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蕤意决定去红果子山赌一把,左右不会有什么损失。
要是红黎果真能治好翁叡祺的内伤,自然是一桩功德。
没啥效用的话,她就当作游山玩水,不必丧气。
红果子山看起来很唬人的样子,仙光闪闪的红润模样比滔婆果还好看。
两人靠近其地界,未触发任何巨灵法阵。
他们小心翼翼行走其中,不住打望四周。
王蕤意有些纳闷儿,难道这山归属于梧季?特地叫他们过来摘果子的?
她劝自己打住,别过多揣测把梧季想得太好。
要是后面不是这么回事儿她又该失望了。
“请问有人吗?”王蕤意甜美朗扬的声音回荡在林间,“有人吗?”
她和翁叡祺对视一眼,眼神传递着疑惑。
这儿好像真是一座没人管的野山?
放心不下,王蕤意放出神识感应方圆百里,没发现任何仙神的气息。
她这才大着胆子摘下一个红黎果。
不敢让翁叡祺先吃,生怕有毒。他的身体再经不起折腾。
翁叡祺也担心她吃了中毒,不同意她以身试险。
王蕤意倔脾气上来,谁也拦不住。
她固执咬上一口,不愿错过任何能救翁叡祺的可能性。
翁叡祺紧张不已,密切注视她脸色的变化。
“哥哥,我没事,我好”
话还没说完,她痛得捂住肚子,缓缓蹲到地上。
这可把翁叡祺吓坏了,再端不住超然物外的风度,慌张询问她哪里不舒服。
甚至想运力帮她把毒逼出来,可是仙体内丹已裂,他内府盈积不下多少仙力。
王蕤意忽地从臂弯间抬头,“呱!吓你的!”
成功戏耍了翁叡祺,她很是得意,脸上盈盈笑意美得晃人心神,明媚灿烂。
幸好只是恶作剧,翁叡祺松了一口气,轻轻掐住她软弹香嫩的脸颊,“你这个小淘气,越来越不乖。”
他嘴角扬起微笑,眼里满是宠溺。
他舒心的一笑感染得仿佛世界也为之动容,高洁冰山绽放开一朵最纯白的雪莲。
认识这么久,王蕤意还是会看痴翁叡祺的脸。
她的相公真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哪。
红黎果吃下肚无甚特别,王蕤意感知不到任何身体的变化,也许是她吃得少的缘故。
但至少能确定它无毒。
王蕤意摘下十来个,放心拿给翁叡祺吃。
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
“你们行事这般猖狂放肆,竟敢偷到本尊的地盘上。”
吓得王蕤意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儿,她忙不迭转身鞠躬赔礼道歉:
“对不起神君,请宽宥民女的莽撞无礼,下次我再不敢了。”
她把罪责全揽到自己身上,要罚就罚她一个人。
翁叡祺和来人直直对视,无半分胆寒退却之意。
又是他,那个同样有着灰墨色头发的神。
翁叡祺清楚记得第一次见面这位神就对他抱以不加掩饰的敌意与厌恶。
轩寒笙冷漠地移开视线,全然不把翁叡祺放在眼里。
祂望向王蕤意,眼神同之前没什么分别,叫人看不穿喜怒。
王蕤意保持鞠躬姿势半晌,也没等到来人说怎么处置他们。
她疑惑直起身看祂,原来是飞升那天见过的最尊贵的神。
最凶猛的兽冷血无情盯着自己的猎物,轩寒笙伸手摘来一个红黎果,慵懒无意地说道:
“红黎果是我苦心爱护的宝贝,你们随随便便就摘了这么多,叫我怎么宽宥?”
说完,红黎果在他指间被捻得粉碎,化作红色尘粉飘散飞远。
王蕤意沉默看着这一切,心知祂在有意为难。
嘴上说着是宝贝,自己却随意捏碎毫不怜惜,摆明是在玩弄他们。
这样她还能说什么呢?
或许那天他们在判地皋墟没死成,祂深感遗憾,现在故意找由头刁难。
王蕤意冷冰冰吐出四个字:“任凭处置。”
自己弱小如蝼蚁就活该挨欺负,她认命了,该来的迟早会来,死就死吧。
轩寒笙挑眉觑她一眼,嘴角一抹冷笑,
“偷窃帝神的东西是重罪,小施惩戒可不行。”
说到这儿,他挑衅地看翁叡祺一眼,怒含神威。
“打入天狱、降下销毁雷劫,甚至是褫夺仙籍,打回凡间。”
轩寒笙吐出一个个冰冷的字眼,毫无怜悯之心。
王蕤意被祂说得脊背发凉,眼神发怵。
翁叡祺牵住她的手,秘密传音:
“不要怕,黄泉路上有我陪你走。”
王蕤意回握住他的手,他手心里的温度缓解她的不安。
轩寒笙瞥一眼他俩紧紧相握的手,不耐地背过身去,按下心底的烦躁,继续说道:
“你这相好的身体孱弱不堪,不管哪种方式指定魂飞魄散、尸骨无存。
本尊仁慈体恤,没那么残忍,此次就放你们一马,赔钱了事。
红黎果那么珍贵,一颗收你们一万仙功不算过分吧,你们摘了十一颗总共欠我十一万仙功。”
王蕤意傻眼了,没想到这帝神竟是个贪财的,拿钱买命就成。
她侧转头去看翁叡祺,不知该怎么办,她连仙功长什么样都没见过。
翁叡祺温凉嗓音回道:“我们没钱。”
兜兜转转就为了听这四个字,轩寒笙藏起心中的得意,转回身,
步步逼向王蕤意,“没钱?怎么办,原本想放你们一马的。”
祂那副同情的面貌好像自己真是个善人。
王蕤意不敢开口讨价还价,怕惹怒祂降下惩罚。
祂说得对,翁叡祺的身体禁不住大造作了,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听说你以前是作丫鬟的?”
王蕤意望着祂,有些迷惑,祂听谁说的,梧季那个大嘴巴吗?
其实满打满算她伺候人的时间才五年,遥远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她点点头,认下这桩事。
“正好本尊缺一个贴身婢女,要求仙力低微,绝不背叛天宫或是偷看机密。
本尊看你就挺合适,一个月仙俸三百仙功,差不多三百六十来年你就能还清。
怎么样,本尊是不是格外开恩?”
祂说自己格外开恩?
王蕤意如鲠在喉,赞同也不是,反驳也不对。
看祂精明的模样,不会前后做了一个局,就为得个免费使唤的丫鬟吧?
王蕤意心里止不住犯嘀咕。
翁叡祺开口替她回绝:“感谢帝神格外开恩,”
他咬牙切齿强调“格外开恩”这四个字。
“欠您的十一万仙功我们必定偿还,还望帝神宽恕我们一个期限。
内子体弱,做不了伺候人的精细活儿,还望帝神您另择良人。”
轩寒笙脸色愈发冷淡,“还不了就削去仙籍,打入凡尘。”
既然祂是这样的态度,王蕤意愈发笃定,祂就是想要个免费的丫鬟来使唤,逼他们就范。
天上的仙神真让她大开眼界,不是性格怪异,就是小气精算,分毫不让。
活得太久兴许就会如此,总归有点毛病。
像瓜棚老仙人那样的好仙少之又少。
王蕤意安抚翁叡祺别再和祂相争,“那就一言为定,我为您效忠三百六十年偿还债务。感谢您的宽宏大量。”
诡计得逞,轩寒笙带上王蕤意想走,她却拉住翁叡祺的手不放。
轩寒笙的脸阴沉得很难看,“放开。”
王蕤意恳求祂带着翁叡祺一起走。
轩寒笙冷酷拒绝:“天宫不养闲人。”
“如果要我们夫妻二人分离,那民女就不去了。”
“你不去就打下凡间!”
她不想再求饶,打下凡间或许是条不错的路。
安稳送走翁叡祺最后一程,为爹娘养老送终,然后结束自己蹉跎坎坷的一生。
想来是一条比现在更幸福的路。
“好的,您动手吧。”
王蕤意和翁叡祺携手并肩,无畏赴死。
轩寒笙气得静默良久,说不出话。
王蕤意好本事,懂得以退为进。
果然心机深沉,才能完成飞升大业。
王蕤意不知道祂心里正在骂自己,见祂眼含薄怒,应该是没想到有人敢忤逆帝神吧。
这位帝神跟陆及丰一个德性,习惯了高高在上,只能接受别人卑躬屈膝。
弱者只能在下,稍微一点小事都能触碰他们的逆鳞。
王蕤意偏不惯祂,不是所有弱者都贪生怕死。
最后的下场是三人一起回了天宫。王蕤意这个倔脾气谁能拉得回来?
轩寒笙心不甘情不愿地妥协,嘲讽她道:
“你真是不识抬举,在下界你当的不是丫鬟,是一头驴吧,脾气这么犟。”
王蕤意克制自己上翻的白眼,只敢小声回嘴:“得了一个免费使唤的劳力您就偷着乐吧。”
轩寒笙被她气得一口气噎住上不来,牙尖嘴利的女人真不讨喜!
之前梧季说祂和王蕤意在混沌空间没做什么,成天见儿的斗嘴互损。
怪自己傻,那时轩寒笙还不信,她看起来那么温柔善良,怎么会是这种人。
轩寒笙后悔不迭,怨自个儿找麻烦回来受气。
她甚至带了个拖油瓶!
轩寒笙看这瓶子也很碍眼,大手一挥将他打发到天宫最外围的庭院,派人紧密看守,不准翁叡祺随意出来。
王蕤意放心不下,要跟随过去看看住的地方。
轩寒笙不准她去。
王蕤意看着祂,不敢置信,自己是进了一个贼窝吗?
她尽量克制自己的怒气,平静诉说自己的想法:
“我是过来做事,不是坐牢。
一点自由也没有了吗?看看自己住的地方不过分吧。”
“你现在是我贴身婢女,有随便乱跑的资格吗?给我好好待在这儿。”
打打杀杀惯了的王蕤意哪儿能受得了别人这样跟她讲话。
在凡间她可是战天斗地的大能,不做丫鬟好多年,跑你天界来受这窝囊气!
暴脾气的王蕤意怒得凝出神息剑,一剑劈向殿里的御桌。
现在神息剑的威力非往日可比,以前由灵力凝成,现在由仙灵凝成,劈出去的力道强上千百倍不止。
御桌“咔擦”断裂的声响在静寂的高殿大堂里响得突兀,裂成两半砸到玉白砖上。
“王蕤意!”
还不到一天,轩寒笙已经被她气得脑门儿疼,
“这桌子有多贵,你赔得起吗?
一百万仙功,不,一千万仙功也不够你赔的!
你这辈子就给我当丫鬟干到老死!”
“好啊,你随意诌个数,一直往上加!”
她顺手又劈碎了书架、花瓶,
“继续算啊!亏了多少钱?来,我赔!”
殿里的椅子、书面、柱子全遭了殃。
她已经疯了,轩寒笙喝止不了她。
到最后没办法,轩寒笙不得已给幸存的物件套上护界,不然他这大殿乱得比战场还难看。
气到极点轩寒笙反而平静下来,一五一十跟她算账。
之前红黎果是祂不仁义故意诓骗她所为。
可现在她明明白白毁了尊贵庄严的天宫大殿,不仅是赔钱那么简单,更冲撞了帝神威严,理应严惩,褫夺仙籍都不为过。
王蕤意死猪不怕开水烫,就剩条贱命随意处置。
她闹的动静太大,轩寒笙不敢无视法度去纵容包庇,不然难以服众。
王蕤意被打入了漆黑阴冷的天狱关禁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