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澜一边安排周岭行好生招待这位公公,一边让沁雪赶紧去请老王妃过来。
“公公来的实在不巧,王爷已经出了城去往金国微服查访了。”周岭行得了王妃首肯,便笑意盈盈摊牌道。
那太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冷着脸喝道:“皇上和太妃娘娘都在宫里等着呢。这位管事还是不要开玩笑为好。”语气却软了下来。
周岭行极会看眼色,招来下人递过茶水,又亲自端了一把椅子来,恭敬道:“小的岂敢?公公且坐下歇息一会儿。”袖子微微往前一递露出一抹亮色来放进公公手里,笑道:“公公专程跑一趟着实辛苦,但不知公公在哪里当差?”
那太监犹豫了一会儿,转而袖子一收,展开一抹笑容:“咱家在西苑当差。这不太妃娘娘关心府里的事,特意让咱家跑一趟有请王爷来着。这皇上也发了话,若是不见王爷,咱家这一趟怕是不好交代啊。”笑容有些发苦。
“公公可知太妃娘娘缘何突然问起前任王妃了?王爷不在,我们家王妃可是前两年远嫁而来的金国信王妃的义女,丝毫不知情啊!”周岭行笑了笑,又递过一个荷包。
太监却是站起身来,躬身推拒道:“咱家也是奉旨行事,这实在不是咱家该知道的事啊!只是听说贵府上住进了一位贵人,昨日太妃娘娘办菊花宴,点中了一盆名品雨过天晴做花中魁首,似乎就是这位贵人送上去的。”
这话里的意思可就全抖露明白了。
周岭行听着会意,递了个眼色给一旁的安宁。
安宁端着茶盏便退了下去,出了侧厅转到了花厅内,将那太监的话一五一十转述给了王妃听。
清澜听着恍然大悟。难怪这王暮烟来得如此蹊跷!
竟是甄太妃又插了一手!
甄太妃的菊花宴年年都办。今年颖亲王府按着往年规矩送了几盆名品菊花进了皇宫西苑,不求出彩但求中规中矩。
可未想甄太妃和王暮烟早有默契,竟会在这上面玩花样!
试问如果没有甄太妃的暗中帮忙和刻意促成。王暮烟的菊花怎么能够资格摆到宫里,而且那么巧就给太妃娘娘看上点了花中魁首,并且询问了王暮烟的来历?
甄太妃又想做什么?
这对她有什么好处?
在这件陈年旧案中,颖亲王府可是占着理的一方。怎么说也是王家自己出了问题。难不成还想让王暮烟重新进府,让自己退而让出?这也太荒谬了!
可联想起长公主的疯劲儿,清澜又不由揣测,不会是太妃娘娘也想来胡搅蛮缠一通?如今皇上十分爱护自己的名声,说不得会做些退让。
仔细思虑下来,清澜想不通甄太妃为何要为王暮烟出头。似乎为此大动干戈有些不值。
正沉吟间,便见德瑞老王妃紧蹙眉头进了花厅。随行的还有蔡嬷嬷。
“怎么回事?”婆婆一在主位上坐定,便问起来。
清澜便让安宁又把听到的原话说了一遍。
老王妃听完,不由冷哼了一声。道:“上回去宫里时,她便要保举几家勋贵亲眷家的小姐抬进王府,被我拒绝了。一定是恼羞成怒,才想起了这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存心在皇上面前再恶心咱王府一回。”
清澜还是头一回听闻。不由睁大了眼睛。
“别怕!峻儿刚出了门,量她也没料到。这桩旧事咱是在理的,况且那王暮烟的名字也没上皇家族谱。”心内原本还对王家小姐存着几分怜惜,听着她投靠了甄太妃,老王妃心里便大为不喜,直接指名道姓地喊了起来。
清澜闻言。不由提醒自己婆婆:“儿媳心中倒是不惧,只是不知太妃娘娘有什么用意。若是只为了出口恶气,似乎也不值当。”
老王妃听了微微一哂。站起身来拉住清澜的手道:“放心!这陈年旧案总要有个说法,不能让有些作恶的人满地儿造谣,既是委屈了峻儿,也委屈了你和即将出世的世子。母妃亲自和你一同去宫里一趟,断不能容人欺负咱王府!”一股刚烈的气势从她身上散发出来。
清澜心中顿时有些感动。
婆婆这人吃软不吃硬。遇强则强,是个不肯服输低头的性子。
真不知那看似精明的王暮烟怎么想的。把婆婆对她最后的一点怜惜和好感都生生抹了去。
侧厅等候的太监用了一盏茶,心里急得跟猫挠似的,却不敢就此一人回去复命。
此刻懊悔得很,平日里拼命溜须拍马要往太妃娘娘跟前凑,哪知最后委派了这个苦差给他?平白得罪颖亲王府不说,还未必能得了太妃娘娘的赏识。
怪不得与他往日打破脑袋往前挤的人这次都缩回了头,只有自己丝毫没听到风声往前一头撞上了。
要命的是,颖亲王爷正好不在。他一下子心中通凉个透彻,空手回去只怕这条小命就没了!
这才干脆转身投好卖乖起来。只求王府里但凡有能主事的跟着他进趟宫里,无论如何也让他今日交代过去了。
这才将自己所知一五一十跟前来探消息的周岭行透了实情。
眼看喝了一盏茶,嗓子里仍是急得要冒火,下头憋涨得难受,一会儿工夫便上了几趟茅厕。
终于看见德瑞老王妃和大腹便便的颖亲王妃换上了按品礼服,互相搀扶着姗姗来迟。不由心中大呼一声“娘诶”!急匆匆一溜小跑,给两位王妃磕头行礼。
老王妃姿态雍容端凝,不动声色地受了礼,道:“让这位公公久候了,前面带路吧。”
她和清澜转身上了轿子。
周岭行带了一队侍卫护送到了宫门外。
小太监先行进宫里交了令牌复命,不一会儿皇上的心腹太监李公公便迎了出来。
一看见是他,清澜和老王妃不由对视了一眼,俱都松了口气,心里有了数。李公公是自幼被老王爷送进宫里护持当今皇上的。本身与王府渊源非浅。
李公公的出迎,多少说明了皇上对此事的态度。
李公公不动声色地往德瑞老王妃的轿子边靠了靠,侧身挡住了视线,低声道:“禀王妃,太后、甄太妃,还有皇上、皇后娘娘都在正清宫里头候着呢。还有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被太妃娘娘带着,据说是王家的那位小姐。王家老大人也在场。皇上正被闹得心烦呢。”几句话已经透露了不少信息。
老王妃坐在轿子里,心中一凛。王家好大的胆子,还敢当面对质,真不知包藏了什么祸心!都怪自己大意了。待会儿可要谨慎些说话。
压低了声音道:“李公公辛苦了。”叫了声岭行。
周岭行随即会意。暗中递了一个荷包过去,里面是事先备好的几张大额银票。
李公公眯起老眼,道:“咱家是老王爷提拔上来的。老奴尽点心力也是应该。怎能花用老主子的?”
老王妃暗自点头,笑道:“公公是皇上身边最为贴心的老人,本妃和老王爷的念想公公也是知晓的。宫里头花费是金银落地听不见声的,这些不过是小小的心意。公公收下也好替皇上看着点儿。若是着急的事儿还照老规矩,直接让人拿了牌子去丰德银庄去取。”
至于要拿银子做什么防着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李公公将荷包拢进衣袖里,小声应了一声,离轿子走得前了些。
待清澜和老王妃到了正清宫门外,俱都下了轿子,又走了一段路,才进了宏伟的正殿。
几转之后。又进了皇上平日小憩时的偏殿。
怎么在这里?清澜和老王妃不由对视了一眼。
看来皇上是不想将事情弄大,准备充当和事老处理这件家事纠纷。
清澜心中不由叹息一声。事情哪会有这般简单?
绕过屏风,便见太后和甄太妃都在上座。皇上坐在一旁,皇后娘娘则在太后身边侍立着,周围除了几个心腹太监宫女,便是跪在地上的王家父女。
殿内静悄悄地听不见声响。
清澜见状心里又确定了几分。
德瑞老王妃带着清澜上前行礼。
太后笑道:“老姐姐何必多礼?还不快给德瑞王妃和颖亲王妃看座!”说着便看向清澜的大肚子,笑指着对皇后娘娘道。“瞧瞧你这妹妹月份已经不小了,怎么身子倒没你怀太子时大?”
几个机敏的宫女已经搬了椅子来。放在侧下首。
老王妃和清澜一起谢过,便小心坐下。
便听得婧怡嗔道:“母后这是取笑儿媳怀孕时胖得厉害喽?”转而笑着对皇上道,“颖亲王爷终年在外征战,想必妹妹想念王爷才这般茶不思饭不想的。如今王爷留在了京里,最高兴的可是妹妹呢。妹妹你说是也不是?”最后一句话却是对着清澜说的。
清澜心头微凛,十分默契地接上了婧怡的话,答道:“回太后、皇上和皇后娘娘,清澜看着瘦,却是为求好看让府里绣房里的绣娘们将腰身缝高了些,让人瞧着似乎苗条些。其实里子却还如其他孕妇一般大的。”抿嘴笑了笑,“一番小心思,不想瞒不过太后您老人家的法眼。”
太后诧异地仔细瞧了瞧她,倒确实腰身缝制得略高些。
皇上不在意地笑了笑,问起清澜:“颖亲王怎么没来?”
清澜瞧见李公公站在皇上后面缩了缩身子,便知他是明知故问,低头回道:“王爷接到圣旨,一心早日为皇上办好差事,今早便先行出了城往南一路查探民间商情。不想竟会这般巧地错过了。”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往一旁打量了几眼。
王暮烟仍是一身青衣,容色有些憔悴却不掩芳华,跪在地上身姿仍显出几分媚态。
旁边一个鬓发皆白的老者想必就是她的父亲王大人,瞧着侧脸已是老态龙钟。
清澜有些惊讶,想不到王大人的年纪竟已经这般大了。
“哼!哪有这般凑巧的事情!”右上方端坐着的甄太妃突然发难,“怕是不敢面对王家小姐,这才自觉羞愧,从王府后面溜了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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