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芳呢喃 第50章 焦土重生

琉璃境的极限是成就不朽，虚涅境所求的是迈向永恒。

这需要燃烧无数的信仰之力，为此虚涅境的强者需要构建神国，以此为信仰之地的根基。

神国的基础可能只是一抔黄土，但此刻沈红温的面前是一座完整的世界，基于恐惧王座的力量，以混沌世界的本源所孕育的全新世界，只要将焦土世界作为神国，即可成就大道之主。

沈红温的眼中燃烧的是熊熊的野心，对他来说成就大道之主不难，但将大道之主作为此生极限，他不愿，焦土世界显然是他梦寐以求的阶梯，然而当他强行让王座之上的意志苏醒，将意志烙印于焦土世界，才意识到艰难，远比成就虚涅境艰难万倍。

掌控焦土世界的基础在于驯服恐惧王座，即便已经成功承载恐惧王座的三种本源力量，对于恐惧的理解达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未能掌控劫灭力量，终究不是圆满。

而劫灭力量却在大尊之上，唯有成就虚涅境的劫，才能够让他承载，这是死结。

生龙活虎的是燃血境的沈红温，本尊所受重伤需要焦土世界的反哺与滋养，何谈承受焦土世界的重量？

他开始理解燧皇的不善笑容了，换做是他欣赏一位并不敬畏自己的晚辈在天大机缘面前束手无策，应该也会露出邪恶的笑容吧。

而这种笑容就意味着难题并非无解。

“是我把破境想得太简单了。”手握着薪火的沈红温苦笑，他任由燃烧的火焰化作点点晶莹从手中滴落，感受着雄浑的信仰之力化作勃勃生机，不禁感叹：“困在这个境界太久太久了，已经忘记破境是什么滋味了......”

一滴信仰之力滴落在凄凉古殿上，斑驳的石砖中生长出绽放着七彩花朵的藤蔓，风雨侵蚀的痕迹成为了古老殿堂的装扮，让它显得深邃内敛又浪漫。

已经被沈红温抛到脑后的聚灵树舒展身姿，结出饱满的果实，果实与新枝共同落地，于凄凉古殿中生长出茂盛的聚灵树海，氤氲的灵气喷薄而出，于凄凉古殿外凝出朵朵祥云。

一滴信仰之力穿过祥云落在燃烧坟场，又一滴信仰之力落在荒芜枯冢，燃烧的火焰平息，荒芜之地恢复生机，那一座座死寂的墓碑周围披上绿衣，点缀着一朵朵淡雅的花，像是为四古时代埋葬于此的人祭奠，又像是在欢迎他们的终将醒来。

一滴信仰之力落向近日楼台，那徘徊于高塔外的热血兽纷纷抬头望向彩虹的起源，它们褪去了丑陋狰狞的外衣，变得温顺可爱，那被沈红温破碎的曾经囚禁暗月的高塔废墟生长出一朵朵如同日月交汇的花，迎风招展，风不再凄厉，如同温柔母亲的爱抚，让飞禽走兽流露出前所未有的欢愉。

一滴信仰之力落向埋魂山，被取走埋魂山后阴魂游荡的荒野响起令亡者安息的呢喃，深受焦土折磨的神魂得以解脱，当焦土世界完全复苏，他们将会成为在焦土世界诞生的生灵。

一滴信仰之力落向白骨河，那与沈红温交流过的白骨意志渐渐滋生出血肉，它很害羞，钻进了白骨河里，白骨沉淀，承载着陨落者的力量，真正的河流落下，将它们埋葬，这将会成为焦土世界的宝藏。

有两滴信仰之力落向蛇灵沼泽，一滴是沈红温对于蛇灵的报酬，另一滴将令蛇灵沼泽不再剧毒弥漫，弥漫的应该是勃勃生机。

蛇灵向沈红温躬身致意，它愿意承认这位焦土世界的主人。

捏碎了手中的薪火，信仰之力如暴雨倾注，生机疯狂席卷，他不再以自身承受信仰，而是以信仰之力滋润这破碎的世界，令那冰天雪地开始消融，令坍塌的神像铭记他的恩赐，他的目光穿透笼罩东西方的迷雾，那里一无所有，像是焦土世界的两道深深伤口。

“我要让我之神国不再是劫难后的废墟......”

信仰之力挥洒，焦土世界的裂痕在修复。

“我要让四古时代的英灵不再长眠......”

更多的信仰之力融于凄凉古殿周围的墓园，那些原本已经彻底沉寂的神魂有了一缕复苏的可能。

沈红温面色有些苍白，他苦笑一声：“我掌握了前所未有的信仰之力，却要成为有史以来最弱的虚涅境......还是沉睡不醒的那种......”

沈红温抬头望天，世界已经恢复了应有的颜色，可他还有劫，前所未有的劫，不在焦土世界之中，在燧皇所说的世界之上。

“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你便是他们所谓的希望吗？”

一股无比阴冷的意志形成壁障，要阻挡沈红温意志的上升，沈红温微微一愣，触碰到那股意志的手冻结了一层凄美的黑紫色冰花。

“没想到还有比我更阴冷的意志......”沈红温嘟囔一句，伸手间冰花消融，他又触碰了一下那股意志，发现能够将那股意志推开，不由冷笑：“我还以为是什么东西，原来是在这想要诈我。”

阴冷的意志暴怒，沈红温飞起一脚，怒骂道：“滚开！”

一脚踢开那阻拦他的意志，迎面而来的是吃吃的妩媚笑声以及如同附骨之蛆的低沉呢喃。

像是左手搂着一位娇滴滴的美人不断耳语着情话，然后右手抱着一位彪形大汉疯狂谩骂。

沈红温不由打了个寒颤，光是想到就让人感到头皮发麻的画面，他想要再度一脚踢开阻拦他的意志，但那妩媚的笑声被他一脚踢碎后会化作烟雾继续缠绕，是一条滑腻的毒蛇，甚至会调皮地勾一勾他的下巴，娇笑间朝他喷吐令人意乱情迷的青烟。

沈红温头昏脑涨，那低沉的咒骂开始在他心中响起，想要控制他，暗示他，引导他，让他学着咒骂的言语去攻击那妩媚笑声。

他想要看清对方的模样，然而眼中只有交错的七彩碎片以及无数张模糊不清的脸，他只能够看到诡异的微笑，微笑背后隐藏的是残忍的俯视的目光。

一拳打出，无数碎片再度破碎，生成亿万复杂的光彩，光彩中倒映着他扭曲的脸，谩骂成为了一声声雷鸣般的咆哮，咆哮中夹杂着娇笑声，娇笑声会化作柔嫩的抚摸着他的手。

那个声音始终企图掌控他，那妩媚的女子何尝不是想让他成为被**支配的傀儡？

“我很有礼貌......不想骂人......”

沈红温艰难挤出的言语令那雷声一滞。

摇摇晃晃的沈红温从腰间摘下**牌，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复杂，只有合欢宗的姐姐们倾力许愿，才能让这护身之物在焦土世界具现，他随手丢出，只听远处传来一声娇羞的怒斥，沈红温冲着那方向又是一拳，冷哼道：“伤风败俗，不知廉耻，也给我滚！”

失去了妩媚女子的掩护，那骂声不再凌厉，色厉内荏罢了，沈红温一把扯住挂在自己肩膀上不断耳语的意志，将对方揉成一团，狠狠撕碎。

收回**牌，沈红温的指肚抚摸着温润如玉的牌身，抬头仰望虚无中绽放的璀璨，那里有一双双俯视他的眼睛。

“我不喜欢被俯视。”

“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你，没有资格！”

毫无感情的声音对沈红温做出了最后的审判，沈红温冷笑，望向声音的主人：“你又是什么东西？”

这是前所未有的挑衅，沈红温感受着对方生出不应有的愤怒情绪，将那愤怒在他身上燃起的火焰抹去，声音里充满了好奇：“你跟之前的三个货色一样吗，不要躲在那里张牙舞爪，让我称量称量你的重量。”

“不知者无畏，也罢，便以世界之上的劫将你毁灭，让你族的那些至强者的希望彻底断绝。”

沈红温目光闪动，开始意识到四古时代的至强者未曾降临的原因，只是他们那所谓的劫，他能承受吗？

“我应该能承受吧......”

沈红温心中打鼓，不断告诉自己既然燧皇偷偷告诉自己“世界之上”，那应该没有太大的危险。

想到这是燧皇的暗示，又觉得难免存在风险。

存在风险又何妨，气势上不能输，他保持着冷笑与不知在何方的意志对峙。

只是那开口闭口要将他毁灭的存在酝酿了半天，怎么不见劫来？

沈红温想要找到他，但是那双眼睛隐匿在无数的眼睛中消失不见，沉默，他与那些意志对视，隐隐意识到似乎这是相顾无言的尴尬局面。

“也罢......”

一声苍老的叹息打破了沉默。

“他不属于世界之上，又能触碰世界之上，是真实世界的应劫之人，你等的劫，无法触碰到他，我等便引动道劫吧，以大道的力量抹杀窥视隐秘之人......”

“虽然是用牛刀杀鸡，但是被这卑微的蝼蚁窥视的感觉的确不好。”

熟悉的柔媚声音夹杂着怨毒表示同意。

“言之有理，应在真实世界的强者降临前将其抹杀。”

稳重的声音予以支持，一股股意志纷纷点头。

面对纷至沓来的恶意，沈红温岿然不动，不过是劫罢了，他并不畏惧。

然后一束灰光径直砸在他的额头，沈红温两眼一黑，上升的意志旋转着跌落，猛地落在飘浮的身体里，莫名其妙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顿时爆发出亿万种色彩，每一种色彩都代表着一尊恐怖存在的一道恶意，更是夹杂着世界之上对于窥视者的惩罚。

比天谴更为恐怖，那不止是世界本身的恶意，更有着强烈的意志，沈红温能够感受到李恕与赵斩的注视，有着燧皇的冷酷凝视，更有着三尊屹立在世界顶点的身影投来的凝实杀意。

仿佛这一刻永恒的血仇被放下，所有虚涅境之上的存在只剩下一股意志。

要让沈红温死！

再无一丝一毫的疼痛，这是能够在无声无息间将他的存在完全抹去的力量，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有关沈红温的一切都将被抹去，关于他的记忆会被填平，被取代。

对此他毫无恐惧，因为他执掌着恐惧的权柄，只要不心生恐惧，就能够与那世界之上的一道道目光凝望，在他们的疑惑间开始燃烧七大天关中所蕴含的源血。

璀璨的光华与投射而来的恶意相抗衡。

恶意并非无解，端坐于恐惧王座之上的沈红温露出了早知如此的笑容，迟迟未等来真实世界强者降临的邪恶意志开始意识到有一种情况能够承载他们的恶意。

顿时疯狂的意志喷薄，无穷的咒骂降临，并非实质的杀伤无法触碰沈红温的意志，源血开始消融，流淌于连接七大天关的路径，沈红温拥抱着温暖的阳光，燃血境所沉淀的底蕴在这一刻彻底消化。

“恶意罢了，我可坦然承受，四古时代所累积的劫，我沈红温一人扛之。”

闭上双眼的他露出平静的笑容，与成就大尊的“仿佛自己无所不能”的感觉不同，没有了意气风发，唯我独尊，大尊之上需要时刻承受疯狂呓语的侵蚀，他的存在，规则不容，至强者不许，但是企图毁灭他的恶意只能够让他顽强的意志疯狂滋生，与他们不断抗衡，保持着难以想象的平衡。

因为长辈的铺垫，前者的牺牲，更应他早已习惯痛苦，享受痛苦。

“道谴吗......”

“有意思，是我喜欢的称号。”

沈红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圆满，七大天关的彻底贯通，是他以意志承载劫灭力量的底气，世界之上的存在要以劫的形式毁灭他，但是他自身毫无破绽，意志上的劫不加于身，反而成为了他驱动恐惧王座的力量。

“这就是相看两厌吗，你们的意志无法摧毁我，我的目光看不到世界之上，但是看着我一点点变强，你们应该很不舒服吧。”

沈红温笑了笑，他以神魂承载恐惧力量，以身躯承载死寂力量，以智慧承载烬光力量，以意志承载劫灭力量，这是恐惧王座的本源力量，当他彻底掌握，就拥有了支配王座的资格，让焦土世界重新焕发生机的他，已经成功迈入了虚涅境，成为了大道之主，恐惧君王。

只是......

前所未有的饥饿充斥着沈红温的身心，无论是王座之上的他，还是焦土世界中的他，漆黑的眼眸密布血丝，成就道谴的完美躯体瞬间干涸萎缩，若非他呼吸着焦土世界浓郁的信仰之力，强烈的饥饿会很快将他瓦解吞噬。

“终究是一步走得太过遥远了。”

降落到凄凉古殿顶端的沈红温叹了口气，他需要信仰之力，需要无穷无尽的信仰之力，只有信仰之力才能够催动他的神国与权柄，但是收集信仰谈何容易，尤其是本尊仍需沉睡。

“怎么感觉有种需要坑蒙拐骗的感觉......”

沈红温摩挲着下巴走出凄凉古殿，季归真与春深城看他的目光不太对劲，他笑了笑，将小勾魂与大炽明抓起，对他们说道：“是时候回归秩序世界了。”

“秩序世界吗......”

季归真目光闪动，沈红温耗费信仰之力让焦土世界重生令他受益匪浅，仅仅凭借只言片语他便能够了解如今所处何方，眼中露出强烈的期待与缅怀，一声叹息后成了近乡情怯：“也不知如今的秩序世界是何光景。”

沈红温沉默，他在生出回归秩序世界的想法时感受到了令人窒息的陌生，更何况季归真，也许他们存在的痕迹都已被抹去，沉眠不知岁月，他笑着安慰道：“季归真，你注定不会是无名之辈，又何愁世人不知你名，何愁天下无知己。”

“徐先生言之有理，只是不知我等回归秩序世界可有任务在身？”

春深城望向沈红温，她很想有事可做。

沈红温坐在台阶上略一思忖，对他们说道：“收集信仰，我需要海量的信仰之力，不止是为了稳固我的境界，更是为了唤醒焦土世界沉睡的人，我已经成就了混沌世界的君王，但我能够投射进秩序世界的力量有限，收集信仰之事还需小心谨慎。”

被春深城斩灭让季归真恢复了不少往昔的记忆，他拱手笑道：“我曾是虚涅境，对于收集信仰还是很有经验的。”

“我会构建焦土世界与秩序世界的通道，这样他们苏醒之后就能够来秩序世界帮忙，人手还是不够啊......”沈红温说着说着声音就变轻了很多，他陷入了思考，想到了燧皇的话，提醒道：“我需要告诉你们一件事，除了复生者，尽量不要相信别人，我想你们能懂我的意思。”

季归真看了春深城一眼，指了指上方，春深城深以为然，重重地点了点头。

沈红温觉得有必要和他们解释一下，免得弄巧成拙：“我的本源为恐惧，但是并不是要你们传播恐惧，当然了，恐惧能够成为我的养料，我更希望你们传播真善美，驱散恐惧，这样我能够收集到更多的恐惧力量，恐惧对我来说等同于信仰。”

沈红温捕捉到了季归真的惊讶，笑着解释道：“虽然我在混沌世界成就君王，但是我的本质还是来自于秩序世界，所以严格来说我属于中立阵营，善与恶我来者不拒。”

春深城微微躬身，虔诚道：“遵从您的意志。”

连春深城都理解了他的意图，沈红温觉得自己的解释非常完美了，心中顿时生出了强烈的思乡之情，他笑着转身，他要在凄凉古殿中建立连接大阵，忽然有所想，他脚步一顿。

“对了，帮我找五个人，记下他们的名字。”

“姜释我、齐太行、钟笙雾、朱树颜、白十铠。”

沈红温的声音里是难得的温柔，他念叨着这五个名字，像是在擦拭着埋藏已久的珍宝。

季归真苦笑：“徐先生，秩序世界广袤，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寻人可要难于收集信仰。”

“无妨。”沈红温眼含笑意，嗓音温醇：“我们约定，会在山巅相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