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忘川 第48章 及笄之礼（二）

这是苏汐禾第一次站在人前，还是面对着这么多的宾客，尽管看不清底下的人。却莫名被这嘈杂的环境，惹得异常的紧张。

甚至不敢多做一个动作，乖乖地立在原地，她的脑海之中重复着及笄礼上的所有步骤，深怕出错。

从外表来看，苏汐禾同旁人是无异的。

这个场地自己已经走过无数遍，此次父亲请的是附近十分有名望的先生，为自己及笄。在其下盥洗手之后，苏汐禾便向东正坐着，如之前自己偷偷排演过的那般。

有司奉上罗帕及发笄，候在一旁。苏汐禾感觉到先生走到了自己的正前方，随后一个声音高声念道：“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随后便是梳头加笄。

一片宾客的祝贺之声响起。

苏汐禾紧张地起身，乳娘走到她的身旁，陪伴着她回房内更换素衣襦裙。

“姑娘，真是好看！”

乳娘在房中伺候更衣，不禁感慨道。好好的一个姑娘，若是没有眼疾该多好，哎，许是总无完人吧！

今日所选的发笄乃是一支银色的梅花样式，乳娘特意为苏汐禾挑选了一套淡蓝色的内裙，外衫则是纯白的素衣，衣袖上点缀着几朵小花样式。

乳娘转身揉了揉眼，姑娘长大了，自己也不知晓还能伺候多久。

“走吧。”

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的流程十分顺利。

由于苏汐禾并未许亲，所以省去了表字的环节，最后则是跪于父母双亲之前听训。

一番礼数下来，苏汐禾已然觉得有些疲惫，便在结束之后，一个人躲在了后院的廊下。

“终于安静下来了。”

她摸索着廊下的柱子，倚栏而坐，一阵风略过池塘，苏汐禾嗅了嗅空气中荷叶凋零的味道。

深秋，万物开始步向凋零，人人言到叶子枯黄后是无限的悲寂，她却独爱这深秋的凉意。她曾将枯叶放至眼前，深深的为那种颜色而着迷，只有枯萎，才会更加期待来年的重生。

是以，一年四季，她最喜秋。

这是一个舒爽，又极其安静的季节。不会听到虫鸣的聒噪，也不会像冬季那般酷寒，就连拂过的风都是那般的惬意。

苏汐禾正闭着双眼，感受着难得的僻静，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哈！原来你躲在这儿！”

男子高高的马尾跟着他的跳动，甩了起来：“我叫尹木，你叫什么？”

苏汐禾甚是诧异，这人若是宅子外闯进来的，又怎会轻松行至后院。若是前院的宾客，怎会不知晓自己的名字？

“苏汐禾。”

“你的名字真好听，跟你人一样。”

苏汐禾还从未听过旁人这样夸自己，不禁觉得脸上有些热。

“公子休要胡言。”

男子坐在她对面，坚定地说道：“我自是不会骗你，我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看见像你这么好看的姑娘。”

苏汐禾被这直言不讳的莽撞，逗笑了：“公子定是见过的姑娘，还不多。”

苏汐禾顺着那人的声音，侧过身去，准备行礼退下。

男子看着她奇怪的动作，这才发觉她眼神之中的空洞，起身在她面前挥了挥手：“你看不见？”

“也不全是，只是隔远了看不见。”

“你放心，我认识一个大夫，是这世间医术最好的。等我下次，带他来给你治眼睛。”

“公子·······公子······”

一个尖锐的嗓音，从池塘对面传来。

男子伸手支撑着苏汐禾倚着的栏杆，跳了下去，落在花圃之中，转身对着女子说道：“咱们约好了，下次再见，定要治好你的眼睛。”

“我先走了，记住了，我叫尹木。”

小厮急忙拉过男子，低声说道：“公子，这毕竟是别人的府邸，若是被人发现你行径如此孟浪，定是会给那姑娘带来不必要的麻烦的。”

男子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我不过是去问问她的名字。”

“我的公子，我们该走了。”

“知道了，知道了。”

男子回头望着那逐渐变小的身影，突然生出一个坚定的想法，日后定要那丹桂仙子，做自己的妻子。

已是在外逗留许久，苏汐禾一人慢慢行到院中。院中空荡荡的，并没有任何气息。

她独坐在躺椅之上，一手摸向头上的发笄，往里插了插。

周围的光线逐渐暗了下来，似是到了黄昏时分。宾客们还未完全散去，仍有不少借着此次及笄礼，向苏儒士递上拜帖，实则是想为日后子女间的相看做打算。

苏汐禾在迷迷糊糊之中，觉得一股松木的香气，在鼻尖逗留。好似离自己异常的近，她屏住呼吸，不敢睁眼。

下一刻，一只手在她的额头上方，轻轻地拍了拍。她眷恋着这样的感觉，直至那人将手抽回，过了许久，她才“辗转醒来”。

“你来了。”

“从未想过及笄礼这般繁琐，不过好在已经结束了。还是头一回见这么多的人，我都有些紧张，但是你没瞧见，乳娘更加紧张，连话都说不全了。”

薛十七看向女子，揉着惺忪的睡眼，并未察觉到任何的异常，他的心思还停在刚刚池塘前的那一幕。

其实他很早便到了，隐在人群之中，看着她及笄礼的每一个环节，于她而言这么重要的事情，他又怎会错过。

或许是离得太远，她并未察觉。

直至她偷闲躲在廊下，他才准备上前，却意外撞见了那个少年。

那个意气风发，面容俊朗的男子。看上去与她年岁相当，直爽张扬。

那一刻，他有些羡慕那个少年。他能够直言不讳的说着，自己不能说出的话。

他也很想站在苏汐禾的面前，告诉她“今日的你，很是好看”。

不论是粉色罗裙的娇艳，还是素色锦衣的雅致，都能将她衬得异常明媚。这或许才是一个少女该有的样子，该是毫不吝啬的在最美丽的年华里绽放。

他想起来时陆川说的话。

“还是人间的时间过得快些啊，转眼她都十五及笄了，你却在冥界等了四百多年。这样下去，你便是能看得到她嫁娶、生子，终老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