尊重贵校的评选流程和自主权，但希望是公开、公平和公正的评选，并有知情权。

第二点，我们公司想知道贵校对贫困学生的界定标准以及比例。希望贵校能给我们提供一份名单和每个学生的详细信息。据此，我们公司可能针对贫困生，再提出一个资助方案。

第三点，贵校的范爱明副校长是否能直接拍板决定贵校与我们公司的合作？是否需要双方领导提前会面一次？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公司希望下周就能敲定双方的合作。

第四点，我们公司会根据企业经营状况，在一个四年的奖学金发放周期结束后，有权扩大或提高奖学金的发放额度和范围，也有权停止执行双方的合作。

听边小琪反应这么迅捷，又考虑得这么周到，俞传暗自佩服，笑着说道：“边总监，您考虑得很细致。您刚才提到的第一点和第二点都不是问题。关于第三点，范老师完全可以拍板。在签约仪式举行的那一天，双方领导要先会个面，再一同出席签约仪式。关于第四点，我们双方的合作都是自愿的，不存在任何强迫事项。请贵公司尽快把我们谈到的意见和条款形成文案，提请双方领导批阅和决断。”

“俞博士，谢谢您给我的中肯建议。我会于今天下午下班之前，把文案发给您。与您交流，我感觉很愉快。”边小琪笑道。

“边总监，我也有同感。”俞传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