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呢喃 第19章 枯木

以区区燃血境的实力，张炼星与藤四象有时候说的话是非常夸张的，藤四象很清楚这一点，但是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但是当他看到张炼星在炼化了火之法则碎片后身上所流露出的前所未有的气质后，默默低下了头。

神色有些黯然，脸上挂满了莫名的落寞与憔悴，幽幽叹了口气，在赵玄尘走到他身边想要不知缘由先安慰了再说的时候，就听藤四象默默念叨：“小张怕是要取代我的位置，成为君上面前的大红人了，这可如何是好......”

赵玄尘抬起的手当场愣住，冷哼一声，不顾发现他存在的藤四象拉扯他的手臂，走到张炼星的面前，看着他眼中流转的火焰，温声问到：“怎么样，真如君上所说能够控火了吗？”

张炼星曾经的失落与自责早已被体内流淌的火之法则烧成了灰烬，他伸出手，掌心托举着一朵缓缓绽放的火莲，火莲栩栩如生，还带着几滴晶莹的露珠，随着张炼星的操纵，火莲成为了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又成为一团跳动的火焰，在几人好奇的注视下，凝聚成一只丹炉。

左手往后扬了扬自己的头发，张炼星神采奕奕：“帮我用炎轰的骨骼打造一只丹炉，我有大用，便按照我以火具现的样子造！”

“小子，怎么和大哥说话的？”

回应张炼星的是略一沉默后藤四象给他脑袋上来的一个板栗，敲得张炼星两手抱头，藤四象尤不解气，好在赵玄尘死死将他锁住，又有贺蓝恨相帮，这才将骂骂咧咧的藤四象拖到了一旁。

揉着额头大包的张炼星看到藤四象被制住，这才伸长脖子指着他怒道：“你竟敢打我？耽误了君上的大事，你我必定如实相告！”

见两个家伙即将再度掀起他们早已见惯不惯的骂战，季归真笑着站在二人中间，他对于张炼星的控火很感兴趣，于是出声问道：“燃血境往往分练气与炼体，练气需要率先突破燧皇关，在燧皇关储存灵气，你的火也是如此吗？”

“当然，只不过我的火烧的并不是灵气，而是我的血脉精华，之后我炼化血脉精华也会快上不少，这种炼化法则碎片的方式在我那个时代就有，只不过实在是大材小用。”张炼星摇摇头，叹了口气：“法则碎片还有大用，没必要成为燃血境小辈的第一团火，只是在我体内点燃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罢了，既不会增强实力，也没有特殊的功能，若非焦土乐园环境特殊，给无法自己修出火属性的修士法则碎片，完全就是浪费。”

季归真点点头，又问道：“那么你吸收了法则碎片后能够支撑你炼丹吗？”

吸收法则碎片，境界会有所突破，这大概是唯一的好处了，但是这种境界会如空中楼阁，对于一般情况下的修士来说是拔苗助长，但张炼星曾经是虚涅境强者，他现在需要的是补强，如果能够破开那种影响他道业的力量，又将他拔到虚涅境，对他来说就是彻彻底底的复活。

除非是像沈红温一样在追求大尊之上的境界，仅仅是想要恢复曾经的实力，那么修行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个摄取力量的过程。

张炼星双手抱头，将头发向后捋，露出一抹前所未有的自信笑容：“我曾经的炼丹术名扬诸天万界，这是天赋，羡慕不来的，我在刚刚踏入燃血境的时候就已经是小有成就的炼丹师了，虽然君上给我的丹方比较有难度，但是炼化火之法则碎片的我，已经是桎梏四解了，所以......”

目光越过觉得这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所以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的季归真，张炼星指着刚刚被两人放开的藤四象，竖眉怒吼：“所以狗东西要和小爷打一场吗？”

听闻张炼星此言，面无表情的藤四象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季归真，就在季归真以为藤四象又要和张炼星摔跤的时候，藤四象瞬间痛哭流涕并且坐倒在地抱住张炼星的大腿就开始哭诉：“张爷爷，我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您给我炼的丹，一定要给我多包点草药啊，我能不能恢复当年的实力，就全靠你了啊！”

经过短暂的震惊后张炼星瞬间意识到这是藤四象的忍辱负重，他是借助了法则碎片才有了境界上的飞跃，按部就班修炼必定会被藤四象超越，到了那时一定会被藤四象这个卑鄙无耻的家伙找到报复的机会！

“我失散多年的乖孙儿啊，爷爷一定会给你多炼制几颗十全大补丸！”

于是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下，张炼星与藤四象抱头痛哭。

藤四象一开始还没有回过味儿来，但是听到几人的笑声，他目光一变，一把将张炼星推开，怒道：“滚犊子吧你，真敢占藤大爷便宜啊，还不快点去炼丹，要是耽误了君上的大事，我要你好看！”

藤四象扬了扬手，一副要抽张炼星耳光的样子，张炼星顺势躺在了地上翘起了二郎腿，摇头晃脑仪态悠闲：“快给小爷我造个丹炉，不然我怎么炼丹？”

“没法炼丹吗？”

凄凉古殿的门忽然被推开，一脸淡漠的孔对月从中走出，淡淡地扫了张炼星一眼。

张炼星瞬间从地上弹跳起来，和藤四象一起站得笔直，同时露出无比凝重的目光，异口同声道：“报告灵魄使大人！保证完成任务！”

孔对月哼了一声，直接关上了凄凉古殿的大门。

长舒口气的两人走向炎轰的躯体，即使有孔对月的压制，他们还是互相推搡，骂骂咧咧。

沈红温知道了他们的吵闹后没有在意，对于他来说，这些复生者渐渐从麻木的傀儡变得有血有肉，性格鲜明，朝着完整的人发展，是一件好事，似乎他们原本存在的意义，就是让沈红温观察那一种力量的存在。

暂时没有想到承载那种力量的方式，沈红温需要控制自己不去想，若是不能及时斩断自己的念头，可能会陷入那股力量的深渊。

焦土世界从来都不安全，危险永远存在于水面之下，当惊鸿一瞥发现它的存在，就会被它盯上，沈红温很喜欢这种感觉，像是始终有人隐藏在暗处提醒他一定要注意安全，若是不注意，我就会将你杀死。

“真期待我将你抓住的时候，你会是怎样的表情啊......”

沈红温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然后将目光放到了手中的雷之法则碎片上。

法则碎片的作用很多，甚至对于虚涅境的大能仍然有用，对于燃血境来说，一般都是用以开启相应的属性。

修士刚刚踏足修行的时候，若是能够觉醒属性，往往会成为炼气士，若是不能够觉醒属性，可以选择成为纯粹武夫走武道一途，如果仍然想要成为炼气士，就能够通过炼化法则碎片拥有属性。

后天所得终归没有天赋来得完美，而且付出法则碎片的代价来成全一位没有前途的燃血境修士对于横空大教的家底都是彻彻底底的浪费，因此法则碎片几乎不会给燃血境的小辈使用。

不过对于真灵宗来说，法则碎片是非常常见的修炼道具，把玩着手中的雷球，沈红温回忆往昔，慢慢露出了追忆之色。

坐在沈红温面前的孔对月单手托腮默默望着深入回忆的沈红温，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现在的沈红温有些风声鹤唳，他怀疑陷入沉思也许是那种力量的表现形式之一，他打断了回忆，笑着对孔对月说了一句：“看来迷人是我最新的能力。”

依然看着沈红温的孔对月嘴角微微翘起：“明明是厚脸皮。”

“脸皮厚是不错的天赋，修炼到刀枪不入，万法不侵的程度......”站起身来的沈红温轻轻点了点孔对月的眉心，贴近她的脸柔声低语：“羡慕死你。”

不等孔对月与他拌嘴，沈红温从聚灵树上折下一根新枝，对孔对月说道：“我要趁着夜色出门一趟，去雷木丘看看，去炎轰栖息的地方看看。”

看着沈红温手中的新枝，孔对月点点头，让沈红温注意安全。

然后沈红温就从凄凉古殿的顶端踏着黑暗融入了夜色里，孔对月扶额叹息，不明白沈红温特意向她展示这种能力有什么用处，难道她真的会羡慕不成？

感受到孔对月的无奈，沈红温更是无奈，撇撇嘴：“真是个无趣的女人，难道我在黑暗中行走不帅吗？”

又哼了一声，沈红温看到了古殿前围着张炼星，看着他炼丹的几人，收回目光又向两座坟场中竖立的墓碑看去，那些他曾经站在古殿顶端仔细观察过的墓碑，还靠近用手抚摸过，以他的眼力了看不出任何的异常，只是当他融入黑暗以俯视的视角再看一眼，就不得不眯起眼睛，要将这一副画面牢牢记住。

“原来是这样吗......”

开心的笑容挂在沈红温的脸上，融入黑暗的他朝着雷木丘飘去，没有了灵兽的雷木丘很安全，就算炎轰仍在，黑夜是沈红温的主场，它只会死得更快。

热血兽会躲藏到巨大雷击木的树洞里抵御黑暗的侵袭，当沈红温降临，那种比黑暗更加窒息的危机感甚至让热血兽将脑袋埋进了泥土里。

感受到热血兽对于他的恐惧，沈红温愣了愣，苦笑道：“我这般英俊潇洒的少年，竟能让你们如此畏惧吗？不至于，不至于......”

对于击杀热血兽沈红温已经没有了任何兴趣，这是凄凉宗弟子们的任务，而且当他能够汲取死寂力量的时候，已经不需要热血兽的血脉精华支撑修行了，有着黑夜作为他修行的后盾，他缺少的是对于各个境界更深的理解以及对焦土世界本源力量的探寻。

“所以我才要来这里看看......”

沈红温的手抚摸着那一棵参天的枯树，这是炎轰的老巢，沈红温觉得这里不止是炎轰的老巢那么简单，能够蕴养出炎轰这般的灵兽，或许雷木丘与祖灵赤吾的力量有关。

看了一眼手上的黑印，沈红温想起了小勾魂告诉他这些所谓雷击木一碰就碎的事情，他在心中暗骂：“小勾魂啊小勾魂，怎么连是被雷轰了还是被火烧了你都分不清呢？”

“啊这......”

“这块区域确实是先遭受了雷霆，然后又受到了火焰力量的洗礼，至于是不是赤吾所为，暂时存疑，在我看来这更像是在掩盖某种东西。”

“看来你有所发现了。”

“比起虚无缥缈的第三种力量，这第四种力量是显而易见的，虽然几个复生的家伙破开了墓碑，但是我只需要看一眼就能还原坟场的全貌，以俯视的角度去看，燃烧坟场与荒芜枯冢是两枚交缠在一起的道痕，单独拎出来我不认识，可是放在一起就意味着‘封印’与‘镇压’，只是......”

沈红温继续用手抚摸着面前的巨大枯木，任由自己的手弄得黢黑，仿佛能够从中挖出什么宝贝，他一边在枯木上摩擦，一边对小勾魂说道：“我觉得这肯定是一个巨大的陷阱，那被破坏的八座墓碑，看似是为了破坏道痕的完整性，让我无法看出这个道痕是何意义，可是这种简单的手法对我真的有效吗？当我意识到俯视墓碑可以看出道痕，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觉得道痕被破坏，是在帮我。”

沈红温一边向着小勾魂灌输自己的所思所想，一边朝着枯木顶端飘去，缓缓说道：“这是在故布迷阵，我有必要相信这股力量有用，但是会让我的大道彻底断绝，因为这只可能是一部分，我知道这个世界的本质不是简简单单的镇压，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站在枯木顶端的沈红温开始挑挑拣拣，平时的炎轰都以双头姿态存在，只依照本能行事，当然双头合一的炎轰也不以智慧见长，所以在枯木顶端除了热血兽的尸骸并无他物。

“完全没有赤吾的痕迹，也没有与雷有关的物品。”沈红温摇摇头，在枯木顶端蹦蹦跳跳，自言自语：“那么秘密就在枯木上了......”

双手虚抓的沈红温露出诡异的笑容：“那就让我来仔细检查检查你到底有什么秘密吧......”

小勾魂看了一眼仍旧以手扶额的孔对月，它也用爪子按住了脑袋低头不语，只是沉默不能抒发心中的怒意，它又对着沈红温咆哮道：“不要做一些奇怪的事情，说莫名其妙的话啊，我可是一直都能看到的！”

“我这是在试探这棵枯木是否有灵，你懂个屁！”

沈红温冷哼一声，收起轻佻的神情，盘膝坐下，以他多年修行的经验，这样一棵在雷木丘中鹤立鸡群的巨树，一定蕴含着巨大的秘密，只需要稍稍将心神沉入......

一脸成竹在胸的沈红温顿时如遭雷击，面色还来不及变化，意志便被卷入了无比恐怖的洪流之中，对于这种遭遇他并不是没有经验，只需要凝神硬抗便可度过，只是他的意志竟被那股洪流瞬间冲散成形状各异的无数份，像是长了无数只眼睛一同凝望一棵生机盎然的参天古树。

毫无规律的旋转让他那些眼睛反馈的画面无比模糊，只能将所有画面拼凑起来让他能够明白他正在全方位无死角地观摩一棵古树，这种诡异的视角快速燃烧着他的精神，画面愈发暗淡，沈红温觉得任何一个下一瞬间的他都有可能因为意识耗尽而昏迷。

然后就闪过一道几乎要将整个洪流都撕开的电光，至于为何是撕开，沈红温有一只眼睛目睹了电光其实是一道爪痕，然后因为电光实在是过于璀璨，他陷入了短暂的失明，雪上加霜的是令整个意识世界震颤的雷鸣。

沈红温已经有了退却之意，这似乎不是现在的他应该来感受的力量余烬。

但是古树残留的灵感受容易，想要退出太难，已经无法视物更加难以听清声响的沈红温只能够用他孱弱的身体感受席卷周身的热浪，一只只眼睛被滚动的烈焰焚毁，灰烬会被收拢，当所有的眼睛都被消灭后，沈红温疲惫的意志会再度凝聚。

最后映入他双眼的是承载着一棵焦黑巨木的土地在火海中与无数模糊不清的碎片一同碰撞的画面。

“呼呼呼——”心有余悸的沈红温大口地呼吸着，好在拥有恐惧力量的他能够轻易磨灭自己所产生的恐惧情绪，他对小勾魂说道：“你是不是觉得现在的我越来越奇怪了，我之前也觉得我自己越来越奇怪，好在我找到了原因......”

“因为我自身的恐惧会被磨灭，所以你们会觉得我像个神经病。”

听到沈红温认真的发言，小勾魂沉默了，见沈红温还有话说，小勾魂冷笑着打断：“你刚才用意识主动去触碰枯木残缺的‘灵’，然后看到了自己为什么会成为神经病的原因，所以把你吓了一大跳？你虽然能够磨灭恐惧，但是还是难以克制自己脸色苍白，擦一擦额头的汗吧。”

擦拭额头汗水的沈红温冷冷地说了一句：“原来你真的觉得我有病！”

“这......”

现在轮到小勾魂满头大汗了。

好在沈红温瞬间露出了病态的兴奋笑容，他像是一个要向好朋友分享心爱玩具的孩子，恨不得扯着小勾魂的爪子让他也来体会体会枯木残留的意志，但是他体会到了小勾魂的抗拒，只能收敛笑容。

但是越是收敛，眼中的光彩就越是绚烂，他咬着嘴唇极力克制自己不要露出古怪的笑，含糊不清道：“真的很有趣啊，虽然有些痛苦，但是尝试了只是痛苦一瞬，不去尝试将会一直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