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几个人同时扫了两眼走廊两侧,挺好,没惊动其他人,除了紧挨洗手间的最后一个加床上的病患疑惑地向这边抬头张望几下之外,连护士站那边也都没伸出好奇的脑袋。张麻子赶紧贴着门侧开始插钢丝,三四秒钟后,“咯”的一声轻响,张麻子猛地推开房门,霍直第一个跳了进去,****死死逼住门口皮椅上已经站起身的保镖脑袋,沉喝一声:“别动!”
这时,另外四名保镖也被猛拥进来的枪口逼住:“别动啊!谁动打死谁!”
“别动!”
“别动!说你呢!手放头上!”
身后的几名“队员”几乎是和霍直同时冲进来的,而且还把门外那两个“死倒”也摔了进来,他们占了十分之一秒的先机。
张麻子把房门推上后,双手举枪靠在门上,枪口对着的,就是床上已经翻身做起的枪漏子。
很多人都知道,张麻子就是枪漏子送到缅甸去的。他曾经对枪漏子唯令是从,但今天,抛开形势的巨变不谈,给人的感觉是,面对一只威风渐失濒于死亡的雄狮,鬣狗们下起手来往往稳准狠。
病房里的四个保镖都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在恐惧和未知中一动不动。如果不亲历这种场面,可能霍直和“队员”们都相信电影里的场面,觉得被挟持者必然会在下一秒巧妙还击呢!
局面已经控制住了,枪漏子脸吓的煞白,下垂的腮帮子微微抽搐着,两只老谋深算的眼睛像幻灯片一样闪烁着,奢望“秒断”事情真相。
“打针!”霍直的话音一落,已经被缴枪的四名保镖每人脖子上挨了一针,另两个“死倒”也未能幸免。这是“队员”们练习一下午的结果。浅蓝色的液体被猛地挤出小型注射器的管道,迅速融入血液,接下来见到的都是慢慢瘫倒的慢动作……
看着“安保系统”土崩瓦解,枪漏子的脸上出现了想哭又想极力忍住的怪异神情,似乎在痛悔自己的失策和麻痹大意,那种表情很难形容,一时无法找到恰当的词语,只能用不甘和懊悔来诠释。
六张戴着白口罩的脸都面向着他,此时的安静简直该受到最恶毒的诅咒。
是时候了,霍直向前迈了几步,***枪口抵在舒适的床沿上,把其他人的目光挡在背后。
“你是小……”
枪漏子的喉咙咕噜了几下,哆嗦着嘴唇要说下去,霍直抬手将枪口顶在他泛白的发根上,就在额头以上一寸的地方,说了句:“对了,我是!”
“噗!”
他扣动了扳机,枪漏子应声而倒,硕大的头颅重重地砸在枕头上,鲜血喷得很不规则,把头发打湿一片,也溅得床单和枕头上繁星点点……
然后,霍直照着枪漏子的胸口“噗、噗”又开了两枪。
枪漏子肥胖的身体微震了两下,浓重的血腥味儿随着病号服上那朵暗红色的图案的蔓延涌入鼻腔。
霍直一甩手,将白色丝被蒙在一动不动的尸体上,回身说了声“撤!”
张麻子转身开门,第一个走了出去,其他人随后跟着。
霍直抖了一下溅上几滴血星的白大褂衣袖,沉稳地走在最后,顺手关上房门。
还好,走廊里仍是静悄悄的,由此说明***的效果不错,丝毫未惊动其他人。刚刚还在张望的最后一张加床上的患者也闭着眼睛,当一行“白大褂”匆匆走过之后,他才睁开眼睛,小声对着压在枕头下的微型耳麦说:“目标已经离开。”
霍直不知道最后那位加床患者是专案组的干警,他只知道方国栋为了确保行动成功会在所有特殊角落安插自己人,所以他很放心、很从容,而且十分惊叹方国栋和他身后的“团队”的力量,惊叹他们不愧是公安部的能人,厉害得叫人咋舌,竟然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制定了如此严密的行动计划,简直比当年自己“偷天换日”的脱身计划都精彩、都高效。通过视频知道自己使用的是仿手枪之后,马上准备了型号匹配的空包弹以作备用,这是专门给自己这个无权杀人也不能杀人的人准备的专业道具,没想到还真就用上了,而且还是缺之不可的点睛之笔。这种空包弹的弹膛里除了足够把人震晕的火药之外,还在火药前端灌压了一个内装酷似血液的液体胶囊,枪一响,不但人“死了”,连现场都无可挑剔的逼真。
从张麻子和另外几名“队员”的眼神来看,这群经历过“实践”的杀人犯们都没看出问题,绝对坚信亲眼目睹了枪漏子被枪杀的现场。
当霍直走到护士站时,前面的张麻子即将消失在走廊尽头的拐角。就在他的身子只剩下一半的瞬间,霍直瞥见他有个急不可耐的抬手动作,像是在打手机。
霍直故意停顿了一会儿,冲两个神情有些木讷的值班护士望了几眼,然后才迈开脚步。
二十多秒后,他来到员工专用电梯口,小龙和小超等在两侧,张麻子手里只拿着门禁卡,没见到手机,他和另外三人站在电梯间,他们还没完全平静下来,呼吸仍然有几分紧促。
电梯门的反应有些迟钝,连续卡了几个壳才恢复正常。就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一刹那,霍直那部指挥行动的小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掏出一看,是老疤打来的。霍直接听:“喂?”
“老大,刚哥让你把尸体弄出来,现场也处理一下,别让这事儿响炮。”
清理现场不在计划之内,霍直猜想看来这是翁兆刚收到张麻子报信之后刚刚给老疤发去的讯号,告诉他枪漏子已死,然后让老疤通知自己清理现场的。
究其原因,翁兆刚对自己执行这次任务一直抱着两种可能,生怕自己念旧情心慈手软或存在其他举动,一旦确认自己真的干掉了枪漏子,他才心满意足,并且要把影响降到最低,继续打着经营春江城大本营的如意算盘。
没说的,十八拜都拜了,决不能差这最后一哆嗦。霍直示意小龙按停电梯,深沉地冲着话筒说:“知道了。”
老疤急忙说:“防火通道边上有一部担架车,推掉上面的杂物就可以用。”
“嗯。”
霍直挂断电话之后,自言自语地叨咕一句:“行!是干事儿的人。”然后带着五个“白大褂”从八楼走出电梯,向防火通道走去。
后半夜人的睡眠是最深沉的,此时连公鸡都在沉睡。六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同时出现在防火通道很不寻常,但步梯上沉睡的患者家属们也没太大的反应。被惊醒的人只是睁一下朦胧的睡眼,或缩一下腿,让这些人过去,然后又跌进粘稠的昏睡中。
霍直一直走在前面,此刻他深悟到为何身先士卒的将领总是深受部下尊敬和爱戴的原因了,原来勇气才是最令人臣服的品质。
推开十楼的防盗门,一辆放着几个纸箱的担架车赫然停放在门侧的角落里,小龙上前搬掉装着医用杂物的纸箱,轻轻活动了一下车子,发现车轮稍稍有些发轴,但还勉强能用,也许这就是它被废弃的原因。
霍直冲张麻子小声说:“我带小龙把尸体从员工电梯推下去,你们走步梯。”
张麻子知道霍直如此安排是怕自己这帮人刚离开,如果再次从走廊和护士站经过必定引起怀疑。但做为小弟,他必须自告奋勇一下,拉了一把小龙的衣袖,对霍直说:“我俩去就行。”
霍直摆了一下手,他哪里敢让别人去善后?要知道一个人的昏迷和死亡是不一样的,尸体会自带一种不用解释就能让人看到的冰冷和僵硬,但活人就有区别了,纵然深度昏迷,也是有微弱气息和温度的。别看当时张麻子他们都亲眼目睹枪漏子被一枪爆头,然后胸部又挨了两枪,绝对必死无疑,但如果现在让这些有过一定经验的杀人犯再见到枪漏子,那必然会穿帮,甚至比秃子脑门上的老鼠都明显。
“走。”霍直冲小龙一努嘴,走在前头,小龙推着担架车紧随其后。
这就是老大的威严,也可以理解成领导的事必躬亲。张麻子等人站在防火通道门后的阴影里,直到看着霍直和小龙推车进了四十米开外的1036病房之后,他们才转身进入防火通道,顺着步梯快速下楼。
病房里仍然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儿,原来的四名保镖加上后推进来的两个“死倒”也按照最初的倒地姿势昏迷着。霍直快步上前,在小龙还没凑近时将枪漏子身下的床单两侧一兜,再把那个喷上血迹的枕头翻过来放在担架车上,然后两个人揪住床单的四个角一抬,连被子带“尸体”一遭抬到车上。
在小龙推车向门口滑动时,霍直捡起床脚和地板上的三枚弹壳,他觉得既然想把事情的影响降到最低,那么就尽量处理得干净些。又看了看床的周围,确定没有血迹,他掏出手枪推弹上膛,随时准备照着枪漏子脑袋上再来一枪。虽然方国栋告诉他被这种空包弹震晕的人轻易不会在短时间内苏醒,但他不得不防,万一枪漏子被挪动时弄醒,为了不让小龙有所警觉,他必须再补一枪,这样才能不出意外。哪怕把枪漏子震出严重的脑震荡也不要紧,反正让这个作恶多端的大魔头吃点苦头也不过分。
好在枪漏子没有苏醒,真就像个死人一样,肥胖的身体无声无息地随着车子的前进而微微颤动。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看见蒙着他那颗硕大头颅的白单边缘溅上的血迹。但被子整体还是很洁白的,就像一片椭圆形的云朵。
小龙推着担架车走在后面,霍直在前面开路,那支套着***的手枪被他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从容而沉默地走过护士站,两名脑子发沉的护士连眼皮都没抬。
搭乘员工电梯的过程很顺利,也许夜太深了,中途连一个叫梯的员工都没有。当他俩推着担架车走出电梯的时候,张麻子四人也气喘吁吁地从步梯口出来了。此时,每个人的步态都是急躁的,谁都想把艰巨任务的最后紧张感像甩令人讨厌的癞皮狗一样甩掉。
他们心里都明白,只要把枪漏子的尸体弄走,再把现场的血迹处理干净。那么,这桩杀人案基本上就不会“响炮”。因为保镖们的麻醉时效是三个小时,最多凌晨前苏醒,当他们醒来发现自己没死,再回忆一下晕倒前的吓人场面,第一反应就是拔腿逃命,绝对不会报警或等着被警察带走。因为这些屁股不干净的人心里比谁都有数,俗话说阴天下雨不知道,自己屁股上有没有屎还不知道吗?他们只要没被生擒活拿,就永远不会选择配合警方去当什么目击证人,更不会主动向警方投案自首,因为只要一进局子,这些人全身而退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弄不好还会揪出杀人放火的大事儿来,那可真是没有蛋子找茄子提拉着,百分之一万的划不来。再者,虽然他们没亲眼见到枪漏子被杀,但只要睁开眼睛一看现场,或闻一下空气中的血腥味儿,再回忆一下先冲进来的那支戴着***的枪口,他们就知道人家可不是撒尿和泥玩儿的,枪漏子定然凶多吉少。而且,能把枪漏子这样的大佬弄没的人谁敢小觑?自己能捡条小命就烧高香了!谁还敢再瞎掺和?三十六计,逃命要紧。至于医院方面怎么看待病人的不告而别,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所以,张麻子他们不想别的,只要抬着尸体上车,开到郊外往隐秘的地方一搁,然后致电老疤,让他去善后,这个艰巨的任务就算漂漂亮亮地完成了,只等回到缅甸论功领赏、逍遥快活去喽!
怀着这样的心情,张麻子和小龙、小超等人加快脚步,动作十分迅速地把担架车推出医院的大转门,飞快地向哑巴的面包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