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途有路 第八十章 地震

（一）

顾正阳为什么会及时出现在饭店，边小琪不想知道原因。既然于江涛不见了踪影，她想借此机会，提拔孟长雪担任采购部总监。

她向顾正阳汇报了自己的想法，但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即同意她的提议，而是说道：“小琪，于江涛出事，孟长雪也是当事人，能一点责任也没有吗？在这个时候提拔她，是不是有点欠考虑？”

“顾总，看来您还是不了解于江涛。孟长雪加入采购部之前，于江涛仗着他的身份，欲对两名年轻女员工潜规则。她俩敢怒不敢言，只能辞职走人。”边小琪说道。

“于江涛对孟长雪进行性骚扰，被她严词斥责，他便怀恨在心。他教唆、诱惑顾伟亮，逼迫孟长雪收下供货商的好处费。他在酒桌上潜规则孟长雪的阴谋没有得逞，又把顾伟亮拉进来，想来个一箭双雕。他用心险恶，手段龌龊，竟然给她们俩人下迷药。幸亏您及时赶到，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孟长雪不但人品好，而且工作能力也强。对她这样一个无辜的受害者，我们不为她主持公道，会让人寒心。”边小琪继续说道。

“小琪，于江涛的事情彻底调查清楚以后，再考虑你的提议吧。”顾正阳还是没有答应边小琪的提议。

“顾总，于江涛毕竟是您的女婿。按理来说，这是您的家事，我不该发表意见。但无论如何，不能让他再留在正阳集团了。”边小琪最后说道。

“小琪，你先临时担任采购部总监。不管怎样，工作不能耽误。”顾正阳说道。

于江涛被关在郊区的一栋楼房里，两个大汉日夜形影不离他的左右。他一会儿嚷着要见顾伟丽，一会儿又嚷着要见顾正阳。两个大汉不搭理他，任他喊叫。他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更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此时，他才意识到自由对一个人来说是多么重要。喊累了，他开始反思自己到底哪里出了纰漏，让顾正阳抓了一个现行。

孟长雪作为局中人，没有时间向顾正阳报信，而且她也没有资格直接给顾正阳打电话。顾伟亮是一个纨绔子弟，绝对不敢让家法严厉的顾正阳看到他色胆包天的嘴脸。曲维仁是既得利益者，不敢得罪他，更不敢给顾正阳通风报信。那么会是谁呢？他突然想到了顾伟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被顾伟丽跟踪了。想到这里，他又开始破口大骂顾伟丽这个婊子。

过了一天，顾正阳突然出现在关押于江涛的地方。他想知道于江涛为什么会这么丧心病狂，也想把此事做个了结。

“于江涛，这么多年来，我对你不薄。不但把你当我的儿子对待，还把顾伟丽嫁给你。你不知恩图报，反而陷害顾伟亮。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你的良心让狗吃了？”顾正阳厉声问道。

于江涛认为顾正阳这次铁定不会放过他，便也不装了，冷笑道：“顾正阳，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装出一副仁慈的样子，因为你吞了属于我父亲于大庄的股份，欠我们老于家的。你必须把这些股份还给我，否则，我跟你没完。可笑的是，你还把顾伟丽当个宝了。她其实就是一个烂货、一个婊子。”

顾伟丽虽然身上有很多缺点，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于江涛这么糟践她，让顾正阳无法接受。他呵斥道：“不许你污蔑顾伟丽！你们俩毕竟也是这么多年的夫妻，还有了女儿小桥！”

“我污蔑她？你去问问顾伟丽，小桥到底是谁的孩子？这个婊子在跟我结婚前，肚子里就有货了。我有DNA检测报告作证。”于江涛怒声骂道。

听了于江涛的话，顾正阳瞠目结舌，甩门而去。

回到家里，顾正阳把顾伟丽单独喊来，厉声质问道：“顾伟丽，小桥到底是谁的孩子？”

那天晚上，顾伟丽派人跟踪于江涛，发现他带着漂亮的孟长雪进了饭店。她给顾正阳打电话，想让他抓于江涛出轨的现行。她没想到把顾伟亮也给牵连进来，差一点闹出桃色事件，让顾家陷入滔天的丑闻之中。

今天，见顾正阳问及小桥的身世，顾伟丽料定于江涛已经撕破脸。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再装了，像若无其事一样：“小桥肯定是我的女儿。于江涛是不是小桥的父亲，他自己知道。”

看着这样跟自己说话的顾伟丽，顾正阳怒不可竭，“啪”的一声，一记耳光狠狠抽在顾伟丽脸上，并怒斥道：“你这个不知羞耻的东西。我的老脸让你丢尽了。”

看着气急败坏的顾正阳，顾伟丽摸着肿胀的脸颊，冷笑道：“爸，你知道有现在，何必有当初？当年，你把我嫁给于江涛，何曾问过我愿不愿意？你以为于江涛是什么好东西？他早就坏透了。我要跟他离婚。”说着，她从包里拿出几张照片和一份材料，摔在顾正阳面前。

顾伟丽正愁抓不到于江涛的把柄。几天前，一个署名“被于江涛伤害过的人”给顾伟丽寄来这些材料。这些资料让她获得了跟于江涛谈判的筹码，也无需再担心小桥的身世。今天，顾正阳也拿小桥来说事，她便立即把这些资料拿了出来。

顾正阳拿起照片，看到于江涛跟柳瑛和一个三四岁小男孩在一起的照片。一份DNA检测报告，证明于江涛和小男孩是父子关系。看着这些材料，顾正阳颓然坐在沙发里，说不出话来。

（二）

实话实说，顾正阳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他没有忘记于大庄对他的救命之恩，所以，才把于江涛当作自己的儿子来养，而且不惜拆散顾伟丽热恋的男人，把她强行嫁给于江涛。他认为这样做就能对得起死去的于大庄，并拴住于江涛的心。他也没想侵吞于大庄的股份，想在于江涛能独当一面后，把股份还给他。他没想到于江涛根本不体谅他的良苦用心，一直视他为仇人，不但折磨顾伟丽，还设计陷害顾伟亮。现实狠狠打了他的脸，让他彻底寒心。

顾正阳再次见到于江涛，说道：“于江涛，毕竟你父亲于大庄救过我的命，所以，我对你网开一面。你和顾伟丽离婚吧。我不追究你以前在公司捞取了多少好处，再给你五百万，然后，你离开正阳集团。否则，就凭你对顾伟亮做的那些烂事，我就能把你投进监狱。从此，我们一刀两断，永不见面。”

“顾正阳，你拿五百万就想收买我。你做梦。”于江涛见顾正阳不想报警，又强硬起来，大声喊道。

看着不知悔改的于江涛，顾正阳非常失望，冷笑道：“于江涛，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你不要贪得无厌。你带着这个孩子，远走高飞吧。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说完，他把手里的照片和材料扔给于江涛。

看到柳瑛和儿子的照片，于江涛一下子泄气了。他知道顾正阳这次是有备而来，也知道顾正阳手段厉害，为了儿子的安全，他不能不跟顾正阳妥协。

于是，于江涛先在跟顾伟丽的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又写下一份保证书，保证他在拿到钱后，立即从正阳集团消失。顾正阳又让于江涛面对镜头，录下视频，作为证据。

顾正阳没有把事情做得太绝，觉得这样既能对得起死去的于大庄，也能对得起他自己的良心。多年以后，顾正阳老去，顾伟亮执掌正阳集团。于江涛跟顾伟亮又争斗江湖，闹得满城风雨。于江涛把正阳集团逼得几乎破产，让顾正阳后悔自己当年太仁慈。不过，这是后话了。

对于于江涛突然从正阳集团消失，众说纷纭，但没有一个说法让人信服，好像成了一个谜。

边小琪凭她的机敏，明白顾正阳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就是想让人们对他的家丑，知道的越少越好。既然于江涛离开了正阳集团，一个绊脚石已经清除，她便不去臆测于江涛到底是如何消失的，而是把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

边小琪带领孟长雪和顾伟亮，开始整顿采购部的工作。

首先，走访或约谈供货商，了解他们的困难和要求，为保交清河家园一期的房子，排除可能存在的问题。其次，制定采购部的招投标规范和流程，为清河家园二、三期楼盘的开发做准备。最后，调整采购部的人力，辞退那些依托于江涛的关系而混日子的人，又从销售部调来几个得力的年轻人。经过这样一番整顿，采购部的工作很快走向了正轨。

边小琪让孟长雪和顾伟亮重新约谈瓷砖供货商曲维仁。曲维仁为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感到忐忑不安，担心被正阳房地产公司取消已经签下的供货合同。

孟长雪没有修改合同，只是告诫曲维仁必须提供合格的“玉石”牌瓷砖。一旦发现他敢供应假货，合同会马上取消，而且，他必须承担由此给正阳房地产公司造成的经济损失。孟长雪不计前嫌，公事公办，让曲维仁很感动，立即表示一定会保质保量，按时供货。

孟长雪没有退还曲维仁给的六万元好处费。经过边小琪同意，她把这笔钱打入采购部的公共账户，作为采购部的经费来使用。

经过于江涛事件的风波，顾伟亮的变化很大。他言谈举止沉稳起来，凡事也能多动脑子。

看到采购部已经完全消除了于江涛的影响，顾正阳找边小琪谈话，同意任命孟长雪担任采购部总监。边小琪又提议顾伟亮担任采购部副总监。顾正阳明白她的用意，便也顺水推舟地同意了。

（三）

于江涛不知所踪，有一个人开始担惊受怕起来，他就是工程部总监孙富贵。他四处打听于江涛的下落，然而，什么消息也没得到。

孙富贵把顾伟亮找来，着急地说道：“顾少，你姐夫于江涛还欠我一笔钱。他人跑哪里去了？”

顾伟亮看着故作姿态的孙富贵，说道：“老孙，腿长在他身上。我怎么知道他去哪里了？”

“他是你姐夫，你会不知道？”孙富贵不相信顾伟亮的话。

“我也想找到他。老孙，你一旦找到他，马上通知我。”顾伟亮说道。

看顾伟亮不像说假话，孙富贵怂恿道：“你去问你姐，不就知道了吗？”

“老孙，你自己不能去问？”顾伟亮反问道。

顾伟亮的确不知道于江涛去了哪里。他对于江涛陷害自己的事情耿耿于怀，也想找他算账。他去问顾伟丽，她说不知道。他又去问顾正阳，被顾正阳骂了一顿。他再去问边小琪，边小琪说道：“顾伟亮，你的当务之急是把目前的工作做好。不该你问的事，你少操那份心。记住，凡是找你打听于江涛下落的人，一定是别有用心。”所以，当孙富贵向他打听于江涛的下落，他立刻就起了疑心，敷衍起来。

边小琪亲自约谈清河家园一期楼盘的施工方老板纪德礼，要求他必须要保证施工进度，并询问他有什么困难。纪德礼以为边小琪只是做个姿态，马上回答说没有困难。边小琪又说马上要过年了，必须保证工人及时领到工资，让他们回家过个好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纪德礼听了被边小琪的话，被吓得心惊肉跳。跟边小琪见完面，他马上去见孙富贵，催他赶紧把工程款支付给他。

孙富贵这几天也心神不宁。他截留工程款，把一部分用于放高利贷。高利贷还没到回款日期，否则，他要倒贴高额利息给对方。另一部分则被他投进股市。本想大赚一笔，却又遇到熊市，被深度套牢。听了纪德礼的话，他如同热锅里的蚂蚁，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屋漏偏逢连夜雨，工地上的工人开始罢工了。孙富贵一得到这个消息，被吓傻了。

边小琪接到阮宗凯的汇报，立刻再次召见纪德礼。到了这时候，纪德礼便把孙富贵跟他合谋截留工程款的事实，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边小琪严厉地说道：“纪总，国家明文禁止拖欠农民工工资。你这是犯法，我们只能法庭上见了。”

纪德礼哭丧着脸，说道：“边总，我知道错了。我愿意拿出我个人的全部存款来发放工人的工资，但这远远不够啊。还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我马上去催孙总监还钱。”

边小琪知道孙富贵如果有钱，还不至于闹到工人罢工的地步。现在，即使把孙富贵和纪德礼抓起来，他俩也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当务之急是弄到一笔钱，给工人发放工资，让工人复工。

她马上给顾正阳打电话，问他之前说要筹措的那笔钱到位了没有。顾正阳先是对孙富贵的贪婪愤恨不已，立即下令，让人把孙富贵控制起来。他又对边小琪的先见之明佩服有加，立即授权，让她动用自己几天前准备好的那笔钱。

挂断顾正阳的电话，边小琪对纪德礼说道：“你把你的存款都拿出来，其余的钱由我来想办法。今天，你必须现场办公，足额给工人发放工资。”

纪德礼听了边小琪的话，眼泪都流出来了，恨不得给边小琪跪下来。他当着顾伟亮和阮宗凯的面，说道：“边总，感谢您放我一条生路。您的这份大恩大德，我纪某没齿难忘。以后，您叫我干啥，我就干啥。”

几个小时后，边小琪带领正阳房地产公司的财务人员，亲临工地现场，监督纪德礼给工人发工资。阮宗凯把边小琪的解决办法向大批聚集的工人解释清楚后，工人们都表示，只要他们拿到工资，马上就会复工，而且还要把今天损失的进度补回来。

（四）

边小琪和顾伟亮走进顾正阳的办公室，向他汇报，说工地罢工的工人已经复工。

这时，有人把孙富贵带进顾正阳的办公室。孙富贵已经没了往日的自负和傲慢，低着头，驼着背，唯唯诺诺地站在顾正阳面前。

顾正阳一见孙富贵这幅熊样，更加来气，抡起巴掌，对他拳打脚踢起来。他一边打，一边骂道：“你这个贪得无厌、吃里扒外的下作东西，敢打农民工工资的主意，敢放高利贷，简直丧了良心。我今天打死你。”

孙富贵被打翻在地，脸肿了，鼻子也流血了。他跪在地上，哀嚎起来：“顾总，我混蛋，我财迷心窍，我不是人。看在我跟随您多年的份上，您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我给你高薪，你他妈的还不知足。你必须把截留的工程款给我还回来，少一分也不行。否则，我打断你的狗腿。”顾正阳又踢了孙富贵几脚，怒骂道。

“顾总，我一定还钱。”孙富贵赶紧答应道。

顾伟亮看着暴怒如狮子的顾正阳，看着满脸血泪的孙富贵，好像他自己挨打一样，不敢吱声。他小时候就是被顾正阳这样暴打过。今天，情景再现，让他的脸色都变了，心也不由地哆嗦起来。

边小琪从来没见过一个男人会这么暴怒，下手会这么狠。也从来没见过另一个男人会这么跪在地上，痛哭求饶。见顾正阳还要挥拳，她向前一步，拉住顾正阳的胳膊，说道：“顾总，请您息怒。您已经解气了，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会出人命的。只要人在，工程款就能追回来。”

顾正阳也打累了，气喘吁吁地说道：“孙富贵，限你一个星期，把钱给我还回来。然后，卷铺盖，滚蛋。”

边小琪又说道：“顾总，高利贷有约定期限，股市的不确定性也很大，因此，孙总监还款得需要时间，一个星期的时间肯定不够。现在，我们的危机已经度过，您可以考虑延长孙总监的还款时间，到时候，让他把高利贷的本金和利息，还有股市里的本金和收益，一并偿还。您要是逼得太急，可能会适得其反。”

孙富贵一听边小琪替他说话，赶紧说道：“顾总，边总说出我想说的话。请您再宽容我一次，我一定还钱。”然后，他又对边小琪说道：“边总，谢谢您为我求情。”

不等顾正阳说话，边小琪又说道：“顾总，孙总监犯下这么大的错误，肯定难逃其责，但您还是不能开除他。他毕竟是工程部最有经验的人，对工程项目的管理了如指掌，工程部还是离不了他这样的老人。他显然不能再掌权工程部了，但有他的辅佐，阮宗凯和顾伟亮会少走很多弯路。他不离开公司，他和欠款也不会脱离您的监控。请您考虑我的建议。”

孙富贵听了边小琪的话，也赶紧说道：“顾总，我愿意服从阮宗凯和小亮的指挥，不敢再给他们惹麻烦。”

顾正阳听了边小琪的话，也冷静了下来。他思考了一会儿，余怒未休地说道：“孙富贵，看在边副总的面子上，我暂且饶你一次。如果再有下一次，我决不轻饶。你马上给我滚！”

孙富贵立即从地上爬起来，说道：“谢谢顾总开恩，谢谢边总大度。”

边小琪看顾正阳渐渐消气了，又说道：“顾总，我在工程建设上不专业，所以，我提议阮宗凯担任工程部总监，顾伟亮担任工程部副总监。”

顾伟亮这时也回过神来，说道：“爸，我支持边副总的建议。阮宗凯副总监既有专业，又有人缘，胜任工程部总监的职位。我也愿意和他共事。”

顾正阳又考虑了一会儿，说道：“小琪，我同意你的提议，但你也一定不能放松对工程部的管理。”

边小琪又说道：“顾总，我之前建议您查账，您现在觉得还有必要查吗？”

“查，一定要查。于江涛和孙富贵接连出现问题，财务部脱不了干系。小琪，由你指挥，顾伟亮带人去查，一查到底。我要知道财务部到底有没有问题，问题有多大。不管是谁，只要陷入其中，绝不姑息。”顾正阳大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