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言 不过黄粱一梦 第九十六章 花开花落花归尘

艾卡西亚，曾毅立的土地。

这里的人民曾经不断与外敌抗争着，也曾经不断一次又一次守护住了这个故乡，然而最终，他们还是没有躲过这一场灾难。

究竟是何种原因导致了虚空的诞生，又是何种原因导致了虚空的蔓延，在那个末日光景之中，已经无人再去顾及。而毫不知情的后人亦无法对当时发生的事情予以评说。

然而有一种说法是曾经看到过两个女孩从虚空深处的源头朝外飞去，最终又消失在了早已被虚空笼罩的紫色天空。

不过具体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或许早就已经湮没在了那片淡紫之海之中。

……

……

继五百年前那场异变之后，爱丽丝第二次发觉到了原来在这个世间仍然还有自己所不了解的事情。

所谓星神，掌控众星和世间万物，而众星和世间万物包括星神本身，则全部出自原神之手。

然而究竟是谁创造了原神，在原神之前的世界又究竟是怎样的，却从来都没有一个确定的答案，或者可以说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虽然不少学者和教会都各自提出了属于自己的推测和信仰，但迄今为止归根结底可以概括为十三种猜测。

亦即大爆炸假说、自洞假说、慢冻结假说、宇宙全息假说、无始无终假说、准稳态模型假说、永久膨胀假说、镜像宇宙假说、高维时间碰撞假说、缓慢冻结假说、数字模拟假说、量子引力子流模型假说、维度分解假说。

不过，这些都只是人们对遥远以前的那个时空的猜测，根本毫无任何根据，毕竟就连身为星神的爱丽丝也对此一无所知。

然而，阿尔卑斯却用极其惹人信服的语气给出了一个完全无法反驳的“事实”。

在原初之神设立时空的概念之前，所谓的“虚空”其实就已经存在了。

里面的居民并没有时空的概念，只是漫无目的地在虚空之中游荡着。而原初之神卡欧斯则在此之外创造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这里拥有时间与空间，与虚空中的规则完全不同甚至是相悖。于是原本在虚空中生活的居民第一次感受到了威胁——有人正在试图毁灭它们的故乡。

不知是为了保护外界，还是出于对虚空居民的愧疚，原神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在外界与虚空之间建立起了一道坚实的屏障。如此一来，虚空无法影响外界，外界亦不会影响虚空。本以为两者可以就这样相安无事地永远共存，然而随着外界的时空法则不断运转，虚空的“存在”不可避免地与时空的“存在”出现了矛盾，虚空彻底变成了仅存在于虚无之中的空间，并不时地引发极其不稳定的能量波动影响现世。直到后来的某一天，原神终于下定决心要将虚空毁灭，于是以自身的陨落为代价，把整个虚空的出入口彻底关闭，让其在完全封闭的情况下耗尽能量，最终自己走向消亡。

而在此之前，原神便已将全部衣钵继承给了祂的弟子，亦即大日女尊天照。可唯独自己要去以生命为代价所做的事，却是只字未提。

至此，虚空的秘密便永远尘封在了宇宙深处某个阴暗的角落，再也没有人知道它曾经的存在，直至终焉之时，直至永恒之日。

……

然而这一刻，看着眼前的景象，爱丽丝似乎终于明白了些什么。

原来孙权之所以拥有那么强大的力量，之所以能够在即便虚空之中也行动自如，完完全全是因为，他本身就来自于虚空，本身就是虚空诞生之初就和原神一样强大的存在。

这是发生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一直可以追溯到一切的开始。

宇宙之初，卡欧斯最先独自诞生，是无边无际、充满黑暗和光亮的载体。随卡欧斯之后，先诞生大地女神盖亚，随后地狱深渊神塔尔塔洛斯和爱神厄洛斯相继诞生，世界由此开始。

再后来，盖亚化作了虚空原本坚实的土地，塔尔塔洛斯创造了虚空裂隙中的紫色深渊，而厄洛斯则掌管着世上所有生物的爱与情感。四位神明共同执掌着世间万物，并衍生出了更多的星神管理众生。直至后来克洛诺斯之子宙斯倒戈，为了夺取统治权将父亲囚禁，又将虚空的土地化为淡紫之海，最后将人们的情感全部抹去，于是世间只剩下无尽的地狱深渊。

然而作为掌管时空之神，卡欧斯的能力是宙斯无法战胜同时也极其需要的，如若世界上没有时空的概念，那么祂统治者的身份也将毫无意义，祂试图与卡欧斯谈条件，却以失败告终，二者不欢而散。事后卡欧斯意识到其中的隐患，联合三位创世神准备推翻宙斯的统治，最后以三位创世神全部牺牲的结局，终于平定了虚空的动荡。

这场战役让整个神族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不下于数十位神明陨落，最为位高权重的神明几乎只剩下卡欧斯以及盖亚和塔尔塔洛斯之子堤福俄斯。为了弥补三位创世神，也是为了让堤福俄斯对自己死心塌地，卡欧斯将整个原始虚空都托付给了堤福俄斯，并赐予了祂与原初之神同源的强大力量。就这样又过了数亿年的时间，卡欧斯封闭虚空，传位天照大神，而虚空意志在彻底湮灭之前同样也将最后一丝气息传给了堤福俄斯，并隐藏祂的身份抹去祂的记来到现世，转生到了一个名为孙权的婴儿之中。

其后的数万年间，虚空不断借助这一媒介，悄无声息地侵蚀现世。由于卡欧斯神陨前并未对天照大神提及任何关于虚空之事，故而虚空长时间以来都一直没有被发现，在孙权生活的地方艾卡西亚的地下，甚至已经确确实实地产生了一片淡紫之海，孕育了无数的虚空生物。

“我说的，全都没错吧，堤福俄斯。”

爱丽丝看着面前的孙权，不，应该说此刻已经完全成为了堤福俄斯的这具身体，眼神中充满了显而易见的愤懑。

堤福俄斯并不是善茬。

祂创造了许许多多的怪物，例如百首巨龙拉冬、九头蛇海德拉、地狱三头犬刻耳泊洛斯、双头犬欧特鲁斯、尼米亚猛狮、狮头羊身怪奇美拉、狮身人面兽斯芬克斯、海怪斯库拉，不止于此，还有其他各种各样的小型怪物则更是数不胜数。而爱丽丝不知道的是，就连能够专门侵蚀星神的虚空生命体——亦即六种远古大型卑兽——都是出自祂的手笔。

或许孙权作为“人”拥有独属于自己的记忆和意志，这些罪不可恕的事情都并非是他做的。然而无论是他本身由于堤福俄斯的存在导致的心理扭曲及变态，还是他此刻已被堤福俄斯占据身体的事实，都让爱丽丝失去了任何留下这个人的理由。

又或许，早在某个时空的某条小巷之中，孙权就早已死在了落衡的手中，沦为了她的脚下亡魂。

无论如何，此刻的爱丽丝都毫无疑问地迎来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最强敌人。

初代创世神之子，拥有百龙之首、漆黑之舌、喷火之目，身比天高、浑身羽刃、背生双翅，象征风暴的泰坦巨人，堤福俄斯。

论辈分，祂是爱丽丝的师兄；论实力，祂是拥有创世神直系血脉的风暴之神，这场战斗爱丽丝唯一的胜算或许就只有一个。

那便是龙神之力。

也就是原初之神赐予天照大神，而天照大神又继承给爱丽丝的那份原神能量。

然而就在不久之前，爱丽丝已经将这份能量，又传承给了十月。

而后者，竟然也十分巧合地恰在此刻来到了爱丽丝的面前。

仅仅只是一个照面，她就意识到了堤福俄斯的强大。

也仅仅只是一个照面，她便明白想要战胜对方只有一个办法。

那便是，将龙神之力，重新还给爱丽丝。

二人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她们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也明白对方明白自己在想什么。

强如爱丽丝，在打开时空之门前尚且就已经预料到了失去神力的后果。何况十月本身的寿命也已经几乎快到了尽头，此刻给出神力的结局可能只会是迅速消殒。这并不是简单的加减法，得到神力又给出神力，对于身体和精神的消耗都将远远超出想象。然而话又说回来，即使不给出神力，堤福俄斯照样会将世界毁灭，到那时，损失只会更加惨重。

这对于十月来说，或许是个死局。

此刻的爱丽丝内心充满了愧疚和悲恸。

在自己看来对十月的信任和传承，没想到最后反而成了自己亲手杀死她的锋刃。

如果自己能够再多想一点，能够再少幼稚一点，或许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可现在的她，即便仅仅只是后悔也已经无法做到了。

十月已经将神力，重新还给了她。

与此同时，堤福俄斯现出恐怖的本相，踏着风暴朝爱丽丝冲来。

在祂看来，只要趁此机会解决掉尚未恢复神力的爱丽丝，那么整个世间就再也没有任何人是祂的对手，虚空和塔尔塔洛斯一族也能够再次复兴。

爱丽丝瞥了一眼堤福俄斯，迅速将十月推开，自己则借着反冲力也躲过了堤福俄斯的攻击。

“哦买一哇，莫新得一路！”

再次向爱丽丝冲来的堤福俄斯狞笑着，用一种不属于人类的语言说着。

“你既有能力说人话，就别在这犬吠。”爱丽丝冷声道，右手渐渐舒展开来，幻化出一道闪电。

在众神之战时，堤福俄斯作为盖亚与塔尔塔洛斯之子，同样加入了讨伐宙斯的队伍。作为风暴之神，祂既不畏惧严寒，也不畏惧火焰，却唯独能够被雷电所控制，当时的宙斯就曾使用雷霆神器重创过堤福俄斯，直接将祂报废继而被迫退出了战斗。

龙神同时拥有岩、冰、火、电四元素的神力，虽然此刻的龙神之力尚未完全恢复，但留存下来的一丝电元素也已经足够她使用简单的闪电神力。

只不过会弱一些就是了……

“迅光雷袭！！！”

随着爱丽丝一声清呵，只见一阵光芒一闪而过，随后整片天空都被急速奔袭的闪电划出一条亮丽的直线，空气中也传来猎猎作响的声音。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来到了堤福俄斯的身后，并将附带神力的天雷绕遍了祂的全身。

紧接着，便是雷光石火。

闪电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再次扩张，将堤福俄斯彻底包裹在内，而爱丽丝本人则神出鬼没地隐匿在了滚滚天雷之中。

最后一招，风斩雷逸。

原本是大好的机会，爱丽丝却迟迟没有出手。

她看向落向海里的十月，又看向一旁的落衡和埃尔德里奇，内心深处似乎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这个世界需要英雄。

面对强大的反派，如果没有英雄能够挺身而出，那么人们很快就会被屠戮殆尽。

而在这个过程中，必然有人会因此流血牺牲，也必然有人会因此失去重要的东西，然而他们每一个人都曾在世间真切地存在过，真切地努力过，也真切地爱过。

所以与其对此感到迷惘，不如遵循本心就好。

缘起缘灭缘终尽。

花开花落花归尘。

而归尘之花，恰恰是为了下一朵花能够开得更加艳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