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僚机王 31. 食堂的议论 与 图书馆的赌徒

9月13日，午。

持续下了快4个小时的小雨，忽然变大了许多，雨点打在KKIS校园大理石路面上劈啪作响，仿佛在努力洗刷着什么东西。

雨幕如注，却盖不住KKIS学生食堂鼎沸般的人声。

从来不缺乐子的食堂，好久没有像今天这样，热闹到每个死角都装满议论声了。

因为今天午餐时间下饭的谈资，比食堂供应的套餐种类还要多上几分。

倒栽葱的倒楣蛋、倒吊人的校门口旗帜、鲜红的泳池和教室、刻着狂气字眼的黑板.

有人肆意嘲笑着那些因为[发怒的怨灵]而惴惴不安的懦夫，有人羞辱着那些妄想靠[正义的鬼怪]改变糟糕现状的蠢货，也有不少人揣摩着，到底是何方神圣，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D]。

“这周才刚过两天，就损失了几个要员，很明显，[.D]被针对了。”——稍微有脑子的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昨天晚上受到袭击的人基本都是KID的；忽然休克的一年11班4人是KID的；一年3班那个倒霉蛋，名义上也是KID的；最近的学校论坛帖子，里里外外也都透着一股针对这个学校规模最大的兄弟会的味道。

[混乱是上升的阶梯。]

嫉妒、仇恨、渴望刺激、追逐权力、对现状不满却无力改变.这些情绪浸染到心里面，会让一个人养成唯恐天下不乱的心态。

连KID兄弟会的自己人，嗅到这味道，也会畅想着这份混乱里面，藏着多少利益，连兄弟会的某位高管也对[三重秋]这个人产生了兴趣。

从昨天开始，一年11班的三重秋身上，出现了神罚传言。同样也是昨天，论坛里出现了[财阀首席继承人与1亿奖金]帖子。让不少聪明人在猜测，三重秋也许就是论坛里的那个价值1亿的顶级少爷。

另外两件事，和那位近藤真一郎有关。

第一件是这位传言来自新伦理老师和一年级就担任[.D]中级组长的超新星泽野岩骑打赌的事。

具体是什么内容还没完全打听到，但是[近藤不管输赢都要掏出至少5000万]这件事，让不少人感到好笑。

这些来KKIS的大人们，大多都是来赚钱的，也有一小部分想来这里拓展圈子的人，以及喜欢KKIS氛围的强欲之辈。

像近藤真一郎这种明明背景够硬，却来KKIS送钱的书呆子，他们还是第一次见。与他打过交道的二年4班也有数人亲口认证了这家伙身上有一股呆气。

善财童子，谁不喜欢呢？

哪怕不能来硬的，适当接触，引起他兴趣肯定没问题吧？

第二件虽然主角是泽野，但很多人判断，幕后主使也是近藤真一郎。

今早泽野领着一年10班，把隔壁9班男生全部送进了校外医院。9班和10班之前的摩擦远没有这么做的必要，这件事大概率是泽野和近藤真一郎价值5000万的赌约内容之一。

也有人猜测，这是泽野在借题发挥。

总之，这件事加剧FAB和KID剑拔弩张态势，也让野心家们等待着新一轮冲突的爆发。

众人口中的书呆子，此刻泡在图书馆，“一脸兴致盎然地”翻阅着一本带全彩插画和内部结构图的MS机甲设定集，并思考着历代著名机甲的设计合理性。

高达加速度那么强，如何解决可怕的高G力？

答案是不用解决，让怪物、新人类、改造人，或者要嗑药的美惨强等高达驾驶员自适应。

机体重量问题，关节部位的防御力、稳定性和灵活性问题，产生大量正激波阻力的气动布局问题，冗余的头部以及产生大量反射面的外形设计问题，暴露弱点的防弹外形问题这些高达的设计，BUG是不是太多了？

答案是没有BUG，有棱有角的人型兵器就是正义！

幻象化粒子、米诺夫斯基粒子、GN粒子这些设定全部都具有隐身能力.都有这种适合偷偷打枪的离谱技术了，发展超视距作战不好吗？

答案是主角们近身狗斗，顺便吼两嗓子什么[正义啊，友情啊，爱啊，人与人之间要相互理解啊]会更帅！

这就是为视觉服务，为市场和盈利妥协的产物商业科幻作品里的一切武器设计，首要目标是满足用户审美，其次是给太空歌剧的主人公们提供耍帅的道具，而非真正能用于实战的兵器。

浅间摇摇头，盯着自己参考各种资料画的未来机甲草稿——飞梭般的流线外形和模块化结构、20组以上的矢量推进矩阵、20组以上的超域传感系统、时空曲率稳定翼、拓扑结构武器舱、复合装甲量子隐形涂层及仿生自修复生物涂层，最重要的是，这玩意是无人机。远程操作也是AI矩阵，像杀毒软件查杀病毒一样，轻便地将敌方机体歼灭。

嗯？安德的游戏？

可是《安德的游戏》，哪有《星球大战》《高达Seed》的受众广泛。

浅间将在心里默念了句——

[高达的事情，不用搞得那么清楚]。

浅间将5斤重的MS机甲设定集还回书架，随手又抽出一本书。

这本也是机甲设计类的书籍，不过主要内容是以纯美术角度，分析动漫影视或各类科幻作品里的蒸汽朋克、光线朋克、原子朋克、赛博朋克等风格的机械元素特征异同。视觉信息加速[Brain Rot脑腐]的时代，形式大于内容的时代，那些喜欢朋克艺术的人，到底有多少人还留着反体制、反资本、反压迫的朋克精神呢？

审阅着各种机甲相关知识，核对着各种合理性数据，傻吧啦唧的写写画画，逼着自己学习着不是那么感兴趣的内容

浅间正努力打发着潮湿的午休时间。

来图书馆，本是想去档案区查一查没有通网的资料，可惜有人不想给他这个机会。

从食堂出来，他就发现身后多了几个小尾巴。

为首的是早上和他搭话的紫发带女孩。

浅间没法去哲学区检查《感性批判》和《拳力意志》等书的后续情况，只能待在科幻区，努力巩固着自己喜欢机甲的人设。

利用手机生成式AI程序以及良好的记忆力，浅间很快就梳理清楚了全球科幻机甲作品的创作者、角色与机体、核心概念和名词、衍生梗和著名二创等内容。如果以后真遇到高达狂热者，他能保证和这些人你来我往聊上三天三夜。

他打算再看20分钟，就回办公室备课，根据一年10班的教学情况，把《何以为人——人性与人格的特质》这节课里奥尔波特的人格特质表单改为MBTI16型人格。

说实话，如果KKIS没有这么多不好对付的学生，那么来KKIS当一个副科老师，可能是全日本老师梦寐以求的工作——

每天最多上三门课，没有完形填空一样的各种表格要填，没有过多的考试和必须组织参与的活动，不用大量批改作业，不用当小鬼们的保姆或保镖，平均薪资比知名大学正教授还高，各种福利、补贴和保险

但现实没有如果.KKIS的一切吸引力，说不定都是对恶劣教学环境的补偿。

高压高危工作，自然匹配的上高薪高福利。

浅间很好奇，KKIS这个权力的监督与制衡完全失效的培养皿里，到底在培育着什么东西？

在这个奇特又封闭的环境和系统里，好人摇身变成恶魔也毫不稀奇。

是想培养大奸大恶的黑暗枭雄？替九条家处理脏活的清道夫和白手套？

或者是九条家的权力代谢交易平台？政商**接口？跨国黑金管道？文化腐蚀工程？

听起来是这么一回事，但如果真有这个能耐，多开几个分校，分担工作和风险才正常吧？

怎么会沦落到规模越做越回去的境地？

近卫老头说过，KKIS只是九条家和近卫家全面竞争时，随手而为的众多失败项目之一。

九条美成能答应近卫琢磨，放心将顶着近卫家标签的自己弄进来整治KKIS，也说明KKIS的生意在九条家看来，已经不重要或者已经失控，KKIS生产的利益，已经盖不住它制造的麻烦了。

最大的麻烦，肯定是鹰司文两次提到过的涉外问题。

但这些人，浅间并没有打算第一时间请走。

无论是[.B]还是[.A]，这两个以国外子女为主的兄弟会，能查到的信息都是最少的，它们的信息封锁体系，比KKIS做的还严密。

管理外紧内松的[.D]，则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可惜才来这里两天，浅间就被山县有明这个[.D]的话事人盯上了。

目前怪谈事件与论坛谣言都在发酵，浅间试图用撒币这种事冲淡自己在前面两件事存在的痕迹。

所以，现在的他周围，除了[.D]和学生会这些已经将审视目光投向他的人，图书馆里也有越来越多的慕名而来的求财者。

浅间依靠[.D]内部论坛主动透露5000万的事，不算自找麻烦，目前忙着搞内部肃清的泽野岩骑，现在要应付的人比他更多。

而坐在他不远处，看书已经超过半个小时，并在这个期间偷瞄他不下50次的坊门富佳音，终于朝他走过来。

“你好，老师，有个问题，可以请教你吗？”

贝雷帽少女捋了捋帽子下的头发，露出恬静又羞涩的笑。

浅间摆出一副遗憾的表情，关上了大砖头一样的书。他完全没有和少女对视的打算，直直看着前方说道，

“本着教师的职业精神，可以。但是你现在靠的太近了，离我远一点再说话，对，至少2张椅子的距离。”

“.”

坊门富佳音照浅间的指示，退到了一米以外坐下。

“说吧，什么问题。我是伦理老师，科幻里的物理知识，我不一定答得出来。”

浅间瞟了眼坊门富佳音手上的《三体》。

没想到她没有拐弯抹角，直接道明了来意，

“我想和近藤老师打个赌。”

“这不是问题，答不了。”

坊门富佳音笑道，

“那我换个说法，请问，我要怎样做，或者需要什么资格，才能和近藤老师你打一个赌呢？”

“你很缺钱？”

浅间的声音有些大，至少附近10多个装作读书的学生都听到了。

坊门富佳音努力维持着笑容，好奇道，

“为什么老师你会这么问？”

“不缺钱的人，都是等着我找他们打赌。

“.要是说，我只是对和你打赌这件事感兴趣呢？”

浅间点了点图书封面上闪着绿光的赛博朋克机甲，说道，

“这个兴趣或许叫贪婪，坊门同学，我对贪婪的人很敏感。”

意图被瞬间揭穿的感觉，让坊门富佳音有些胸闷。

“老师知道我的名字？”

浅间摊手说道，

“因为我是老师。对了，坊门同学听说过[帕斯卡赌注]吗？”

坊门富佳音摇了摇头。

“很多人以为赌徒信奉[以小博大]、[要么拿下所有，要么一无所有]，其实真正的赌徒都信奉[帕斯卡赌注]，他们不会贪婪，他们都厌恶损失，[趋利避害]、[舍小存大]才是他们的常规决策。”

浅间又继续说道，

“所以，打赌，我只会打那些有确定性的赌。”

“近藤老师的意思是，你一定能赢一年10班的泽野么？”

“你错了，是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觉得我赚到了。”

成为[人豚]也等于赚到？

坊门富佳音不理解眼前这位近藤真一郎的脑回路。

在他身上，仿佛通晓一切的气场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偏执的呆气。

这份呆气，给了她一种莫名的信心。

整理了一下思路，坊门富佳音继续问道，

“近藤老师是在做什么实验么？”

“无可奉告。”

“近藤老师，和我打一个赌怎么样？和钱无关，如果我赢了，你让我当你的实验助手，如果我输了，任凭老师处置。无论结果如何，我都会让你觉得赚到的。”

浅间沉默了片刻，忽然将高达草图翻面，认真在上面写了几个字，沿着桌面递了过去。

少女的瞳孔微缩。

「坊门同学，和你确定一下，你是在向我求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