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才生下的哥儿,转眼也有半岁了,长得白胖,很是可人。这一日是中元节,阿烟早早地吩咐嬷嬷将两个小肉球打扮妥当,赶过去老宅那边去。
老祖宗最近是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嘴里的牙早已经没了,咧着发瘪的嘴巴,穿着富贵锦绣的宽袍,坐在榻边上,乐呵呵地看着两个重孙在那里打闹。
要说小娃儿她是见多了的,手底下孙子重孙子玄孙子不知道多少,可如今是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娃儿,又生得如此精致可人。”
前一世阿烟不过是她脚边走过的一个婆子罢了,她根本不看在眼里的,实在是不曾想,自己这一世追求那个位置,竟落得要向她赔礼道歉。
李明悦狠狠地掐着自己的手,整个人浑身都在发冷,却逼着自己低下自己的头。
阿烟轻笑,淡道:“都是昔日的同窗,何必如此呢。”
齐王妃却叹了口气:“萧夫人,你有所不知,这妇人早年行事不端,我本是不喜,可是她为府里生了庶长子,后来又一意谨慎小心,我倒是被她蒙蔽,以为是个老实的,这才病中期间托她代为打理府中之事。谁知道这贱婢竟是个不知羞耻的,跑到了贵府去胡言乱语,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一时说着,却是冷斥那李明悦道:“贱婢,还不跪下,在萧夫人面前,有你站着的道理吗?”
李明悦顿时一惊,不敢置信看向齐王妃,齐王妃面目凉淡,眸中甚至带着薄怒。
她满脸的难堪,复又看向一旁的齐王,齐王面无表情。
她心中泛起绝望,知道齐王视萧正峰犹如兄弟一般,如今自己趁着萧正峰和齐王妃不在,却去冲撞了顾烟。齐王怒极,对自己的最后一丝怜悯和歉疚已经烟消云散了。
此时她无可奈何,求助地看向阿烟,想着她素来心底良善,总不该让自己如此不堪吧?
其实若是跪其他人也就罢了,可是若让她去跪前世那个分明应该跪在她面前的顾烟,她真是做不到。
当下祈求地看着阿烟,可是阿烟却丝毫没有做做样子的意思,只是优雅从容地品着一盏茶,仿佛在她面前那个纠结忐忑不知如何是好的李明悦,不过是区区一个奴婢,根本不值得去看一眼罢了。
这个时候,所有的眼睛仿佛都落到了她身上,就连那双鱼,也就那么盯着她看,仿佛在等着她去跪在顾烟面前。
犹豫良久后,李明悦终于含羞忍耻,僵硬地上前,噗通一声跪在了那里。
她跪在那里,低头间入眼的是阿烟那水波纹的裙摆。
就在这么一刻,她陡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其实人世间地位有高低,这一辈子,她再不是高傲地俯视着跪拜奴仆的人。
两腿硬生生地跪下的她,盯着在她眼中逐渐模糊的裙摆,低首下去,一字字地说道:
“夫人,贱妾无知,请夫人海涵。”
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被人狠狠地打了一巴掌。
前世,或许就是前世。
这辈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