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澜倚靠在榻上,直至今日她还能回忆起当时公公脸上的凝重表情。
匕首上“贝”字代表的涵义,她自然知道。
早在与师傅一行一起进入北绝森林寻药时,他们便误打误撞地碰见了这群西秦皇室死士,当时是为了追杀法真和尚的。
西秦虽然诸侯割据隐隐有三足鼎立之势,但皇室的势力一直存在着,近些年随着诸侯势力中最强的木家纷乱渐起,皇室一脉似乎也开始向周围收拢各个小势力,实力有增强之势。
若是西秦死士在这场波澜不惊的小纷争中都试图插足,那说明了什么?
是否颖亲王府已被盯上了呢?
清澜觉得隐隐头疼。
不由想到,若是祈峻在这里就好了。
至少遇事两人可以一起分析。
冷香也不在,自己身边顿时少了一个得力的人手。单单靠着秋桂或是沁雪来统筹消息,的确生疏了不少。暗部的人又不能常在王府出没。
在雪片纷飞般的大量消息中,要能迅速判断出游价值的信息和可疑的线索,并且拥有强大的记忆力和对人物关系的处理能力。这样的人才不是短时间能培养出来的。信王妃花费了多少年功夫,也才培养出来冷香少数几个顶尖的。
吴大柱虽然机敏干练,善于与底层人物打交道。说到这方面能力,到底不是农户出身的他短时间能够掌握的。
清澜自己倒是能够暂时替代一下,可是这工作的确枯燥而又劳累。短时间还行,以后只能看桂秋几个谁能胜任了。
清澜轻轻扶腰,慢慢挪动下了榻,准备去找自己公公商量。
当日若不是发生了这段意外的小插曲,公公恐怕还会气定神闲地和王家背后的人玩玩。
此事发生后,公公快刀斩乱麻。要王家去皇上面前当场对质。
王家人不知从哪里知道了御医一同会诊的事情,又取出了药方查验过无误。王老大人带着王暮烟亲自上门致歉。
王老大人年纪一大把,竟哭得声泪俱下,此事他确实不知情,他再怎么糊涂也不会让人上门指责王妃误诊,王管事也并非指派的,全是他自己擅作主张。语言前后颠三倒四漏洞百出,众人的目光不禁落在了同来请罪的王暮烟身上。
王暮烟身形瑟瑟发抖。她进来时便看到了院子里隐隐未清扫完的血迹。
她搭上了甄太妃这条线,自然知道的更多。
她看到有人偷偷往母亲的药罐子里加东西。她本想着太妃在帮她,但也暗自留了心。将那有问题的药每日都让养的猫狗先试,见并无大碍才端去给母亲。
可那日王妃诊脉开过药方后,原本煎药的丫鬟突然生病换了个陌生的。王暮烟觉着有些不对劲,拦了她便去试药。那脸生的丫鬟冷哼一声,警告自己若还想要荣华富贵,就按甄太妃说得去做,指称王府送来的某样药材有问题。
王暮烟再傻也知道此事对她全无好处。佯装答应下来,转身便偷偷将药倒在了花盆里,养的猫狗仅仅喝了一小口便倒地了。
王暮烟没想到因为自己差点真的害死生母,可又被甄太妃压着不得不低头,当下心急如焚左思右想,眼看自己被人监视着脱不开身。才对王管事佯称母亲喝了药不见好,塞了银子让他快去王府请王妃再来诊断,届时想着自己在她面前卖个好。将矛头转向太妃娘娘,如此母亲也没危险自己能稳当。
谁知王管事会错了意,有心在自家小姐未来的侧妃娘娘面前显摆本事,为小姐做脸,竟招呼了不少家丁一同去。
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围观打听。也有人跟在后面瞧着,竟不知不觉裹了几个眼生的进来勾肩搭背打听事情的。家丁里总有几个最快的。几句话便被人套取了消息。随后那几人便显得义愤填膺开始大叫大嚷,王管事眼见有些不对却阻止不及,好歹派了一个小厮回去给小姐报信。而后他们就被王府的侍卫围起来打了一顿。
王暮烟想到这里,便觉得自己命苦。众目睽睽之下却又不敢托盘而出,更不能像之前打算的那样只在王妃面前卖个人情换些好处。只好捡了能说的,说道发现有歹人在王妃送来的药材里做手脚,只怕会对王府不利,这才想请王妃过来一趟私下告知。谁知王管事误会了将好好的事情办砸了。那歹人也早就趁乱逃走了。
一边说,一边还在担心,这下甄太妃会不会派人对付自己?
心中惊慌之下,说话自然条理不清。
反正这父女两人,一个说不知,一个推到王管事身上,俱是无辜之人。
老王爷脸上便透出几分鄙夷。
听到这里,他心里哪会没有数。
那西苑里的老女人手脚倒是伸到了自己府里,胆子也大了本事也见长了,不知哪里来的底气?
打发了吓得发虚的王家父女回去,老王爷便去了书房写信。
周岭行、王诚等几个心腹管事陆陆续续进出书房,又各自带着信件匆匆离开了王府。
事隔已经一月,清澜至今都能记起蒲苓居彻夜未灭的灯火,和婆婆略显担忧的神情。
王府里人被下了封口令,再没有人敢提及当日自绝的那些西秦死士,就像全体得了失忆突然被遗忘了一般。
王家的人也再没有来过。
不得不说王暮烟此举终是打草惊蛇有了效果,没有人再动药材的主意。
而无人做手脚,王老夫人的病情自然好转起来。
王家人在京里偏远处租下一个小院,供老夫人慢慢疗养,回乡之日似乎遥遥无期。
王管事被杖责三十,一家子都被转卖了。
清澜得知此事,便吩咐周岭行偷偷将人从下家买了下来。说起来,王管事过错不大,只是跟错了人被牵扯了进去。
王管事一家子有此遭遇。一下子体面全无还颠沛流离,自然对王暮烟颇为怨恨。
王管事的婆子更是王老夫人跟前服侍的老嬷嬷,老夫人病情时轻时重,她早存了疑心,不想自己男人会因此栽了进去,连带这一家子也差点被拆散,要知道儿媳刚生了个胖小子,本来日子好过着呢。
王婆子特地求见王妃表了忠心,显然是个精明会看风转舵的。
清澜吩咐沁雪在府里另辟了一个偏院,将这一家子迁了进去。此刻又吩咐让那醉汉一起搬过去。
心思昭然若揭。
沁雪在一旁也看明白了。
清澜去求见了公公,直言道:“此一时彼一时。反正有甄太妃在一旁虎视眈眈,王暮烟总是要抬进府里的。换了这个。下一个指不定还不如她呢。有这工夫,依儿媳看不如先把‘大病’治了,这癣疥之疾总不会危及性命。”
出了这一连串的事情,眼看老王妃为祈峻张罗侧妃的心思也淡了下来。清澜便顺势主动提及前事建议道。
老王爷原本还有向皇上提出解除婚约的心思,只是这个当口任何理由都容易成为攻击的靶子。王府实在无暇他顾了,便也颔首同意。
上次皇上只是出于王府的态度没有立即定下婚期,但太后开了口,王家又不回乡了,婚事也不好再拖延。清澜既然主持中馈,便也全权担下了此事。
晚上与老妻坐卧榻上。说起儿媳,老王爷就道:“俗话说择妻择贤,峻儿的媳妇着实不错。这事儿你办得大好!”
老王妃盘了晚髻。一身湖色丝绸内衫做的十分松软舒适。这几日屋里地龙已经开始烧起,晚上反而觉得有些闷热,正想寻了扇子摇一会儿,听见老王爷这句话,不由有几分得意。抿嘴笑着:“当时你还说澜儿外来媳妇站不住脚来着。”
老王爷嘿嘿笑了几声,抚须沉吟道:“当时觉着峻儿是一头热。你又成天跟着瞎掺和。本王还只怕又找了一个不靠谱的。”其实他还派人暗地里去探查了一番。
老王妃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你懂什么!媳妇对峻儿有没有用心思,难道我还看不出来?你就当我是个摆设,啥都不懂对吧?”
听着老妻要摆开斗嘴的架势,老王爷抚了抚额头,闭了眼睛微哼道:“今天怎么老觉得有些头疼,你帮我揉揉。”便躺好了指了指头的左侧。
“你又来这套!”老王妃轻轻拍了他一下,真是拿他没办法。好气又好笑地替他揉捏头侧。那里有一条长长的疤痕隐在头发里,看着就十分凶险,是在战场上飞来的一支箭矢。幸亏他反应快偏了一下头,否则就不会只是留下这条疤痕这么简单了。
她当时亲眼见到差点魂飞当场。
这也是她不愿儿子上战场的原因。
而被迫屈服于现实后,她才总是急急地为儿子完婚。哪知越是着急,事情却往往不如人意。
“媳妇下个月就要临盆,或者早些也说不定,到时候峻儿不知能不能赶得急回来。”老王妃一边熟练地使力揉按,一边还在忧心。
听着妻子的唠叨,老王爷只觉得头上发紧的头皮都被按摩得松弛下来,十分适意,不由发出了一声舒服的长叹,半响才道:“你啊就是瞎操心的命,这种大事,峻儿自个儿心里会没数吗?”顿了顿,又道,“倒是展鹏,可能就要回来了。不知他和峻儿,哪个先到家?”
“真的?”老王妃手一缩,惊喜地低头问道,“你收到他的信了?”
老王爷揉揉耳朵。老大不小都做婆婆的人了,在自己面前还是这一惊一乍的急脾气,无奈答道:“那小子除了给你写过,什么时候还给我写过信?”两人都是把无父无母的展鹏当做自己子侄疼爱的。自小吃穿用度与祈峻一般无二。
展鹏从小嘴甜,最得老王妃喜爱。所以乍然听到消息,她才尤其高兴。
“这回白老亲自出马,展小子绝对跑不掉!”老王爷眼中精光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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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这么大胃还从来没像今天这么疼过。吃了两粒止痛药坚持写,哪知越来越疼,都坐不住了。仔细一看说明书,才知什么疼都能止住一些,惟独对胃有些副作用。
哎呦我的娘啊!啊有谁像亭子这么呆蠢的?
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