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妹妹她总是不来[红楼] 第贰贰五章

225引魔入室，之四

说是“相亲”,在这年头却是叫作“相看”的。

古代可不似现代,能让未婚男女约出来见面聊天,合则继续不合则下一位；而是以一种、叫林玄觉得“无言以对”的神奇方式：十分迂回曲折地，由男方的家人去看女家的姑娘、女方的家人则去看男家的小爷——等双方家长点头了,这婚事才会有下文。

说到这个，林玄就得感叹一下：

他前后两辈子，对于古代的婚嫁习俗,几乎是一无所知。唯一的认知,就是电视上古装片里出现率极高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而对这八个字的粗浅理解，令他一度十分天真地认为：古代人要结婚,既然都是爹妈说了算的,那旁的不说,这对象找起来，肯定是很快的了。

万万没想到！

古代人是“盲婚哑嫁”没错,但真正“又盲又哑”的，其实只有要结婚的那两个当事人而已——这二人各自的那一大家子,在结亲前完全是恨不得将对方的祖宗十八代给查个底朝天好吗！

这里引用他家美人娘的一句话：“他们这种人家,相看最是不易的了”。

林玄原对这话不甚理解，待他家美人娘接受大舅的委托，一直到现在才算帮他表哥找到“合适”的对象，方多少明白这种“不易”。

——那么问题就来了：在给他表哥找对象的这整个过程，他家美人娘到底做了啥？

——答，除却作为琏表哥的表嫂舅母与大舅之间的一个桥梁，帮助确认了最终人选，美人娘她……实际上啥都没做过！

一，不是她去打听哪家有适龄闺女的；二，亦不是她进行初步筛选的；三，对名单上的姑娘进行细致的查探就更没有了；四，初步确认人选的时候，就林玄所知，亲娘一开始觉得好的，基本都被否决掉了；最后，向对方私下暗示、自个有结亲意思的这一步，理所当然也不是亲娘去做的。

以上种种，通通都是琏表哥的表嫂与舅母完成的。林玄的亲娘，连他未来表嫂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只晓得对方是琏表哥的表嫂的族妹的闺蜜的小姑子。

撇开这充满槽点的关系表，反正这么列出来，连林玄都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捂脸：

亲娘耶，您不觉得、您很失败么？

不过，他家美人娘这样……的原因，林玄也不难发现。

以前也有说过，美人娘因为过去生不出孩子，所以觉得很自卑，于是在被外面那帮吃饱了撑的女人们各种恶意“关心”过后，就干脆闭门不出宅到底了。这种状况直到林玄出生，才算有所改善。

只是这个改善……连林氏的族亲，都是最近才熟络起来，外面的，就更不用说了——据说美人娘之所以会跟知府夫人交好，就是有借由对方领路，进入官夫人圈子的意思。

综上，亲娘这般长期不与人交际的，打哪里知道谁家有适龄的姑娘、品性又如何啊！

……啊，换句话说，他家大舅会在委托完他家亲娘后，转头又委托表哥的表嫂舅母帮忙……其实是种，先见之明？

想到这，林玄忍不住犯了难：……所以，他该腹诽大舅阴险，还是该夸这位机智？

咳咳，这些林玄能想到，他家亲娘能想不到？她不单想到，还在心里急到不行——这不，才会有这次促成琏表哥来扬州的事。

理论上，在他家大舅来信说这个人选“成”，而琏表哥的表嫂亦回复对方乐意结亲之后，下一步便是要将这桩“搬到台面上”了。

具体的做法，简单来说就是，虽然大家都明白咱肯定是在私底下都相看好的了，但还是要摆出一副，是“我家‘偶然’见到你家闺女，一个惊为天人，才会请媒人来提亲”，的样子——对，这些古人们就是介么的虚伪，介么的做作！

——话说回来，上述步骤有没有他家琏表哥出现，其实都是无所谓的。

只不过，他家亲娘求“表现”心切，又觉得表哥来了能显得“贾家重视女家”；加上，在亲娘的“计划”里面，如果加上琏表哥这个“幌子”，看着似乎会显得更加的“名正言顺”一些。

而对于正备战“秋闱”的琏表哥来说，光林玄家的美人爹乃堂堂的探花郎这点，那“吸引力”就没得说的了。

最后，还能顺带助美人娘加速打进官夫人圈子呢！

——简直是一石多鸟！

——好了，闲话不多说。

言而总之，在林玄的翘首以待之下，贾琏终于在前者被允许下地的第二天，顺利地到达了扬州。

中间的什么下船啊转车啊，通通略过不提。只说贾琏甫一到达林府，就被直接迎进了正堂。

堂里自然是早已等候多时的贾敏与林玄兄妹三。林如海今日并非休沐，故不在此。

一番见礼之后，贾敏就将贾琏唤到跟前，认真打量。

算一算，贾琏今年实岁都十七了，与第一次来林府的那个时候比，没了那股浮躁味不说，更添了几分自信、几分书卷气，衬得整个人越发的容姿不凡。

见自个侄儿这般出众，贾敏深感自豪之余，又倍觉怜惜。她拉着对方的手，连声道：

“瘦了，瘦了！”

接着，她用空着的手拈着丝帕抹了抹眼角涌出的泪花，才道：“我真真没见过，有谁似你老子那般心狠的，就这么将亲生儿子一个人丢在老家，不闻不问了那么多年……”

巴拉巴拉的，便是一通埋怨。

而贾琏则脸带微笑地，由着姑母数落他老子——事实上，这已经是他每回来见姑母的一项“惯例”了——听得多了，对下面如何“应对”，贾琏亦十分熟练。这不，见姑母说得差不多了，贾琏就随便维护了他爹几句，再扯开话题，报喜不报忧地说了下近况，果然姑母的注意力就被完全转移开去了。

待贾敏津津有味地听完，方后知后觉地察觉侄儿脸有倦色，她忙道：“琏儿你坐了这么久的船也是累了，先下去漱洗、小憩一番。我已经吩咐下面准备了席面，待你姑父下衙回来，便给你洗尘。”

她又拉开见到表哥就扒着不放的大儿子：“晨哥儿也是，现在不许闹你表哥。”

贾琏自无不可，应下后就随丫鬟去了贾敏早早收拾好的院子。林玄则眼巴巴看着琏.灵合值产量高.表哥走远，忙在心里吩咐无所事事的手下大将可楠喵跟上，方听亲娘的话，领着弟弟妹妹回房去玩了。

之后，贾敏也回了房，屏退旁人，独留下她的奶娘李嬷嬷说话。

李嬷嬷人老成精，见自家小姐脸色不对，虽不晓得个中缘由，但亦估摸这怕是与表少爷的亲事有关。她递上刚泡好的滚滚的茶，主动大赞表少爷一番，末了才试探地道：

“……就凭咱琏少爷这般品貌，小姐您还有什么好忧心的呢？”

贾敏闻言，只是叹了一声，眉头依旧深锁。

——话说贾敏究竟在忧心些什么，那就说来有点话长：

必须说，很多事看似简单，但当真做起来的时候，便会发现里面有许多的难处。

像是这次帮娘家侄儿贾琏说亲，一开始贾敏还真没觉得这有多难——虽说是真大不如前了，但贾家好歹也是国公后人啊！大哥也说了，不要求对方姑娘一定要“四角俱全”，只需“合适”便可。

——殊不知，这“合适”，方是最难的！

都说“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不管怎么不计较身份，那也不能太“寒碜”了、是吧？毕竟，琏儿是长子嫡孙，未来要袭爵的，他的媳妇如果身份太低，不说影响日后交际，起码琏儿下头的弟弟们就得往更低处娶……那样，就更不像话了！

另外当家夫人的重要性……只说当年张氏在时的荣府，与如今的荣府相比，就可见一斑。

除却上述两点，还有长相……好吧，这个能放放，只要五官端正身体健康就行；但性格，总该要好生斟酌一番了吧？！

如此一来，能选择的余地便大大地缩小。再者，她身在扬州，可不像是在京城那般、方便查探或见到各家的姑娘……

而且，对方有这般好的姑娘，乐不乐意与贾家结亲，还是另说呢！

正是如此，贾敏方惊觉，在她心中，那一直引以为豪的荣国府，已经不是她父亲尚在时的模样了。

父亲走后……她大哥那副德行，没把家业败个清光，就算是祖宗庇佑了；而她的二哥，考科举多年不中，仅能凭父亲临终前的折子，求了个工部员外郎的位置，可惜这么多年都没动过……

待贾敏这般将娘家的情况一一列出来看，亦不觉心里发苦。撇开其他、说一句大实话：

便是绾姐儿，她也是舍不得将之嫁进这样的人家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