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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你的夫君又挂了 第277章 玲珑心

作者:凉凉公举 分类:武侠 更新时间:2025-02-05 22:37:20 来源:小说旗

明明一直记得很清楚他的面容的,可突然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只留下那抹黑影。我觉得很寂寞。

现在回想起来,我才发现,我做了一件很了不得的事情。

仙魔大战,九重天一片混乱,血肉横飞。仙军节节败退,魔军越战越勇。我一直知道,这就是父尊的夙愿。

努力瞠了瞠眼,我看着阑休柔美不可方物的侧脸,悄悄地问:“阑休,你觉得你与我相遇,算不算是缘分啊?”

他道:“怎么不算,那是我此生最美好的缘分。”

我说:“上回得幸听佛时,佛祖说聚散是要靠缘分,你与父尊怎么从来都不与我说缘分这件事情?害我以为这世上一直没有缘分。”

阑休用力亲吻着我的额头,道:“那是因为你能懂的太少了,我们都不想让你徒增烦恼,花心思去想那些于你来说根本无法体会的东西。锦儿,不要说话了好不好?”

原来,相聚离散真的需要缘分。那么,我与脑海里那黑衣广袖的人相遇,是不是就算缘分呢。

佛祖说的都是真的。只是我根本无法体会。我没有心就无法体会。

我道:“阑休,佛祖初初一见我就说我与佛有缘,你说若我要求他赐我一颗玲珑心,他会不会给我?”

阑休震了震身体:“锦儿……”

“我一直都不在意有没有心”,我道,“可是现在我很难过,我想不起来我要记住的东西。我想要一颗玲珑心。”

我拂开了阑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朝着西极的方向,那里佛光万丈。我积蓄了所有的力气仰天大喊:“佛啊——你说琉璃与你有缘,那求你赐琉璃一颗玲珑心啊——”

声音穿透了九重天,漫天飞雪留下无边无际的白。雪花狂肆地如轻扫我面颊的发梢。谁的发梢,带着一股子让人窒息的幽幽冷香。

“求你赐琉璃一颗玲珑心啊——”

“求你赐琉璃一颗玲珑心啊——”

“求你赐琉璃一颗玲珑心啊——”

只可惜,佛不应我。

父尊与我同脉相连,我的这场雪下得紊乱而毫无章法。他亦受了影响,在我的叫喊声中被天帝趁机反击,连连吐了好几口血。可他却对阑休说:“保护好锦儿!”

父尊耗着修为将这场雪化作了冰冷刺骨的玄冰雨。雨尖儿一尖儿一尖儿地砸在仙军的身上,能穿透他们的骨髓。

此一战,父尊拼尽他的一切。

仙军安逸得太久了,魔军压抑得太久了。天帝的业火未能阻止魔军前行的脚步,他们在被业火烧死之前都想着拉一两个仙族垫背。如此,天帝不敢再放肆撒天火。

这一战下来,我们魔族要赢了。

父尊终于可以纾解积累了三万年来的怨气与恨意。只是最后,他未能如意,他为了我放弃了到手的胜利。

一道普度众生的金光自西极延生了过来,照耀着整个九重天。茫茫残雪与玄冰皆被反射成柔和的金色。

我僵直地跪在了地上。曾有人抱着我,呢喃着问我,佛说我与他缘浅,问我信不信要怎么办。我安慰着他说,我不信。

可是现在,我也想问佛,缘浅要怎么办才好。

九重天停止了厮杀。佛说,他西极可容万物,万物平等,西极不涉九重天之恩怨。一切有果皆有因。

然而九重天上的业火玄水撒落人界,人界又是一场无可避免的天灾。佛慈悲,不忍看恩怨酿做大祸。

我双手合十,打断了佛祖,大声道:“我佛慈悲,求佛祖赐我玲珑心。”

佛祖叹了叹:“既是早已经因果注定,饶是再执着,亦逃脱不了那个果。”

我坚持道:“我佛慈悲,求佛祖赐我玲珑心。”

九重天的琉璃幻境渐渐消散了去。有人看清了我的面目幡然醒悟,指着我唾骂,我这个当年侥幸存活的孽障竟来天界勾(蟹)引火神害火神魂飞魄散。

我害了火神魂飞魄散……

是那个黑衣广袖连发梢都染上幽幽冷香的人么,我害得他魂飞魄散……噢,忽然我又记起一些了,将一枚幽冷的发簪送进他的身体里,换来满手的鲜血,依稀还记得他问我哭什么。

我哭了吗。

他魂飞魄散了,我满世界都寻不到他,觉得很不习惯。

我想我还是不应该对谁有什么习惯。习惯什么事情什么人很容易,然而不再有什么事情,什么人来让我习惯时,就会变得很难过。

佛说,对众生慈悲。慈悲亦可作交换。

他赐我一颗玲珑心,父尊便要撤退魔军令魔族,再度退守忘川。只要再往前奋战一步,父尊即可踏破这九重天。

父尊只问我:“流锦,可是很想要一颗心?”

我张口欲答,阑休忽然随我一起跪了下来,跪在我面前。他痛惜地捧着我的脸,凉透的手指试图拭干我的眼角,继而又来擦拭我的嘴角,与我小心翼翼道:“锦儿,你有心无心,我都会很爱你。魔尊将要得偿所愿了,你也便要得偿所愿了。心,那么重要?”

看父尊得偿所愿,为母上报仇雪恨,那只是我立下的誓,而不是我的愿。得偿所愿?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在告诉我,大抵我永远都无法得偿所愿了。

我咧嘴冲阑休笑:“那你能实现我的夙愿吗?”

阑休拢着我耳边的散发,道:“我若成为你的夙愿,必定穷尽一生为你实现。”可我清晰地告诉了他,他不是啊。

我的夙愿,只是想让刚刚那个如烟散去的喜着黑衣广袖的美好的人再度回来,让我看清他的模样,牢牢记住他的模样。

父尊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颇显狼狈的天帝,再看了一眼这渺渺天界,与我道:“罢了,我佛慈悲。斐澈生你的时候,花去毕生精力护你周全;若是现在她还在,也定是想锦儿能是个完整的锦儿,而不是独缺一颗心。”

最终他一挥手,万千魔族退出了九重天。

佛自手里的莲花境里取下一瓣莲,莲闪着温和的光慢慢靠近了我。听佛说,我万不可再执着。我再执着就是错,再执着就是劫。

有人在那边疯狂叫骂:“当年斐澈那贱人是自取灭亡,可今时今日却是这个魔女亲手杀了我的儿——”父尊给了她一巴掌,当着天帝的面。

最终那瓣莲化成了拳头大小的形状,钻进了我的心口……阑休狠狠地抱紧了我,当我被胸腔里的第一声莫名的鼓动震撼得全身缩紧时,他对我说:“求你……流锦我求你……千万不要爱上他……”

千万不要爱上哪个?

可究竟什么才算是爱呢?阑休,听你说了许多次你爱我,我说了许多次我爱你,可是你能不能现在就告诉我,什么才叫爱?

兴许你告诉我了,我就能懂了。

因为我有心了。

我有心了。

我感受得到它在痛,我看得清晰你的痛;我感受得到我的悲伤与难过,再也不用学着去悲伤难过,我还能看见你的眼眸里汹涌着暗流似与我一般的情绪。

一声一声的鼓动回荡在胸腔里。恨不能将我敲碎。

我缩着身体,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臂,想远离一些。远得只剩下我一个人,好让我可以有空间去想,我忘记了什么,我抛弃了什么,我遗落了什么。

那是很重要的东西。三万年来,我头一回觉得它很重要,胜过一切的重要。

后来,脚下不稳,不慎从九重天跌落了下去。

耳边是呼呼的狂风吹过,将我的长发与大红的裙摆乱作一团。那样艳丽的颜色,如血一般。如我满手沾上的血。

今日亦有人与我着一样颜色的衣裳。因为今日是我与他的喜日。

他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离。

三万岁时,我逃婚至人界,遇上的他。他带我初上九重天。

三万岁时,我成了九重天里焱采宫内他座下的童子,他带我去妖界杀妖王。却为了救我而受妖王独角麒麟的穿胸而过。

三万岁时,我二次嫁给阑休,却再度逃婚去九重天。看他重伤未愈,我便千方百计地为他寻找灵丹妙药。当他睁开清亮无双的凤眸时,看着我笑,说醒来第一眼能看见我真好。

他说,上天入地都只独宠我一人。却独独害怕,佛说我与他缘浅。只可惜那时太自负,不相信缘分。却原来,相遇就已经是缘。

我在魔界三度成婚时,他只身一人独闯魔界。尽管我先欺骗了他,他却还是固执地要来带我走。那个时候,他便说我着嫁衣极美。幽蓝的水池底下,他说此生我只能为他一人着嫁衣。

此生只为他一人着这艳绝的嫁衣。

脑海里那个惯着黑衣广袖的人,时不时喜欢半眯着狭长的凤目对我清清浅浅地笑。他还说,他爱我。等这天我嫁给他等了很久。

只可惜,回过头来,芳华渐消时,他描着我的眉轻轻地问我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诓骗他,还是为什么我要亲手杀了他。

我不知道……不知道那样美好的人……我是怎么下得去手的……一直以为他只是我的习惯,我只是在抹灭一个习惯,我以为这一切轻而易举感受不到痛的!

他说,就算你再哭,我也便当做从未遇见过你。

他从未遇见过我,这样就可以了吗。这样他就能原原本本地回来了吗?

其实有心并不比无心好。心痛起来并不比身体痛轻松。

道殊——你究竟为什么要爱我啊,为什么你也不告诉我爱一个人要怎么爱啊——你只说你爱我,你只用你的方式来爱我,可我觉得爱说出口就很容易啊,那是因为我不知道我不懂啊!

为什么你就不告诉我让我一点一点地学呢。

九重天很高,以往我一直担心从那上面掉下来我这只琉璃会裂几条缝。但现在突然就不怕了,哪怕身下是不尽的地狱呢。

我终于替母上杀了一个天家人报了仇了,我应该觉得很开心……

道殊……

朦朦胧胧之间,有人气急败坏地冲我飞奔过来,一把将我强硬地揽进怀里。伸手招来了天边的一朵祥云,半跪在祥云上让我安稳地躺在他腿上。

我手捂着眼,嗅着清清润润的气息,叹道:“阑休,我觉得很累啊。”

他的脸颊摩挲着我的,轻轻道:“那就睡一会儿。”

我道:“当初火神来魔界抢婚时,你就不该放他带着我离开魔界的。倘若那时就杀了他,也免了今日父尊白忙活一场。你看,我还将我自己都搭进去了,多亏。”

他手臂收紧了我的腰,说:“起码你有了一颗心。”

我笑,眼泪横淌进发间,道:“早知道会那么痛,我就不执着了,还不如没有呢。”

我就安静地枕着阑休的腿,他一直动也未曾动一下。祥云漫无边际地飘,最后却也飘进了魔界风口,入了忘川。

阑休脱下自己的外袍,将我严严实实地裹了起来,抱着我坐在忘川彼岸。

我看着静静流淌着的红色忘川水,伸出双脚泡进水中,任流水冲着我的脚激起冰冷的颤栗感。

我头枕着阑休的胸膛,他凉润的手指顺着我的发,低低问:“冷么。”

我道:“冷啊,兴许你再抱我紧一点我就不冷了。”

于是阑休再将我抱得紧了些,却还是暖不起来。

后来父尊领着魔族退回了魔界来,一到彼岸看见我便停下了脚步。他身后一批一批的魔族一回魔界就四处乱窜不安分,成了他那抹银白孤寂的身影的喧嚣背景。

见父尊向我走了过来,我冲他咧嘴笑了笑,道:“父尊,你今日忒英武。”

父尊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在我面前蹲了下来,定定地看着我。我不禁道:“你莫不是因拿一场对仙族的胜仗换我一颗心,眼下后悔了罢。”

父尊淡淡笑道:“那要看我的锦儿是否完整无缺了。”

我从阑休裹着我的衣裳里伸出手,去触碰父尊的脸。母上没死的话,大抵亦想这般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我当是代母上给他慰藉。

父尊不笑的时候,看似温柔实则却冰冷,如今笑了虽淡淡的却让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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