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日子,萧正峰以及同袍战友一直在等待着调令,然而这调令迟迟不下。大家难免猜测,有的猜说是因为文惠皇后病重,以至于皇上无心国事,奏折堆满了御案也不曾打理,也有的说如今朝堂局势混乱,左右相和威武大将军之间明争暗斗,以至于边关布局迟迟不能下定论。
萧正峰这几日除了和同袍战友出去喝酒聊天,便闷在家里,练武读书,偶尔自己也在那里写几个字,写来写去,却越发的无趣。这一日,他的两个好友过来找他一起去酒肆喝酒,他便也跟着去了。
谁知道到了酒肆,正在那里饮乐,便听到外面有人窃窃私语起来,却说的是当今左相家的千金,说是这都要定下来,是皇上和皇后亲口许诺的,要让那左相千金顾烟嫁与太子为妃。
其他几个同袍听到这话也就罢了,左右这左相家的千金他们也不知道是何等人也,可是萧正峰听到,却觉得犹如五雷轰顶一般。
一口酒喝下,胸臆间的苦涩和憋闷难以排解,心口那里仿佛被什么人揪住一般疼痛不堪,后来那疼痛便蔓延到四肢八骸,浑身都是难以自抑的痛楚。
其实心里早已明白早晚会如何的,可是听到这个消息,却是依旧憋闷不堪。
同桌好友都发现了萧正峰的异样,有的便开玩笑道:
“怎么,才不过回来燕京城几个时日,这酒量便不行了?”
成辉却明白他的心事的,当下忙帮着他说话:“怕是正峰昨日不曾休息好吧,这才让酒气冲上了头,若是实在不行,还是回家歇息去吧。”
成辉说着,便要起身扶他。
一时之间,他想起当日自己因为姐姐所说的话而反感姐姐,不免越发歉疚。
如果说之前他只是不舍得让姐姐伤心而不得不和沈越疏远的话,那么如今,他是真得明白了什么。
阿烟低头望着弟弟认真的小脸,抬手轻轻捏了捏他肥嘟嘟的脸颊,笑着转移话题道:“我看自从你练武之后,倒是瘦了一些呢。”
顾清听到姐姐温柔的话语,一时抛却脑中泛起的种种深思:“可不是么,这最开始练武的时候,我每日都觉得疲惫不堪。可是过了最初的几日,如今身子都觉得灵活许多,也不觉得累了。师傅说了,这一则是我瘦了,二则是我有了力气。”
他对于自己开始练武的事是非常满意的,知道这是姐姐的提议,他越发信服姐姐。
此时的他当然不免拿着母亲和姐姐比对,想起这两个人对自己所教导话语的差异,不免渐渐地意识到,为什么父亲总是不喜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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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顾烟正和弟弟走在后院的花道上的时候,萧正峰正跪在他家的祠堂里。
夕阳西下,周围一切都很安静,除了祠堂里时不时传出来的担忧叹息和啜泣声。
西方天际被涂抹的红艳一片,那一片红光映照在萧正峰坚韧而挺直的脊背上,将那一头黑亮粗犷的长发涂上一层红边。
他跪在那里已经半日的功夫,一直不曾动过一分一毫,犹如一块恒古不变的山石。
一旁的二伯父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正峰,你简直是比你父亲还要倔呢!当年若不是,若不是——”
接下来的话,二伯父没有说下去。
萧正峰也没有问。
其实他从很早就能隐约感觉到,关于父亲的事情,他一定是被隐瞒了一段故事。
他拧眉,正打算开口,忽而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紧接着就是大伯母在那里大喊道:
“来人啊,老太太晕倒了,快来人啊!”
于是大家哗啦啦冲了进去,又是捶背又是喂水又是端汤的往老太太嘴里灌。
谁知道老太太在昏迷中还撑着一口气呢,在那里呜咽挣扎着说:
“我不喝,不喝,我好命苦啊,活着干什么,让我死了好了!”
她说出的话依然是中气十足的响亮。
可是已经一群人冲了过来,开始指责萧正峰,四夫人更是跑过来哭着道:
“正峰啊,我给你跪下了,你可答应了老太太吧,要不然,咱们今日个可是没法收场!”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萧正峰那被夕阳涂抹得半边发红的脸上,眉眼铮铮,坚毅的唇抿着,终于吐出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