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言 终局之战 第九十九章 亡者复兴

大家都曾一度认为，这是个行将终结的世界。

巨大的赤铜龙尼尔吉涅森从漫长的休眠中苏醒，在短短的三天之内就将方圆百里化作生灵涂炭，从其所在的月之森林一路肆虐到了挟魂崖的枕石坪，甚至将隐居当地许久的龙王次子小骊龙也轻松击败。

当时人类中的最强者，亦即被人们习惯称为“勇者”的一位老者前往讨伐尼尔吉涅森。战斗持续了十天十夜，到最后箭矢全数耗尽，剑也尽数断裂，他让尼尔吉涅森身负重伤，自己也满身疮痍地逃进一个洞穴，获得一丝喘息的机会。

然而，也仅此而已。

尼尔吉涅森大发雷霆，持续扫视着周边一带，只要逃出这个洞穴一步，铁定就插翅难飞，而老人连一把能让他逃离龙爪的剑都没有。

就当一切似乎再无希望可言的时候，那个跟随了老人数十年之久的神片精灵忽然大显神威，在终于得知了老人的愿望之后，以自己的方式完成了祂的使命。

陪伴了老人许久的四十一种祝福，以及他自身的一个愿望，在神片精灵的神力之下，化为了一柄特殊的圣剑。

至此，人类拥有了能够与强大异种族战斗的手段，并借助“星神”恩赐的护符和咒迹一步步发展完善，建造了城市与堡垒，跨越了江河与海洋，成为了现在这番景象。

仅仅只是散落人间的一片星神像碎片——况且还是七白二十六块中的最后一小块——就将人类穷尽一切也难以想象的愿望给完成了，由此可见若真是星神到场，人类和尼尔吉涅森又该是如何渺小和不堪一击。

而与龙神爱丽丝都能打的有来有回的这群怪物，自然也比人类要强大许多。

西出十三归，翔翼的泰拉瑞亚，禁军之墙，露华零梧。这些随便一招便可让生灵涂炭赤地千里的终极技能，在面对堤福俄斯创造的恐怖怪物之时竟显得黯然失色。

所幸五圣人中出了一个星神。在伊布坎德鲁的带领下，他们勉强能够与几头怪物战成平手不弱于下风，只要能阻止它们去干扰龙神爱丽丝，人类就算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极限了。

……

少女闭目而立，站在漫天粉嫩之中。

她并没有疑惑着什么[堤福俄斯为何衷于创造地狱]，也没有期待着什么[堤福俄斯能够回心转意]，更没有思索着什么[如何打败堤福俄斯]。

她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什么也没有想]。

在她的身后，有着许多奇怪的景象。

穿着背心的白兔先生，时常挂着笑靥的柴郡猫，性格古怪的疯帽匠，有着截然相反性格的红白皇后，正举办茶会的三月兔，吸烟斗的毛毛虫，喜欢说教的公爵夫人，还有红皇后的手下红心骑士。

少女的思绪飘飞在虚无之中，既没有落在这些景象，也没有落在地狱深渊中的这些敌人。

此刻她的灵魂，正跪坐在一位中年女子的身前。

女子长发披肩，头顶戴着太阳冠冕，脖间挂着勾玉项链，手握八坂琼曲玉，法相庄严。

“师尊。”

“何事到此?”

“我遇到了棘手的事情。”

“既已将龙神之力赐给了你，整个世间的一切便全都由你掌控，又怎会有你无法处理的事情呢?”

天照大神语气严肃，但嘴角却是轻笑，眼里满是恩宠。

然而这样熟悉的场景在爱丽丝看来，根本毫无半点温馨可言。

因为这不是她的师尊。

这只是她根据遥远的记忆所创造的，甜蜜温柔的梦。

可这场梦，却给了她前所未有的通透。

她是龙神，是众神之主，是整个世界的支配者。

她不能为了一己私欲无限动用自己的神力，也不能参干预世间万物本身的规律，但她却有权利也有义务阻止所有试图干预这个世界的行动。

堤福俄斯，显然触犯到了这一点。

创造地狱深渊，与厄喀德那诞下无数怪物，这些行为虽然可恶，却并没有干扰到世界的运行。

然而，如果祂试图将整个世界都化作地狱深渊，那不好意思，祂完了。

爱丽丝的双眼骤然睁开，瞳中再次绽放出金色的光芒。

这是她真正意义上催动神力的征兆。

神剑划过深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来到堤福俄斯的面前，淬炼着断罪之炎的剑锋闪烁着猩红的光芒，从内而外透露着刺骨的死亡气息。

堤福俄斯挥动巨翼侧身闪避，面对爱丽丝的猛烈攻势也终于毫无保留，将暴风之力催发到极致试图将神剑卷入自己的掌控之中。

此举似乎太过突然，以至于爱丽丝竟没有反应过来，只见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剑柄就脱手而出瞬间被狂风所吞没。

由于刚才的攻击在剑锋附带了断罪之炎，爱丽丝仅剩的一丝神力，绝大部分也连同着神剑一起被卷入堤福俄斯的暴风之中。现在的她，某种程度上来说完全就是待宰的羔羊。

看到奸计得逞的堤福俄斯嚣张地笑着，甩出巨尾意欲趁此机会将爱丽丝抓住。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夺命的巨尾行将把她彻底囚禁的前一刻，爱丽丝将剩余的灵力全开，身形瞬间消失在原地，而下一刻则重新出现在了堤福俄斯的面前。

“背负龙神之名，我不能输！”

在堤福俄斯惊愕又讶异的目光之中，爱丽丝用手遮住眼睛，朱唇微启，缓缓念出几个字。

“阿玛特拉斯！”

随后，她骤然打开无名指与小指，只见原本金色的瞳孔瞬间化为黑红相间的写轮眼，夹带着黑色神焰喷薄欲出，猛烈程度丝毫不亚于先前的断罪之炎。

只因这一招，本就是断罪之炎的原型。

以万神之首而命名的终极杀招，天照。

黑色神火映衬着地狱深渊原本猩红的血色平添一番诡谲，好似仅仅只是多看一眼就要爆炸，而被灼烧的目标会是怎样惨痛的折磨可想而知，即便是火龙魂莫甘娜恐怕也不过如此了。

堤福俄斯扇动双翼，试图将火焰扑灭，然而那股黑色的神火反而越扇越兴奋，根本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

要知道堤福俄斯的双翼撑开可遮天蔽日，全力挥动就连山脉也会化作齑粉，如果仅仅只是普通的火焰，只需轻轻一扇便可彻底消灭。

而天照神火不仅不会被扇灭，甚至本身也不会自然消失，除非唯一一种情况——

目标被燃尽。

听上去似乎很不讲道理，因为我就是道理！

爱丽丝立于血色之中，漠然注视着在天照神火侵蚀下痛苦挣扎的堤福俄斯，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

借助师尊的力量，她终于将这个看似无法战胜的对手置于必败之地。

接下来，只要配合伊布他们……

爱丽丝的目光移向另一边的战场，却忽然愣住了，心下不由地一惊。

堤福俄斯虽无法扑灭天照，但却依然可以在被燃烧殆尽之前垂死挣扎，而祂挣扎的方式未免太过逆天，竟使出这种令爱丽丝始料未及的卑鄙手段——带着天照神火扑向了伊布坎德鲁和其他四个人类！

如果爱丽丝坐视不管，则他们将会和堤福俄斯一起化为灰烬死无葬身之地；如果爱丽丝想要搭救他们，唯一的办法就是主动中断天照。

可那样一来，失去最后一丝神力的爱丽丝，就再也没有了抗衡堤福俄斯的手段。

这种选择题看起来虽然很难，可如果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似乎根本就只有一个解。

与刚才那个选择题几乎一模一样。

牺牲全世界和牺牲几个人，完全没有可比性啊……

况且……

“我可是龙神，你未免也太小瞧我了吧?”

“纳尼?！”

“你可曾听闻，堕天使伊芙利特。”

曾为天界华庭三大天使之一的堕天使，拥有极其强大的恶魔系攻击技能，不仅如此，她的招式尤以变幻莫测著称，一手“堕落治疗”，可以把即将到来的伤害转化为治疗效果并转移所有负面状态。而“弑神咒缚”则会根据对方的强化效果追加额外的伤害。两种技能都是能够将战局瞬间扭转，化不可能为可能的诡异又强大的招式，然而伊芙利特的真正恐怖之处还远不止于此。

她的终极技能亡者复兴，可以立即恢复全部的精神力和灵力，并修复**和神识的创伤，解除且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免疫异常状态，除此之外，还能汲取对手的所有防御类强化为自己所用。

如此一来，拥有相当于两管耐久度的她在面对任何敌人时都有一战之力。除非对方太过强大，已经到了碾压她两倍的地步，然而这样的对手放眼整个天界华庭也找不出一人。

直到作为创世神之一的盖亚奉原神之命收编全世界神祇时打到了天界华庭，以绝对的实力碾压三大天使，并将他们的终极技能转化为咒术，由此产生了七百二十六块创世护符中隶属于天界华庭的三块，亦即天使觉醒、禁制诅咒、亡者复兴。

在漫长的时光流转之中，以天使觉醒和禁制诅咒为代表的六百余枚护符尽数散失，有的流落在宇宙各处，有的湮灭于战乱之中，三块天界护符只有亡者复兴一直留存于现在，并被爱丽丝带在身边。

听师尊说，三块护符尽数消殒之时，构成始祖神像躯干部位的咒力线就会土崩瓦解，继而导致头部的愿望型护符、上肢的战斗型护符、下肢的敏捷型护符以及心脏的八块远古护符也相继溃散。因此即便曾经有过无数次无比凶险的情景，她都没有将“亡者复兴”拿出来。然而这次，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了。

只因堤福俄斯有一个非常恶心的被动技能。

破釜沉舟：在即将死亡时回复部分生命值，并在短时间内大幅提升战斗能力，虽然这些生命值会在持续期间快速衰减直至死亡，然而如果在此期间击杀了任何敌人，那么生命值的衰减就会终止，从而达到起死回生的效果。

在此之前，如果祂想要依靠杀掉任何一个人类续命，在爱丽丝的眼皮底下恐怕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然而恰恰借助她的天照神火，让堤福俄斯得以有了一举消灭五圣人的机会触发破釜沉舟，继而打败神力已经确确实实完全耗竭的爱丽丝。

事到如今，果然已经再没有任何办法了。

随着数道暗紫色的光芒从天而降，爱丽丝手中的护符骤然碎裂，化作漫天的紫罗兰飘落，随后又慢慢飞到众人身边。

“宇宙运转，暗藏精巧而复杂的规律。寂静而广袤，充斥着神灵的奇想。”

爱丽丝喃喃自语，似在向谁祷告。

“天界华庭，堂皇夺目……”

“亡者……复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