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呢喃 第23章 规矩

当成功迈入巨大裂缝后，沈红温才想起他往掌界里丢了不少人，原本以为根据他的算计这能够成为关键时刻的一记后手。

没想到大愿老人早已腐朽不堪，是真真正正的苟延残喘，哪怕有所图谋但是有心无力，而江见虚不愿意过早展露自己的所有实力，与驾驭神国力量的沈红温拼命对他来说没有意义。

这就让沈红温的谋划有些多余。

将他们留在掌界是不错的选择，至少很安全，但是在掌界中每多存在一位外界生灵就会给沈红温造成极大的负担，并非是他不愿意承受重压于虚无走向真实，而是觉得接下来这段路的风景对于所有人来说都都是人生中唯一一次的惊艳，他不愿意让他们就此错过。

还在白十铠面前作威作福的齐太行先是一愣，然后就看到那位前辈的背影，顿时只感到毛骨悚然，狐假虎威惯了的他就担心所有事情都逃不过他的法眼，被一笔一笔记下，只等着秋后算账，于是想方设法不露痕迹地躲到其他人身后，但钟笙雾面带冷笑，见招拆招，令齐太行无处可躲。

挠了挠头，齐太行只能无奈向前一步搓着手谄媚道：“前辈好久不见啊，吃饭了吗？”

小勾魂轻笑一声，诡异的目光让齐太行心中一突，暗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狐狸崽子竟然好像有点看不起你齐爷爷的样子，要是落在我手里，非要将你捏扁搓圆。

他的心声如擂鼓，沈红温面色古怪地转过身来，小勾魂在他肩上漫步，从左肩走到右肩，与他一同看向齐太行。

看来他的掌界还是能够起到一点点潜移默化的作用的，他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有影响，但是影响不大。

他不由微笑：“我能够改变掌界之中时间的流速，对你们来说过了很久，但实际上只过了不到两天，我现在已经带你们离开了古夏国，接下来要走一段挺远的路，路不好走，希望你们可以坚持。”

沈红温看向忧心忡忡的禅纞，她看着脚下的一片虚无，猜测到了望楷秘境或许已经破灭，若非如此，他们应该已经踏上了回归缺月宫的阵法，显然她在掌界中等待的那段时间沈红温已经去执行他的计划了，而与计划不同的是沈红温独自承受了那份业障，她还未遭遇到小勾魂所说的危险。

难道只是故意将她支开吗？

沈红温没有和禅纞解释，继续说道：“可能你们已经发现了自己没有脚踏实地，不过不打紧，很快我们就要去爬一座很高的山，山很难爬，与修为无关，只和意志有关，我会给能坚持的人奖励，接下来你们可以称我为沈先生。”

白十铠顿时脚下一软，他意识到沈红温是在和他摊牌，这个沈先生直接和他心中最可怕的猜想对上了，还好齐太行遵守诺言并且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白十铠，他不由感叹：“小白啊，你可是跟我混的，怎么和你说路难走你就吓坏了呢？自己丢人没事，你这样会让大哥也丢人的，知道不？”

他偷偷瞥了一眼眼里含着笑意的沈红温，心中感叹齐太行实在是胆子大，但这个大胆的家伙偏偏就受到那位沈先生的眷顾，他只得捏着鼻子忍着心中的恶心违心道：“大哥对不起，我让你丢人了。”

“哟，齐太行，你现在挺威风啊。”小勾魂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齐太行，见齐太行被它吓一跳，自我介绍道：“我是你勾魂太太爷，会说话很奇怪吗？”

面色严肃的齐太行盯着小勾魂，复杂的心声涌动让小勾魂都听不真切，然后就见他跪地磕头高呼道：“勾魂老祖在上，请受小齐一拜！”

姜释我默默看了一眼齐太行的心湖，钟笙雾和朱树颜则是撇撇嘴羞于与他为伍，将几人表情看在眼里的白十铠默默叹息，齐太行这是得了一场天大的造化，若是让另外几个小辈知晓勾魂老祖的实力，只怕是要惊掉眼球。

小勾魂拍了拍沈红温的脑袋称赞道：“这小子比想象中的聪明啊，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是变聪明了一些。”沈红温点了点头，不知从何处掏出了一根长势集齐端正犹如一把长剑的树枝，将其丢到齐太行的面前，扯了扯嘴角，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是在想到自己应该装模作样之后才露出严肃的表情说道：“这是给你的奖赏。”

齐太行对沈红温之前所说的奖励充满了期待，他没想到会随手给他这么一根破树枝，不知道这根树枝究竟是额外奖励呢，还是说他齐大爷只能够获得这么一根树枝了，虽然这根树枝长得很像他梦寐以求的剑，但终究只是树枝啊，哪里能和真正的剑比？

他顿时感到自己再度被区别对待了，想到其他人可能获得的宝物和他只能够拿到的树枝，心中难免涌出苦涩和伤悲，双手紧握成拳没有去接那根树枝，任由树枝掉在地上。

白十铠看着低下头仿佛快哭的齐太行，他真想一脚踢在这家伙的屁股上让这个不识货的呆子摔个狗吃屎，他可不是瞎子，一眼就看出了这是为望楷秘境遮挡裂缝照射无数年的楷树上的树枝，很可能就是那棵楷树遗留的精华。

哪怕他还坐在君王的宝座上，这都是他求之不得的宝物，这位沈先生就这么随手给一个小兔崽子了，更可恶的是那小兔崽子觉得自己被特殊对待了不肯要。

白十铠其实很想说他想要，这时候他不得不承认傻人有傻福，齐太行想必是认了一位勾魂老祖才有如此厚赏吧。

撞了撞齐太行，白十铠小声提醒道：“齐大爷，你怎么高兴坏了啊，赶紧谢过沈先生和勾魂老祖啊。”

让所有人都听到他的小声提醒，然后还蹭了一句勾魂老祖。

小勾魂似笑非笑地看了白十铠一眼，紫色的眼眸里是未知的神采，白十铠不敢猜测它的想法，赶紧低下头去，又伸手戳了戳齐太行的腰。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实际上是出于对小弟的信任，齐太行弯腰捡起楷树的树枝，一顿乱挥，似乎挥霍了所有的精力，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对沈红温拜了拜，算是感谢了。

“齐太行，你是不是对于我送你的礼物不太满意？”

沈红温的声音过于平静，让人无法揣摩他的深意，他对几人说道：“我懒得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们只要知道现在自己还活着，并且离开了一直禁锢你们的牢笼，我不需要你们的感谢，因为你们的感谢对我来说分量太轻，接下来我会带你们去你们应该去的地方，如果你们不愿意留在那里，我不会阻拦，我也只会给你们一样东西。”

沈红温看了白十铠一眼，又看向站在最角落处的郑盗夫，最后看向禅纞时才露出一点点的温柔：“你们都有，我只管送你们那样东西，要不要也是你们自己的事，这是我最初的想法，现在我决定多送齐大爷一样东西，让你们知道另一件事。”

小勾魂的嘴角已经咧到了它竖起的耳朵旁，强烈的不怀好意让齐太行脊背发凉，然后小勾魂还用爪子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似乎不忍心看。

想要开口拒绝，但是沈红温已经取出一枚银色方环，方环上有着未知的咬痕，随着沈红温一翻手，其上镶嵌的无数星点消失不见，咬痕也被修复，成了一枚内嵌方环的圆环，将其丢向齐太行，沈红温淡淡道：“有些东西，我就算送给你们，你们承受得住吗？齐太行，这是规矩，你可要拿好了，拿不住的话有你苦头吃！”

其实齐太行对于沈红温的重话只当耳旁风，他已经习惯了，这家伙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难道还真的会打他一顿不成？他可是看到了那枚方环上镶嵌的宝石，虽然样式变了，但不妨碍他知道这就是修士口中的重宝，落在齐爷爷手里，还有拿不住的道理？

齐太行当即伸出双手去接，然后规矩一入手便传来直达心扉的灼热，当即脱手，只是一离开双手，被烫伤的部位瞬间犹如刀割，让齐太行莫名其妙地又要伸手去接住规矩。

很快齐太行就想到了将规矩在两手之间抛投的方法，好像确实能够消减一丝微不足道的疼痛，心中一时不知道积攒了多少骂。

小勾魂分开爪子让自己可以看到齐太行滑稽的模样，偷笑几声，对他说道：“别骂了别骂了，你越骂，它就越烫，不信你闭嘴试试。”

“我没骂啊！”

齐太行泪流满面，这个铁环只会带给他痛苦，却又不造成实质的伤害，他已经试过了，根本就丢不掉。

“别在心里骂。”

小勾魂用爪子捂脸，摇头叹息：“你想点开心的事情......算了，你想点伤心的事情吧。”

在小勾魂的指引下，规矩的灼热渐渐散去，让齐太行能够成功拿住，他刚想试着将规矩丢掉，规矩立即变得滚烫，齐太行赶紧一边朝着铁环吹气，一边不再胡思乱想，并且求饶道：“铁环爷爷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瞥了齐太行一眼，沈红温冷笑一声，几个孩子默默低下了头，担心沈红温也会给他们一件同样可怕的宝物，并且将沈红温的话深深记在心里。

齐太行觉得自己还有话要说，但是他赶紧掐灭心中的念头，生怕好不容易平息的规矩再度折磨他，可是只能够用双手捧着这个铁环，不正是折磨的一种吗？

他开始后悔自己的不知好歹和识人不明了，这沈先生哪里是刀子嘴豆腐心，明明是小刀嘴大刀心，心里不知道憋着什么......好呢。

齐太行的额头又布满了冷汗，好险好险，看了蠢蠢欲动的规矩一眼，对规矩求饶道：“铁环爷爷，咱们爷孙俩相依为命，求求你收了神通吧，我一定想办法把你供起来，天天给你烧香，给你找十个八个铁环丫鬟，你可不要再发威啦！”

面带笑意的沈红温看了几人一眼，转身伸手指向远方：“那边有座山，叫做关山，上面遗落了不少好东西，你们若是有本事，可以拿走，但是要记住我的话。”

看了齐太行一眼，所有人都使劲点头，沈红温比较满意自己的杀鸡儆猴，打了个响指，众人瞬间就从虚无来到了小树林里，不等他们观察周围，沈红温又说道：“我会在前面走，你们跟上就行，有什么不懂的可以直接问我，回不回答看我心情。”

沈红温说完就朝着树林深处走去，小勾魂朝禅纞招招手，禅纞当即走到沈红温身边。

白十铠偷偷捡起那根树枝，小声对齐太行说道：“齐大爷，这玩意儿我帮你拿着，我们还是赶紧跟上沈先生吧。”

齐太行没好气地抬起手，将规矩推到白十铠面前，一句“你怎么不帮我拿这玩意儿”还没来得及出口，规矩就开始发烫了，齐太行赶紧哭丧着脸补救道：“你怎么不帮我捧着我的祖宗？”

“我这不是能力不够吗......”白十铠露出羞愧的苦笑，很快就眨着眼睛抬头望向树冠的缝隙，满脸期待和向往：“我要是有齐大爷一成功力就好了！”

齐太行目光复杂，深深地看了白十铠一眼，叹了口气，劝慰道：“小白，我都分不清你到底是真情流露还是拍马屁了，说实话，你不用觉得自己没本事，至少你当小弟的本事他们都比不过你。”

白十铠一阵反胃，每当他觉得他堂堂古夏国君王竟然需要忍辱负重至此，便觉得愧对列祖列宗，只不过一想到他列祖列宗的样子，就默默收回这句话，然后就有一种非常强烈的将会和自己的某位老祖进行一场大道之争的直觉。

他完全没有脱颖而出的自信，或许依靠齐大爷攀附上勾魂老祖是唯一的希望，所以白十铠赶紧露出谄媚的笑容：“齐大爷所言极是，但是做小弟的本事好坏主要看大哥的能耐，主打一个因人而异，只有您这般英明神武的存在，才能让我心悦诚服，将这本命神通发挥到极致！”

“好了，差不多得了，再废话，就要跟不上他们了。”

面无表情的郑盗夫将手按在两人的肩膀上，轻轻推了推他们，然后默默跟在队伍的最后。

禅纞的那种欲言又止哪里能瞒过沈红温，他以心声与禅纞交流，笑着问道：“怎么了师妹，想和我说郑盗夫的事情吗？你想得没错，是我安排的，郑盗夫有前途，但是有限，如果不能打破更多的东西，走不远的。”

“师兄很懂武道吗？”禅纞眨了眨眼，她想要在沈红温的面前表现出天真可爱的模样，想要用这种方式来隐藏心中的悲伤，没有提及天风地火大阵，也没有说起望楷秘境的事，而是扯了一个很遥远的话题，又露出感兴趣的神色，眼睛笑眯成了月牙儿：“我其实对武道挺感兴趣的。”

对于这种关心，沈红温感到陌生和不适，一把捏住小勾魂的嘴巴，沈红温知道这家伙有话要说，可是他不想听，不管小勾魂的挣扎，沈红温笑着问道：“是你感兴趣，还是朱树颜那小丫头感兴趣？”

禅纞掩嘴轻笑：“还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师兄的眼睛呢。”

朱树颜是禅纞找到的下一代神女人选，缺月宫修炼的是道法，可是朱树颜不知为何对武道很感兴趣，以禅纞的眼光能够看出朱树颜无论是修炼道法还是武道都很有前途，只是她不会教，也没人会教，只跟着郑盗夫学拳，实际上能够学到的不多。

郑盗夫只是在凋零的望楷秘境中被称作武道大宗师，若是到了秩序世界，应该只算高级学徒，让堂堂下一代神女跟这么一位半吊子师傅学拳算什么事？

如果沈红温懂，只要他愿意教，对朱树颜和郑盗夫来说都将是受益无穷。

但沈红温摇了摇头：“我不懂武道，我只会讲道理。”

见禅纞没有露出什么失望的神色，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他反而有一种被轻视的叛逆，补了一句：“武道和我的道理是共通的，你还记得吗，我说过的，道理越大，拳头就越大。”

禅纞有些疑惑沈红温的变化，她偷偷看了一眼正一脸严肃捧着规矩的齐太行，打趣道：“那规矩越大，拳头也能越大吗？”

“你也知道这批孩子是望楷秘境最后的精华应运而生，每一个都是不可多得的良才美玉，但是你更应清楚，天赋之事是双刃剑，更要有相应的心性与才情，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调教打磨他们。”

沈红温有些头疼，他没想到这次的望楷秘境之行会从中带出五个孩子，算是有利有弊吧，不好培养，但一旦都能好好成长，或许不但可以承担他的重担，还能做的比他更好。

“或许我的做法简单粗暴，但是你不会否认的，真的会很有效。”

禅纞笑着点头，她已经听不到齐太行复杂的心声了。

“他是不错的剑道胚子，我有心传授他剑术，但是心不静，是没有资格的。”沈红温对禅纞透露了自己的小秘密：“其实练拳和其他道法都一样，心太乱，就不会强。”

沈红温背负双手慢悠悠地走着，一副游山玩水的惬意模样。

禅纞若有所思，然后严肃地对沈红温说：“我得把师兄说的这些话都记下来。”

小勾魂没想到禅纞会说出这样的话，不禁打趣道：“小师妹，你怎么偷偷跟那白十铠拜师学艺了？”

看着低头抿着嘴唇的禅纞，小勾魂忽然就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