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忘川 第28章 殿内的兽

“殿下说青宫里人人都比我厉害，是我自己的法力太低。”

玉落的手从桌上滑到自己的书袋上，仅仅是一页的内容，就够自己忙活好些天了。

闺臣眼中变了情绪，揶揄着：“青宫这么大，多的是蠢的笨的，怎么就你一个他看不下去，我看是你在他眼中不同罢。”

“怎会。”玉落急忙摇了摇头，“可能是我过分的蠢笨。”

刚刚青宫内令人面红的一幕，晃过玉落的脑中，只片刻，冒出的念头便消失无踪。殿下待自己不会有任何不同，若是有，也应是留给东海的公主的。

闺臣看她傻愣的表情，微红的脸色，语气冷上几分：“每个人起初都觉得自己是与众不同的，再不同也不过是这天上众多之中的一个。就好似在人间修炼千年，或许于凡人而言，是精怪是仙者，拥有法力便能高出许多，可到了天界，即使一个果子都比自己珍贵，那一点不同也逐渐会在漫长的时光里，消磨殆尽。”

“甚至有时你会觉得寻到几个知心的人，或是有一人懂你便知足，可殊不知镜花水月皆是梦一场，你所在乎的，也同样是别人不屑的，没什么是能永恒的。”

“闺臣仙子。”

玉落轻念着，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也不知晓为何女子的眼中，会盛着怒意和嘲讽。

闺臣轻叹一声，轻轻拂过玉落额间的碎发：“也罢，不知晓同你置气什么，你且回去吧。”

女子看着那离去的背影，环顾着自己周围的花海，一时间分不清刚才的话是在说对方，还是自己。

百年前的自己，也如她一般，是那般的向往这天上的一切，甚至天真的只想让一人多看自己一眼。

多情的人总也是无情的，不是她还会有旁人，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去置气。那人的眼中总会有比自己更加在意的事情，是自己看得太重，才会看不清这场缘分的原貌。

可已然深陷其中，又如何能将心意撇的干净。

次日，趁着十七不在，玉落偷偷带了些糕饼和果子来到那无名殿。

往日里他们在外待着的时间较长，却从未仔细瞧过殿门那边的样貌，如今站在殿门处，才发现原来这殿门竟也规模不小，倒是同那青宫的殿门一般高大。

但是玉落只是一个小小仙婢，并不知晓这其中的规矩，单单想作天界各处仙人的住所，皆可以随心幻化。在她的认知里，这门该是主人喜欢的模样，与旁的无甚关系。

附耳过去，内里的呻吟声逐渐清晰起来，像是哭诉又像是争斗，玉落轻轻推了推门。

门上一道金光渐渐显现出来，一个从未见过的符咒阵法正浮在半空之中。原来殿下说的惩罚便是这般，这阵法困住了这兽，所以它出不来，才会在此地哀鸣。

“那个······你可听得到我说话？”

玉落拿出书袋中的糕点和果子，铺在地上：“我不知晓你爱吃什么，便随意带了一些，虽然你主人离你而去，你也不必这般难过。”

一阵风从门缝中拂过，她感觉门后好像有什么东西盘桓着，原是背靠着殿门坐下，却不想被门内的东西，轻轻拱了一下。

若真的是兽，这该有多大，或许比这殿门还要大上许多，不知晓先前的那位仙人是如何收服它的。

“以前不知晓你是被罚在此处，如今知道了，我得空便来给你送吃的如何？”

一阵风从门内吹过，地上的糕点和果子被吹出了帕子外，玉落趴着门缝向里望去。

这一望不打紧，正对上一只金色巨瞳，那眼底黑色的纹路之上，一朵奇异的五瓣花浅浅的盖着。

虽是被吓了一跳，但玉落也很快平静下来，毕竟这兽这么多年都没见过活人，还是要理解一下的。

“你的眼睛真，真好看。”

突然那眼睛忽闪忽闪躲到了一旁，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

“我已入定，不需这些俗物。”

“你·······你······竟是个女的？”

玉落被那声音吓了一跳，那金黄色的巨瞳，怎么也与刚刚的女声联系不到一处。

“若无事，便离去。”

“仙子别生气，我走便是，自打上界以来，我与十七便总是借着殿外的地方聊天解闷。近来又总是听到殿内的呻吟声，还以为仙子是主人落在这处的坐骑，这才壮着胆子过来的。”

玉落收起地上的东西，正准备离开，却听见门后什么东西刮过木头，却未曾留下什么过多的声响，顺滑的倒像是绸缎划过一般。

“你是那个在殿外栽花的丫头？”

“仙子知道我？”

“甚是聒噪，怎会不知。”

玉落“呵呵”苦笑一声，向前几步，拱手道：“还请仙子原谅，我与十七私自改了殿外的布局。”

“无妨，本就是死物，就算拆了又能如何。”

“你的那个十七，倒是与你不同，很是安静。”

“啊？”玉落心中奇怪道，什么叫做我的十七。

不过这兽，不对，这仙子，好像知道我们二人，既如此，莫非我们所有的谈话，她都听得到？

想起自己昔日那番势必要成神的架势，并信誓旦旦的许诺，还有同十七有的没的胡诌，此时真想寻一处坑洞，将自己埋进去。

“仙子可是在此处待了许久，是这宫殿的主人还是？”

“已经过去两百年了，我确实有个主人，不过已经不在了。”

不知为何一阵鸣叫传来，不似之前那般哀怨，愤怒异常。

“所以你真的是被那仙人留在这儿的，被关了这么多年，还不能出来么？”

两百年，玉落简直不敢想象，若是自己一人被关在一个地方，恐怕早就疯了，都没人同自己说话。

“丫头，你走吧，不要再来看我。”

阵阵风过，门后已然没了气息。

玉落冲着里边喊着：“仙子，我下次再来看你。”

“仙子，呵呵。”

那庞大的身躯晃过，她瞥了一眼身后长长的尾巴，鳞片闪着光芒，她是如何在这副的身躯之中都不知晓，又谈何出去？

明明已经身故死去，甚至魂飞魄散，何故醒来之后会是如今的样子，她不解。

但她只能确认一件事，这世间，除了他不会再有人会这般救自己。

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