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渡忘川 第49章 借命

看着她成为凡人，看着她慢慢长大，经历凡人这一生该经历的一切。

薛十七曾想过，她是个女子，有一日会嫁人。会有爱她的人与她相伴一生，会孕育自己的孩子，会在那些个幸福的时刻里，回想着这一生的所有。

可那个所有里，不会有他，在她的生命中，自己又算什么？

他不是没想过就这样默默的护着她，走完她该走的一生，在她踏入黄泉的那一刻，欣喜地去见她一面，不论她还记不记得自己。

他觉得自己能做的很好，可是当他看到那个少年，那个少年眼中的炙热。他害怕了，更觉得有些酸楚。

人大多都是不知足的，得到了便会想要的更多。起初的自己只不过想让她平安，日子久了，却开始奢求能够相伴更长的时间。相伴够了，便希冀着她能够知晓自己的心意。

哪怕，只是偶尔想想自己也好。

所以，她所求之事，只要能做到他都会答应。好似这样，才能证明自己在她的生命之中存在过。

“你该不会是空手来的吧，人间的生辰可都是要送礼的。”

苏汐禾伸出手，在眼前晃了晃，闭上眼睛。

手上多了些不一样的触感，刚开始她以为是小神仙在拿礼物，后来才明白。一只手带着自己的手，来到自己的发髻后边。

“怎么了？”

苏汐禾摸了摸，除了那根梅花样式的发笄，前边多了一根簪子。那是一种自己不认识的花样，摸上去好似是玉的质地，手感微微有些发凉。

“原来你刚才是在为我带这簪子啊。”

说完她便后悔了，深怕那人听见自己装睡，会转而离开。不过松木的香气，一直在周围萦绕着，她这才放心许多。

薛十七还是头一回觉得她瞧不见自己，也是有好处的。听见她刚才的话，他才知晓了原来她并未睡着，所以那时拍上她的额头，她是醒着的。

男子的脸上比才刚的样子，又红上了许多。

若是让冥界的那些鬼差知晓，平日里冷言少语的轮转王君，竟是如此一个容易害羞的男子，恐是要震惊万分。

眼前的绯红颜色逐渐淡了下去，苏汐禾猜测，天色暗了，应是要逐渐转夜。可她还有些话，想同那个人讲。

“生辰礼物，我很喜欢。”

“我······”

一阵“铃铃铃”的声音在墙外响起，薛十七知道这是阴差哭丧棒的声音，想来是有事找他。生辰礼已经送到，也该是离开的时候。

他穿墙而过，墙外正是等候着的两个阴差。

苏汐禾鼓足勇气很想再问问他，能不能让自己在梦中，与他见一面。还未说出，一阵阴风而过，只剩下空荡荡的院子与自己，她知晓，小神仙已然离开了。

下次，下次她定会先说出口。

回廊下，一人躲在墙角，抖着身体，不敢发出一丝的声响。那人知晓视力有缺的人，听力自然是十分厉害的。

直到苏汐禾回到了里屋，那人才慢慢离去。

“可是有事？”

“启禀王君，遇到一件难事，城东的王员外本是今日命尽。但我两前去勾魂，却发生一件怪事。”

“何事？”

两个阴差面面相觑，一个开口道：“走至那府邸外，门口上挂了一把金钱剑，应是道行高深之人放的。我们两兄弟进不去，便在门口等了片刻，谁知不过片刻，那人生死册上竟多出了十几年的命数。”

薛十七接过生死册，翻阅一番，随后说道：“你们先回，我且去看看。”

两个阴差作礼后，便离去了。

“你说，这轮转王君怎的一有空就来这家人的府邸？这家人可是有什么大罪，要盯着？”

“你傻啊，定是有王君在意的人在里头。听说几百年前，王君就常停留在凡间了。”

“不会吧，轮转王君那样的人还会有在意的人。我听说曾有个十恶不赦的犯人，去了第十殿，不知晓哪个给判的，下一世竟还能做个皇亲贵胄。轮转王君直接撕了那人的生死册，将其带到忘川河底游了一圈儿，随后便丢到牲畜道里去了。”

“我们啊，就别在这儿瞎猜了，还有两个魂儿没收呢，赶紧去吧！”

薛十七跟着生死册，来到王员外家，整座府邸包裹着一团红气。阴差的法力低微，自是看不见。

他径直从大门正中央穿了进去，门口悬挂着的宝剑，应声而碎，掉落在地上。

门内摆着硕大的阵法，周遭悬挂着黄布，黄布之上是用鸡血写成的符咒。一个道人立在阵法中间，左右是两个台子。

左侧台子上的那人，脸色煞白，早已没了呼吸。右侧的那人却只是熟睡着，瞧那一身的圆润，定是那员外无疑了。

借命，这样的事情他不是没见过。

用另一个人的阳寿，来给将死之人续命，这类极损阴德的事情，重金之下也是会有妖道甘愿冒险。

还差最后一步，便能成功，那道人将符咒燃烧在碗中，只需迎头浇去，员外便能够醒来。

“你当真以为，这样便可万无一失？”

那道人震惊地看向前方，拿起符咒在眼前一过，这才瞧见阵中还站着一人。

“那金钱剑竟然对你无用？”

薛十七仰起双手，一阵紫色的光芒，向四周迸发，转瞬间黄布碎落一地。

“我从未说过我是阴差。”

道人后退了几步，虽猜不透来人的身份，但也知晓不好硬碰，他随手将碗中的符水浇了下去。

那王员外倏地从台子上坐了起来，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急忙躲到一旁。

“那可是阴差？道长你可不能让他将我收去啊，钱我有的是，你想要多少都没问题。”

“哼！”薛十七冷哼一声，“你的命，今夜谁也留不住。”

“勿说大话！先过了这铜镜阵再说！”

道人拿出怀中的铜镜，向上一抛，瞬间铜镜大上十几倍，一阵金色的光芒照落下来。薛十七的脚下，是无数道金光交织成的阵法。

他抬眼看向那道人，淡淡地说道：“妖道，你可知十殿阎王？”

十殿阎王！

那道人不可置信的看向眼前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