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读全唐诗 第567章 享太庙乐章之五《肃和》

享太庙乐章之五

《肃和》解析

原文

天子享孝，工歌溥将。

躬裸郁鬯，乃焚背芗。

臭以达阴，声以求阳。

奉时烝尝，永代不忘。

译文

天子以孝道享祭祖先，乐官奏乐广布敬诚。

亲自以郁鬯之酒行祼礼，焚烧香草散发芬芳。

香气通达地下阴界，乐声上求天上阳神。

遵四时举行冬春之祭，让子孙万代永志不忘。

注释

1. 享孝：

? 以孝道享祭祖先，《孝经》云“郊祀后稷以配天，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即为此意。

2. 工歌溥将：

? 工：乐官；溥（pu）将：广泛传达。指乐官奏乐，将敬意传至天地神灵。

3. 躬裸郁鬯（yu chàng）：

? 躬：亲自；裸：以酒灌地的祼祭仪式；郁鬯：用郁金香草调和的香酒，《周礼》载“郁鬯以降神”。

4. 焚背芗（xiāng）：

? 背芗：即“馥芗”，芳香的祭品（如烧柴、熏香）。“背”通“馥”，形容香气浓郁。

5. 臭以达阴，声以求阳：

? 臭（xiu）：气味，代指祭品香气；古人以“阴”指地、“阳”指天，谓香气通地神，乐声感天神，契合《礼记·郊特牲》“阴阳和而万物得”的宇宙观。

6. 烝尝：

? 冬祭曰“烝”，秋祭曰“尝”，代指四时祭祀。《诗经·小雅》“烝尝禴祠，于公先王”即写宗庙四时之祭。

文化解读

此诗为唐代宗庙祭祀乐章，核心围绕“阴阳合祀”的礼制思想展开：

? 孝治天下的政治伦理：

“天子享孝”将帝王个人孝道升华为国家政治，通过祭祀彰显“以孝治国”的理念，强化皇权合法性。

? 人神沟通的仪式逻辑：

“裸鬯”“焚芗”以气味感通地神（阴），“工歌”以声音感召天神（阳），体现古人“事死如事生”的生死观及“阴阳调和”的哲学思维。

? 四时祭祀的制度传承：

“奉时烝尝”强调祭祀需按时令举行，继承《周礼·春官》“以祠春享先生，以禴夏享先王”的传统，反映唐代对礼制的严格遵循。

艺术特色

1. 极简的仪式白描：

以“裸鬯”“焚芗”“工歌”等具体动作，勾勒祭祀流程，语言简练如礼仪手册，却暗含“阴”“阳”的哲学对立。

2. 通感的祭祀美学：

“臭”（嗅觉）与“声”（听觉）对举，构建多感官的人神沟通场景，似《诗经·大雅·文王》“亹亹文王，令闻不已”的感官联动。

3. 四言体的庄重韵律：

采用《诗经·颂》的四言句式，每联对仗工整（如“天子”对“工歌”，“躬裸”对“乃焚”），配合宗庙雅乐的缓慢节拍，强化仪式的肃穆感。

生僻字注音与辨误

? 鬯（chàng）：第四声，音同“畅”，切勿读作“chāng”。

? 芗（xiāng）：同“香”，此处非通假字，特指祭祀用的芳香祭品。

? 臭（xiu）：此处为名词“气味”，读去声，不同于现代汉语“臭（chou）”的贬义。

历史价值

? 礼制史实证：

“裸鬯”“烝尝”等记载可与《新唐书·礼乐志》中“每岁五享太庙，皆行祼礼”“四时各以孟月享太庙”相互印证，为研究唐代宗庙制度提供关键细节。

? 哲学思想史材料：

“臭达阴，声求阳”体现唐代对汉代阴阳五行思想的继承，可与王充《论衡·祭意》“夫论祭者，必祭意，见教之术”对照，窥见古人祭祀的哲学基础。

此诗以仪式为骨、以哲学为魂，既是唐代宗庙祭祀的程序记录，亦是中国古代“天人合一”思想的诗化表达，对研究礼制、哲学与文学的交叉关系具有重要意义。

《肃和》出自唐代张说之手，作为特定历史时期祭祀乐章的经典之作，不仅具有极高的文学价值，更是深入了解唐代祭祀文化、社会风貌与精神信仰的重要钥匙。在封建时代，祭祀活动绝非简单的仪式，而是维系国家统治、传承文化传统、凝聚民族精神的关键纽带。张说凭借深厚的文学功底与对祭祀文化的深刻理解，用短短三十二字，勾勒出一场庄严肃穆、充满仪式感的皇家祭祀场景，为后世留下了宝贵的文化财富。

一、探索诗句蕴藏的多重意蕴

开篇“天子享孝，工歌溥将”，将我们带入神圣的祭祀现场。“天子享孝”直白地表明天子作为祭祀的主持者，通过参与祭祀表达对祖先的孝敬之心。在古代，天子被视为天下的表率，其亲自主持祭祀，不仅是个人情感的表达，更具有强烈的政治象征意义，彰显了皇室对祖先的尊崇，以及对孝道这一传统美德的弘扬。“工歌溥将”描绘了专业乐工所唱祭祀歌曲的庄重宏大。这些歌曲节奏沉稳、旋律悠扬，在祭祀场所中回荡，瞬间营造出庄严肃穆的氛围，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感受到祭祀活动的神圣性。

“躬裸郁鬯，乃焚背芗”详细描绘了祭祀过程中的核心仪式。“躬裸郁鬯”中，“躬”突出天子亲自参与，“裸”指将郁鬯酒洒在地上，这一仪式在古代祭祀中极为重要，被认为能让祖先神灵感受到后人的敬意。“乃焚背芗”则描写了焚烧香料的场景，袅袅升起的香烟，带着人们对神灵的敬仰和美好祈愿，飘向天际。这些仪式承载着丰富的文化内涵，体现了古人对祖先神灵的敬畏与尊崇。

“臭以达阴，声以求阳”从更深层次阐述了祭祀仪式的意义。“臭以达阴”中的“臭”指香气，古人认为香气能够穿透阴阳两界，将后人的敬意传达给祖先神灵所在的阴间。“声以求阳”则强调通过歌声祈求神灵的庇佑，歌声回荡在祭祀场所，象征着与神灵所在的阳间进行沟通。这两句诗生动地体现了古人对人与神之间沟通方式的独特理解，反映出当时人们的精神信仰。

“奉时烝尝，永代不忘”总结了祭祀活动的时间规律和文化传承意义。“奉时烝尝”表明祭祀活动严格按照时令进行，“烝”和“尝”分别是冬祭和秋祭的名称，体现了古人对自然规律和传统礼仪的尊重。“永代不忘”则表达了人们希望这种祭祀传统能够世世代代传承下去，永不磨灭，体现了对祖先的长久怀念和对文化传承的坚定信念。

二、品味别具一格的艺术匠心

在结构方面，这首诗布局精巧，对仗工整，展现出极高的艺术水准。四联诗句两两相对，“天子享孝”与“工歌溥将”，前者描述祭祀主体的行为，后者描绘祭祀过程中的音乐氛围，在词性、结构和平仄上相互对应。“躬裸郁鬯”与“乃焚背芗”，分别从献酒和焚香两个方面描绘祭祀仪式，对仗极为工整。后两联同样遵循这一规则，使诗歌在形式上整齐划一，节奏明快。这种严谨的对仗结构，不仅增强了诗歌的韵律感和音乐性，读起来朗朗上口，还使诗歌在视觉和听觉上都给人以美的享受。

在用词上，诗人可谓精雕细琢，每个词语都经过反复推敲，用词精炼且表意丰富。“享孝”一词，简洁而生动地描绘出天子对祖先的孝敬之情，让人一目了然。“臭以达阴”中的“臭”字，既指香气，又巧妙地暗示了对祖先的敬意，一个字蕴含多重含义，极具表现力和感染力。这些精准的用词，使诗歌在有限的篇幅内传递出丰富的情感和深刻的文化内涵。

从情景交融的角度来看，诗歌将祭祀场景的描绘与祭祀者的情感表达完美融合。诗中既有对天子主持祭祀、乐工歌唱、献酒焚香等场景的细致刻画，又融入了人们对祖先的敬仰、对神灵的祈求，以及对祭祀仪式的高度重视。这些场景与情感相互交织，营造出庄严肃穆、神圣而又充满敬畏的意境，让读者仿佛穿越时空，置身于唐代的祭祀现场，亲身感受古代祭祀文化的独特魅力。

三、剖析深远的文化价值

在反映古代祭祀文化方面，《肃和》宛如一部生动的历史纪录片，全方位、多角度地展现了唐代祭祀活动的场景和程序。从天子的亲自主持到乐工的歌声，从献酒焚香的仪式到按照时令进行祭祀，每一个细节都真实地反映了古人对祭祀活动的高度重视和严谨态度。它为后世研究古代祭祀文化的仪式规范、精神内涵、社会功能等提供了珍贵的第一手资料，具有不可替代的历史价值。

作为祭祀乐章，《肃和》在历史的长河中广泛传唱，对传承和弘扬中国传统文化发挥了重要作用。它不仅传承了古代的音乐文化，让后人能够通过文字领略唐代祭祀音乐的庄重与神圣，更承载着丰富的历史信息和文化内涵。通过这首诗，我们能够跨越时空的界限，感受古代文化的博大精深，增强对民族文化的认同感和自豪感。

儒家思想强调“礼”和“乐”，认为“礼”是维护社会秩序、规范道德行为的准则，“乐”则是调和情感、感化人心的重要手段。《肃和》中对祭祀礼仪的细致描写，从祭祀的流程到参与者的行为规范，都严格遵循礼仪制度，体现了“礼”的约束作用。对祭祀音乐的重视，通过音乐营造祭祀氛围、沟通神灵，反映了“乐”在祭祀活动中的重要功能。这生动地体现了儒家“礼乐”思想在唐代社会的深远影响，也让我们看到儒家文化如何在社会生活中发挥其价值导向作用，维系社会的稳定与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