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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巴士 > 玄幻 > 我今来见白玉京 > 第八十章 去挣一个可以随时开口说话的名头

岁在蒲月之旬,骄阳烈烈,若焰张天,倾其光热。

陈执安却觉得浑身舒爽,甚至连周身皮肉筋骨都放松了许多。

怪不得修行一道,总有人说要念头无滞,今日在这几次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司侯圭面前,出了一口恶气,陈执安走起路来都轻快了许多。

自西城回皇城,他甚至慢下脚步,欣赏着城中的美景。

黄龙河中,芙蕖灼灼,红粉相间。

来往的路人,匆匆而过,各有不同。

街边的楼阁店铺中也各自有不同的声音传来。

还有不少扛着扁担背篓的小商小贩高声叫卖,陈执安买了些米糕,又买了两串葫芦,这才回了佛桑街。

院子里,他正与黎序时吃着葫芦与米糕,却又听有人来敲门。

这几日,还是时常有人前来送信求画,陈执安忙着凝炼真元,忙着消化五禅药力,顾不上这许多。

偏偏去寻刘公公送信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刘公公招惹不得,就只能够将信送来。

陈执安一般也不看,只是收到房中的桌案上。

今日前去拿信的是黎序时,他照例拿来递给陈执安。

又小心翼翼的舔着葫芦,脸上还有些陶醉。

老剑山上饮食简朴,这种高甜的小吃,对于黎序时而言,其实比起整日大鱼大肉还要来的更好吃一些。

陈执安原本接过信件,就随意放在八角亭中的桌子上,可又瞥到那信封上的府印,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李府?”

陈执安想了想,打开信封,取出信来一看。

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封信甚至不是户部尚书李铸秋,又或者李府哪一位有头有脸的血亲人物写来,写信的乃是李府一位管事。

信中措辞客气,保留着世家大府的体面,可字里行间,却透露着一种令陈执安向来不喜欢的傲慢。

“师兄,这信中写了什么?”

黎序时见陈执安难得把信拆开仔细读过,又见他眉头拧起,不由好奇询问。

陈执安随意将那封信放在一旁,道:“说来也可笑,有些世家门楣你若是想去,便是踏破了鞋,挤破了脑袋,也挤不进去。”

“可你若不想去了,偏偏又有这样的信送来,让你走上一遭。”

黎序时不通世情,不知陈执安话中的深意,笑着说道:“是有人宴请师兄吗?”

陈执安摇头:“看这信的架势,并非是什么正式的邀请,信中颐指气使,想来是那位户部尚书想要见我。”

“户部尚书?几品官?”黎序时终于吃完了葫芦,意犹未尽。

“正二品。”

“哇!竟然是这么大的官?换做修为境界,岂不是造化中人?那师兄你可要去?”

“不去。”

陈执安道:“我之前去过一遭,这户部尚书也在,我见了他的眼神,便知道我不需再去了。”

“那就不去。”黎序时笑道:“正二品大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家师尊可以是通晓造化的修士。”

陈执安便将这件事情抛诸脑后。

又过二日。

陈执安又接到一封信,府印仍然是李府。

“怎么又写信来了?”

他拆信一看,饶是他修养不错,脸上也不由露出些气恼来。

只见那信上写着:“坐朝节之后,离开悬天京,你想要什么,老夫给你!”

区区四句话,甚至不满二十字。

这信上没有陈执安的名讳,甚至没有签下自己的名字。

可陈执安知道这究竟是谁写的。

自称老夫,又这般傲慢,除去那位坐在高位上已经许多年的李铸秋,又有谁人?

“想要什么?”陈执安挑了挑眉,甚至不曾想过要回信一封,说一说那可笑的婚约。

“这李铸秋实在有趣,高高在上久了,大约觉得自己已经言出法随,随意说上一句,我这样的人物就要滚出悬天京。

若是不愿滚,给几根骨头便是。”

陈执安思绪及此,又想起李扶疏那番话了,他忽然挑眉。

“世家门阀,高门大户,达官贵人,真的能不让人说话?”

他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我且来试上一试。”

陈执安站起身来,到了后院敲了敲墙。

黎序时探出脑袋来。

“走,我带你去喝酒。”

“喝酒?”黎序时匆忙点头,笑道:“我倒是颇想念大师兄酿的米酒,却也已经一个月不曾喝到了,师兄真要带我去喝酒?”

陈执安点头,笑道:“我有事要去一趟酒楼,正好带你一起。”

二人出了院子,陈执安请那黑衣的门房去督察院送信,又走出佛桑街,到了黄龙河河畔绮罗街。

之前陈执安曾经来过这绮罗街,与江太平一同去了揽月居。

可今日陈执安却不是来揽月居的,他站在街口,抬头一看,便看到这绮罗街上一座占地极大,最为气派的酒楼。

这酒楼竟有一面朱漆大门巍峨耸立,门环雕琢精美,兽首衔环,气势恢宏。

“引鹤楼。”

竹器大门上方,有一方鎏金匾额,引鹤二字笔走龙蛇,肆意张扬。

陈执安早已打听过了,整座悬天京中奢华酒楼无数,各有其名,可最为出名,乃至天下有名的,便只有这引鹤楼。

引鹤楼已然有上百年的历史,早在大息尚且未曾分崩离析之时,大息白衣相国杨鹤引来了这悬天京,去了秀霸山,也来了这酒楼中。

也许是已见到了大息的没落,见了大息的未来,杨鹤引在此喝的酩酊大醉,挥笔写下了脍炙人口的一首词。

相传杨鹤引写下这阙词,竟然引得这黄龙河畔中,有仙鹤自云中来,落于楼阁上空。

杨鹤引大醉之下,摇摇晃晃骑上其中一只仙鹤,仙鹤飞入云端。

便是这件事让这引鹤楼声名大噪,自此就成了悬天京,乃至整座大虞最负盛名的酒楼。

时至如今,杨鹤引那一首诗词,仍然被刻在酒楼挑空之中,为世人所瞻仰!

二人就此进了引鹤楼,黎序时何曾见过这般奢侈气派的酒楼!

步入楼内,庭院豁然开朗,清泉潺潺流淌于石间,溅起晶莹水,发出清脆悦耳之声,如鸣佩环,一尾尾极为名贵的红鲤穿梭于水草,怡然自得。

四周木扶疏,奇异卉竞相绽放,美不胜收。走过庭院,且不提堂内雕梁画栋,龙凤之姿盘旋于梁,光是一连五层挑空中,立着一块巨大的琉璃灯展,华彩璀璨,光芒四射,将整个酒楼照的亮如白昼。

而这琉璃灯上,正镌刻着杨鹤引的诗词,透过琉璃灯的光影,食客文人们只要抬头,便能看到这首诗词。

甚至就连那笔墨,也是临摹杨鹤引亲笔所得!

黎序时不由睁大眼睛,惊叹连连。

陈执安抬头看去,却见那巨大的琉璃盏中映照而出的那一首词。

【浩渺江波涌,烽火漫天愁。忆昔宫宇巍峨,冠盖列王侯。丝竹声中沉醉,宝马雕车轻驶,佳景不胜收。一旦贼尘起,王气黯然收。

城垣破,衣冠散,庶民忧。残阳泣血,荒野白骨泣啾啾。贤士徒悲离黍,豪杰空怀匡复,无力挽狂流。怅望云天外,故国梦中求。】

据传杨鹤引乃是梁国生人,只是梁国被齐国入侵,国破而亡,幼年时杨鹤引不得不举家搬迁到大息,以躲避战祸。

这首词,似乎是在写梁国,是在写杨鹤引的故国。

可实际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杨鹤引之所以写这阙词,确实在以梁国咏大息。

那时的大息已然垂垂老矣,三大世家彼此征伐,皇室衰微,国祚亡在旦夕,百姓也因此离乱。

杨鹤引作为大息相国,更有通天的修为,却无力力挽狂澜,因此而有了这一阙词。

陈执安仔细读过,只觉这阙词大气中带着一股浓浓的悲凉,旁人诵读,不由自主便念起浩渺江波,看到烽火漫天,看到昔日的旧国破碎,庶民泣血。

那些久负盛名的贤士,有心救国,有心挽天倾,却终究有心无力,无力挽狂流!

“这诗……怪不得能够引来仙鹤垂怜,可真是不凡。”

陈执安叹息一声,心中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他之前便谋划要为自己谋得几分名望,好有随时开口说话的机会,所以才会借着那封信,来到这引鹤楼。

“也好,这样的诗,若无更好的诗句诗作伴,称不上完美无缺。”

陈执安抛去心中的枷锁,看向正朝他走来的酒楼堂倌。

黎序时看到这堂倌,更觉得这酒楼不俗了,便是这跑堂的堂倌,身上也穿着丝绸所制,绣着白鹤的衣物。

走路时身躯挺直,见了客人,也绝不平白卑躬屈膝,只是作揖行文人的礼节。

“怪不得此处有这般多文人墨客。”

黎序时早已看到这引鹤楼中文人墨客云集,有人挥毫泼墨,笔下丹青会尽山川秀丽,人物风流。

有人抚琴弄瑟,弦音悠扬,如泣如诉。

也有人吟诗赋词,出口成章,或激扬慷慨,或婉约柔情,引得周围人阵阵喝彩。

倘若遇到好的诗词,便有小厮搭着梯子走上那巨大的琉璃灯两侧,将诗词挂上去,供众人瞻仰。

就在黎序时走神时,那堂倌却脸上带笑,行礼道:“二位先生,可有名姓?若唱名有应,可登五楼。”

陈执安与黎序时面面相觑。

这引鹤楼确实不凡,走的却是纯粹的文雅路线。

堂倌唱名,楼里的文人墨客如果听到此人的名讳,高声相应,就登上五楼,坐于高处。

“确实是个……扬名之地。”

换做平常,以陈执安的性情,总想着低调处事。

可来了这悬天京,就像是楚牧野之前与他说过的那般。

见了悬天京中漩涡,见了世家高不可攀的门楣,陈执安却忽然觉得有些名望,有些名头却是一件好事。

最起码……不至于让司侯圭这样的人物信口挑衅、折辱。

不至于让那位身居高位的户部尚书随意写来一封信,对他呼来喝去,颐指气使。

于是陈执安在黎序时惊讶的眼神中,对那堂倌道:“内务府画师,陈执安。”

那堂倌眼睛一亮,竟然高声喝道:“内务府宫廷画师,写就轻罗小扇白兰的陈执安陈大人!”

这堂倌一声呼喝,立刻便有许多身穿丝绸鹤衣的堂倌站定身子,接连唱名。

便如同浪潮,一重又一重,自庭院唱至楼阁,甚至连门口都有人大喝。

黎序时被这架势吓到了,眨着眼睛,有些不知所措。

若是时时这样大喝唱名,酒楼里的食客文人,还怎么吃饭消遣?

那堂倌许是看出了黎序时的疑惑,趁着其他堂倌唱名还未结束,笑着对二人道:“并非有人报上名姓,我们便唱名,久在引鹤楼里,楼里的供奉自然每日都将天下有名有姓之辈,写于我们看,说于我们听。

平日里端茶倒酒,也会听客人们说起。

只有本就声名不凡的,我们才会唱名。”

这堂倌话音刚落。

一重重唱名已然结束了。

酒楼里顿时嘈杂许多,有人高声询问:“可是那位苏南府来的画师?”

“便是为玲珑公主作画的那一位?”

“便是那一位!他还为胧月娘娘写就了一首诗,疑是仙女下凡来,回眸一笑胜星华,彩字当头!”

“竟然这般年轻?”

“陈先生,据说你那幅画不同于水墨丹青,乃是以七彩绘就,颇为不俗?今日可能得见你的墨宝?”

……

一声声回应,在引鹤楼中此起彼伏,甚至有一点酒醉的文人站在栏杆处,高声呼唤。

“二位,且上五楼。”

堂倌顿时摆出一个相请的手势,请二位上楼。

黎序时左右看去,就看到无数双眼睛正在凝视着二人。

于是他也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看了一眼身旁的陈执安。

“师兄,你的名头竟然这么大?”

“还不够大,这些人只是看个稀罕。

单凭一个宫廷画师的身份,凭一首诗,闯不出多大的名头来。”

陈执安小声说着。

他再度抬头看了看挑空中,那巨大的琉璃灯盏。

灯盏上,杨鹤引的诗词光辉夺目。

陈执安今日来了引鹤楼,要为自己挣一个可以随时开口说话的名头。

同时,也要让他那外公知道,呼来喝去、肆意折辱……

会惹他生气。

他生气可不是闹着玩的。

ps:昨天月票破百加更。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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