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 第6章

韩微看着前方的一队马车。

那是一队装饰得很豪华的马车，每一辆车都由四匹健壮的骏马拉着，车顶竖着青色锦缎制成的伞盖，车厢两侧用金粉绘着祥云，甚至连车轮上都用螺钿镶嵌出了花纹。而护卫在车队一旁的，则是上千名铠甲鲜亮、刀枪分明的威武军士。

这是凡间东齐国的皇家车队。

根据接引道君提供的线索，那位需要辅导升仙的北斗星君七政，此刻就坐在其中一辆马车里。

因为这一世，他是东齐国的四皇子——卫王叶流闻。

车队辘辘往前，如同流水一般从面前行驶而过。韩微默默地看着，没有动，面上露出了苦恼的神色。

俗话说，天上神仙府，人间帝王家，两者都是天地间最最尊荣的所在。可惜韩微在天上只是品级最低的仙娥，在人间更是出身卑微，这种尊贵华丽的场面，让她下意识有一种躲避的心思。

更何况，那位北斗星君原本便性格阴暗乖戾，如今又是皇亲贵胄，高高在上，想必不会是个好相处的性格。

韩微提前设想过在叶流闻面前亮相的方式，最好的选择就是利用自己仙人的身份，先将他震慑住，再让他乖乖听自己的引导。

韩微深深吸了一口气，把下颏又抬起了几分，心中默默给自己鼓劲：千万不能自卑，不能怯懦，叶流闻若是高傲，自己就必须比他更高傲，才能镇得住这位天上的北斗星君、人间的卫王殿下，哪怕连拖带拽，也要把他拖拽回九重天上的北斗宫归位。

事关自己未来仙途，这个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韩微微微握了握拳头，用云雾遮住身形，跟着车队追了下去。

这队皇家车队是从妙云山上的皇家道观清和宫出发，一路沿着铺得平整宽阔的石板路下山，显然是要返回山下京城内的皇宫。皇亲贵胄上山拜神，整个山道自然早已肃清了行人，只有道路两侧茂密的树木，伴随着马蹄车轮声发出簌簌的声响。

韩微专心致志地尾随着车队，却发现其中一辆马车越走越慢，渐渐落在了队尾。忽然，眼前有什么一晃而过，竟是一个人从那辆马车上滚了下来，一直滚入树丛之中。而整个车队依旧保持着先前的速度继续往山下行驶，杂沓的马蹄声和车轮声掩盖了队末的微弱动静。

韩微蓦地倒吸了一口气——自己难道是亲眼目睹了一桩凶杀案？还是涉及皇家秘密的凶杀案！

等最后一辆马车的影子都远得看不见了，韩微这才降下云头，落在了那个从马车上滚落之人的面前。

第一眼，韩微就确定了一个事实——面前正是自己要找的卫王叶流闻！因为此人虽然双目紧闭，可那微微斜飞的眉毛，笔直高挺的鼻梁，浅淡削薄的嘴唇，她全都在北斗宫的本位像前看了若干天，甚至还多次用拂尘扫过画像上的浮灰，所以决计不会认错！

刚确认了叶流闻的身份，韩微紧接着就吓得打了个激灵——这叶流闻一动不动，不会已经死了吧，那自己还怎么引领他渡劫飞升？

颤抖着伸出手放在叶流闻鼻端，韩微终于舒了一口气。还好，还有气，甚至从这均匀平稳的呼吸来看，他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而是应该睡着了。

睡着了？！韩微脑海里冒出来的这三个字让一怔，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此时此刻，自己究竟是应该推醒他还是踹醒他呢？

然而想法虽然豪迈，现实却很寒酸。韩仙娥毕竟比北斗星君差了不知多少等级，万一北斗星君对自己第一印象不佳，归位后自己在天界岂不是会很惨？为了自己远大的前程着想，韩微默默地收回了自己的脚。

此刻多看少动方为上策。韩微抱着手看着脚下睡得正香的叶流闻，一时打不定主意。

正从长计议间，忽听远处的树丛中传来了一阵枝叶拂动之声，显然有不少人正往这边走来。韩微无法确定来人用意，便飞上半空，再度借云雾隐藏身形，静观其变。

但见这群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衣着就是普通百姓。他们之前显然是躲在山坡下的密林中，等皇家车队过去了，才小心地推着独轮小车从藏身之处出来。

“班主，这里有个人！”有人发现了躺在地上的叶流闻，顿时朝人群中一个年过半百的大胡子男人叫道。

那班主一听，带人快步走到了叶流闻身边，蹲下身子查看。他们可没有那样的顾忌，大力推了几下，总算是把叶流闻弄醒了。

“你是谁，为什么躺在这里？”见叶流闻皮肤白皙，穿着一袭质地上乘的锦袍，班主疑惑地问。

“……”叶流闻被强行打断了睡眠，神色有些恹恹，懵懂了好一阵才清醒过来，“我叫卫四，和家人走散了。”

“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去。”班主看得出叶流闻出身非富即贵，琢磨着若是能将这位少爷送回家，应该能讨到不少赏钱。

“我家在泉州，远着呢。”叶流闻面不改色地胡诌了一个几千里外的地名，隐瞒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哦，那你打算怎么办？”班主问。

“还没想好……”叶流闻摸了摸头，见面前这些人虽然衣衫破旧，目光中却没有恶意，便道，“我和家人来京城做生意，他们发现我不见了肯定会来找我的。这两天能否跟你们做个伴，等我家人找来，一定好好酬谢你们。”说着他一摸腰间，才发现所有的配饰都不翼而飞，想必从马车上摔下来之前就被人搜走了，只好讪讪地道，“没法付饭钱，那我就不用吃了。”

见叶流闻态度诚恳温和，彬彬有礼，班主便转头低声和其他人商量了一下，终于点头道：“好吧，我们霍家班正好要去京城卖艺，那你就暂时跟着我们好了。”

“多谢！”叶流闻笑了，站起身混在了杂耍班子里，跟着人群下了妙云山，朝京城走去。

看着远处叶流闻鹤立鸡群般的背影，半空中的韩微轻轻凝眸——看样子，叶流闻已经清楚地意识到了身处的危机，想要借这个杂耍班子隐藏行踪，打探消息。既然如此，自己大可不必急着现身，先考察一下这位卫王殿下的行事风格再说。古语说因材施教，自己要辅导他升仙，自然要针对他的心性才好。

到得东齐国的国都临淄城外，杂耍班众人停下休息。一个少女给每人发了一个硬皮馍馍，就着白水作为午饭。当她发到叶流闻面前时，叶流闻只摆手笑道：“我不饿。”

“走了这么久的路，怎么可能不饿？”少女伸着手，朝远处的班主瞄了一眼，“没给钱没关系，我爹他们不会计较的。”

“可是……”叶流闻还想推辞，少女已经将馍馍往叶流闻怀里一塞，红着脸走开了。

藏在云头后，韩微看到叶流闻拿着馍馍转过了头。原来班子里一个瘦得跟猴儿一样的男孩子此刻正蹲在叶流闻身边，眼巴巴地盯着他手里的馍馍。叶流闻便将馍馍递给孩子，看着他三两下就把馍馍塞进了嘴里，自己则靠着一棵树闭上了眼睛。

这是在打盹儿吗？他究竟有多久没睡觉了？韩微心生疑惑，只能眼睁睁地看叶流闻沉在黑甜乡中，直到班主催大家上路，才被人推醒过来。

吃过午饭，杂耍班子进了临淄城，找了处热闹的街口摆开了场子。那个得了叶流闻馍馍的孩子对他十分亲热，拉着叶流闻站在一旁，笑眯眯地问：“大哥哥，我会钻桶，你会耍什么把戏？”

“我什么都不会。”叶流闻说出这句话，旁边几个孩子顿时轻蔑地讥笑起来。叶流闻等他们笑完了，才好脾气地补充道，“对了，我会睡觉。”

“哈哈哈！”几个孩子越发笑得捂住了肚皮，“睡觉谁不会啊！你这种人，在班子里可是没资格吃饭的。”

“别吵了！”先前发馍馍的少女捧着杂耍道具走过，朝孩子们瞪了一眼，“今天若是不好好表演，就没钱吃晚饭了！”说着，她偷偷瞥了叶流闻一眼，脸儿微红地继续忙活去了。

“唉，我午饭都没吃饱呢……”听少女这么一说，几个孩子都蔫了，也不再打趣叶流闻，各自为演出准备去了。

等到道具都从推车里卸下，班主扫了一眼班子里的众人，便掏出一面铜锣，铛铛铛地敲了起来，一边敲一边大声吆喝：“各位京城的父老，我们霍家班初来宝地，给看官们表演几个绝活讨口饭吃。看官们若是觉得好，就赏几个饭钱，小的们感激不尽！”

他这么一喊，来来往往的路人顿时围拢过来，等着看这个外地杂耍班有什么新奇的花样。

班主见围观的人多，越发抖擞精神。他这个杂耍班子是第一次进京，为了闯出名头自然要使出浑身解数，于是大声吩咐：“五妹子、七妹子上！”

两个少女应声出列，也包括了先前给叶流闻塞馍馍的那个。她们两人每人都拿了一摞碗，先是朝观众团团行了个四方礼，便将手中的碗一个个朝着头顶掷去，将它们在头顶稳稳地叠成了一摞。

“好！”观众们还没动静，倒是叶流闻率先鼓掌，带动起一点稀稀落落的掌声。然而下一刻，人群中就有人高声叫道：“这算什么，来个难点的！”

这一声叫得突兀，将两个少女吓了一跳，只能停下当前的表演，改换内容。只见一个少女轻盈地翻了个身，高高站在了另一个少女的肩膀上，下面的少女继续向上抛碗，那些碗便一个接一个落在了高处少女的头顶上。

韩微以前专心修炼，几乎没看过杂耍表演，此刻已有叹为观止之感，对面的叶流闻更是带头叫好。然而人群中依然有人大声嚷道：“这点把戏也出来丢人现眼，是欺负我们京城的人没见过世面吗？”

“对啊，下去下去，换人换人！”人群里顿时接二连三响起了喝倒彩的声音。

“啪”地一声，一个碗没抛好，掉在地上摔碎了。两个少女面红耳赤，眼里蓄了两包泪，狼狈地捡起碎片下场去了。

班主见开场不利，连忙出来救场：“各位看官见多识广，小的们自然要拿出看家的本事。下一个就给大家表演童子钻桶！”说着手一挥，先前还围在叶流闻旁边的几个孩子连忙滚着几个中空的木桶上了场。

“老掉牙的节目，不看不看，换一个！”也是霍家班运气不好，初来乍到就遇上了京城地界上几个难缠的混混，引着人群继续起哄。

班主将几个孩子赶下场，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陪笑道：“那就由‘赛金刚’给大家表演吞剑……”

“吞剑那种骗人的玩意儿，也想糊弄我们？”混混们依然不依不饶。

“那吐火怎么样？”

“无聊！再换！”

很明显，这些人今天就是砸场子来了。班主心知肚明，可是走江湖卖艺，就算明知对方来砸场子，也得笑着把场子圆过来。否则班子里几十号人，就真的只能喝西北风了。

“那就由老朽给大家表演压箱底的本事——胸口碎大石，如何？”班主说着，也不理会起哄的人群，甩手推开想来劝阻的女儿五妹子，走到场子中间一条长凳边，吆喝着让人把大石板抬过来。

“不行啊，爹爹年纪大了，会有危险的……”被班主推开的五妹子想要扑上去阻拦，却被其他人拦住了：“要是救不了场，我们在京城就混不下去了，难道你忍心看着大伙儿一起饿死？”

“可是上次爹爹表演这个就受伤了，好不容易才养好一点……”五妹子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而一旁的石板已经架在班主胸口上，那个外号“赛金刚”的精壮汉子已经抡起了铁锤……

“等等！”忽然，一个人快步走到了场地正中，大声道，“胸口碎大石有什么好看的？要看，就由我给大家表演一个新花样！”

说话之人，正是叶流闻。

北斗星君虽然是个渡劫失败的衰神，但这一世也算是龙子凤孙，因此一亮相便显得器宇不凡。围观众人中想不到一个落魄的杂耍班子里居然有这样的人物，就连那几个一心搅浑水的混混也生出了好奇心：“你有什么新花样？”

叶流闻指了指班主躺着的长凳：“我一会儿闭着眼睛躺在这里，只要有人在不真正造成伤害的情况下让我睁眼或者躲避，就算是我输。”

“嘁，你这哪里是表演，分明是赌！”混混们叫道，“你要是输了怎么办？彩头呢？”

“就算是赌吧。”叶流闻习惯性地在腰间摸了摸，才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寻思了一下，忽然拔下了头上的白玉簪——那是他身上剩下唯一值钱的东西。“从一数到二十，如果这段时间里谁能让我睁眼或躲避，这根白玉簪就送给他。可若是不能，每个人给十文赏钱如何？”

白玉簪一抽，叶流闻的发髻顿时松散，长发倾泻而下，落在眼中都有了几分天人之姿。那些围观之人虽然长在京城，却没有见过这样风姿卓越的男子，也没有见过成色如此上佳的白玉簪，不由都跃跃欲试：“好，赌了！”

“你真的能行吗？”从长凳上站起身，班主一边给叶流闻让位子，一边担忧地问。

“没事，我别的本事没有，一旦睡着了就雷打不动。”叶流闻压低声音回答。

“可这不是睡觉的问题……”班主满腔疑惑却不便追问，只能和手下人忐忑不安地候到一边去了。

叶流闻躺在长凳上，闭上了眼睛。而想要赢得那根白玉簪的混混们，则你推我搡地走到了人群前列。

“请各位客官做个见证，每人只有从一数到二十的时间。”班主毕竟走江湖有经验，立刻出面维持秩序。

第一个混混很快走到了叶流闻身边，猝不及防在他耳边大吼了一声。见叶流闻充耳不闻，他便将手指在口中夸张地呵了呵，朝着叶流闻的脖子和腋下挠去。

都说忍痛容易，忍痒最难。若是普通人，早情不自禁躲闪开去，可叶流闻依然直挺挺地躺在长凳上，毫无反应。

那混混忙活了半天，徒劳无功，听众人数到“二十”，发狠将叶流闻从长凳上一把拽下地，却也没能让他动上一动。那混混束手无策，想借机赖账跑路，杂耍班的赛金刚却已带人堵住了他的去路，于是只好无奈地掏出十文钱扔进了班主面前的簸箩里。

接下来的人继续发挥这个思路，找来蛐蛐草继续挠拨叶流闻，甚至脱下了他的鞋袜，用那毛茸茸的草茎挠他脚心，可惜叶流闻依旧如同铁板一块纹丝不动，来人只能认输地交出了十文钱，铩羽而归。

那些人脱叶流闻鞋袜的时候，隐没在人群中观看的韩微动了动，还是站定了——她倒要看看，面前这个人的定力究竟有多强。

见“痒”对叶流闻不起作用，后面前来打赌的人便开始转换思路，无所不用其极。然而当某人将一条滑溜溜冷冰冰的蛇塞进叶流闻衣领，再眼睁睁看着蛇从袖口爬出来后，众人似乎都有些气馁了。

忽然，围观众人发出了一阵喧哗，齐齐捂住了鼻子：“好臭，什么东西？”

“哈，是我专程从东市买来的天下第一臭豆腐！我就不信熏不动他！”有人捏着满满一袋臭豆腐从人群中穿过，哪怕袋口紧扎，所过之处众人无不掩鼻退避。那人得意洋洋地走到叶流闻身边，将那袋臭豆腐凑到他鼻端，猛地打开了袋口，信心十足地想要看叶流闻翻身坐起，掩鼻干呕。

可惜，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躺在长凳上双眼紧闭的叶流闻，就仿佛一具失去了一切知觉的尸体，若非刚才众人亲眼看他躺下去，还以为他已经死了。

而杂耍班主面前装钱的簸箩，也渐渐要满了。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龟息**？”输了钱的混混们聚在一起，愤愤不平地商量着对策。就在有人打算不顾规矩给叶流闻一刀时，一个声音忽然道：“我知道一个法子，可以破解龟息**！”

“什么？”提着刀的混混张大了眼睛。而一直暗中注意着这些家伙动静的，也竖起了耳朵。

“一个字，色！”说话之人胸有成竹，“只要郑二娘出手，谅这小子挺不下去！”

“对对对，对付这种童子鸡小白脸，还是要靠二娘的手段！”众混混齐声叫好，顿时有人跑去找郑二娘去了。

“我们要收摊了，不表演了。”班主看出情况不好，赶紧想收场。

“输家不开口，赢家不能走！等郑二娘来了再说！”混混们今日是铁了心要赢，顿时与杂耍班子的人对峙起来。班主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又见叶流闻依旧躺在那里没有反对的表示，只好道：“那就最后一场。天色晚了，马上就要宵禁了。”

“老娘来了，那个人在哪里？”人群外忽然传来一个女人夸张的声音，“别说是活人，就算是死人，凭老娘的手段，也能让他死去活来，欲仙欲死！”

“二娘来了！”众混混顿时发出一阵惊呼，让出道来。

“爹爹，不能！”五妹子一见那郑二娘衣着鲜艳，花枝招展，满脸都是廉价脂粉，顿时明白了她的身份。她拦在叶流闻面前，朝班主投去求救的眼神，“不能让她折辱了卫公子！”

班主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见叶流闻依然不动，只好摇了摇头：“看他自己的意思吧，我们做不了主。”

“就是，人家自己都没意见，你多管什么闲事？”

“小姑娘莫不是看那小子生得俊，看上人家了吧？”

“正好正好，让二娘教你几手，以后对男人都手到擒来！”

混混们起着哄，而郑二娘更是毫不客气地推开了面红耳赤的五妹子，走到了叶流闻身边。

“呀，好俊的后生，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公子，竟沦落到杂耍班子里来卖了。那就让老娘好好疼疼你。”郑二娘伸手摸了摸叶流闻的脸，忽然俯下身，噘起红艳艳的嘴唇朝他亲了下去。

“嗷……”看热闹的人们见郑二娘一上来就不玩虚的，顿时都兴奋地叫了起来。然而那声音刚从众人的喉咙口冒出个头，就仿佛被人一把掐住，再也探不出分毫。

一起顿住的，还有郑二娘红艳艳的嘴唇，五妹子猛扑过来的身形。

实际上，不光混混、看客、杂耍班子成员，连同整条大街上的人们都凝固了。在这个名为“天荒地老”、暂时冻结时间的结界内，只有一个人自如地走出了人群，来到了叶流闻的身边。

是韩微。

一把将郑二娘远远推开，韩微将手指抵住叶流闻的眉心，轻轻贯入一道气劲：“醒来吧，这无聊把戏不要再玩了。”

在仙家真气的逼迫下，叶流闻不情不愿地睁开了眼睛：“结束了？”

“对，结束了。” 韩微冷冷地道，“想要帮助别人没错，但首先要自爱。”

叶流闻懵懵懂懂似乎没听明白的责备，只是揉了揉眼睛，从长凳上坐起身，这才发现周遭诡异的一幕，“他们怎么都不动了？”

“他们要是能动，你堂堂卫王的清白就毁了。” 韩微没好气地道。

“还不至于吧，大庭广众的……”叶流闻的眼睛瞥过郑二娘依旧噘起的大红唇，按住额头瑟缩了一下，“好吧，没想到我齐国的民风竟这般彪悍……对了，你刚才叫我什么？”

“卫王殿下。” 韩微袍袖一拂，当先朝人群外走去，而叶流闻则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绳索绑住了手腕，不由自主地跟上了她的脚步。

等到众人从刚才一瞬的恍惚中醒过神来，他们才发现方才躺在地上的那个俊美的年轻人不见了。留在长凳上的，只有一支莹润通透的白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