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汤——!
子弹射出,枪托带来的冲击撞上肩膀,疼痛难忍。
即使她仔细瞄准,子弹还是一次次偏离目标。
徐凌烦躁地拨开挡住视线的头发,再次调整持枪的姿势。
射击场地上,人形靶沿着金属轨道,以不同的速度和方向来回移动。
这是特保队的第二次快速反应射击训练。
不能失误。
徐凌皱着眉头,努力压下急促的呼吸,重新举枪瞄准。
这一次,身体的颤抖减弱了,她的眼睛开始跟上那些无规律移动的目标。
但是……她心里不由自主地想,别人是怎么结婚的呢?
正常的恋爱又是怎么样的呢?
她和夫妻也见过面,大概了解一些家庭生活。
为什么只是一个吻就让她如此……
在这方面,她简直就是个新手吧?
枪声再响!
她谨慎地扣下扳机,一个移动靶应声倒下。
“呼……”
她松了口气,正准备放下步枪,却听到一阵尖锐的破空声。
“徐凌!注意力不集中!”
一枚漆弹飞来,正中她的后背,“啪”地一声炸开。
颜料迅速浸透了她身上轻便的战术背心。
几乎同时,另一发漆弹险险地擦过她的发梢。
纪禹琛正一脸不屑地盯着她。
“训练还没结束,为什么要放松姿势?”
纪禹琛冷冷地问。
“……对不起。”
徐凌低声说。
“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该道歉的是刚才那个‘中弹身亡’的你自己。”
“……”
“集中精神。”
几个小时前还像个疯子一样伸舌头做鬼脸的人,现在有什么资格教训她呢?
徐凌把不满压在心底,瞪了他一眼。
似乎只有她一个人心不在焉。
难道把已婚人士的话题塞进什么“每周话题”,再仗着自己是组长就没事了吗?
她咬紧牙,重新摆好了射击姿势。
对她来说,最困难的就是用AK步枪瞄准移动靶。
四处飞来的漆弹和不时出现的烟幕弹更是让人头疼。
其他队员每次都能灵活应对,但她还差得远。
每当她装填失误,或是被漆弹击中,那道冰冷的目光就会毫不掩饰地扫过来。
“像徐凌队员这样漫不经心地持枪,迟早会出事故。”
纪禹琛的声音传来。
所以你就用手枪打我?
徐凌在心里回敬了一句。
这个一向冷静的教官,脸上的紧绷感忽然松弛下来。
他环视了一下训练场,像是有些烦闷似的,伸手把额发往后捋。
这一下,露出了他光洁额头上的一小块红色印记。
徐凌的目光在那块她留下的痕迹上停顿了片刻,随即猛地转开了头。
看到那个印记,她立刻想起了不久前那个吻,还有脸颊深处被塞满的感觉,就像含着一颗糖。
那种像是会被烫伤的滋味……
不能再想了。
她的脖颈感到一阵燥热。
纪禹琛似乎察觉到她的回避,眼角微微垂下。
他张了张嘴,像要说什么,最终却又闭上了。
她不知道他咽下去了什么话,只见他眉头皱起,像是尝到了什么怪异的味道。
他脸上露出微笑,但眼神没变,只有嘴角僵硬而冰冷。
“枪械状态不好的时候,不用碰扳机也可能走火。刚才要是运气不好,徐凌队员你的脚背上就要多个洞了。小心点。”
“……!”
这和他之前那种只会咧嘴笑的样子完全不同。
队员们若有若无的目光,刚才就一直被她那有些红肿的嘴唇吸引。
他们惊讶地看着徐凌的嘴唇,然后又故作无事地干咳着移开视线。
她有些狼狈地揉了揉额头。
这个队的气氛真是出了大问题……
特保队目前正在进行海上船舶武装护卫(SAG)和近距离战斗(cqb)训练,几周的日程排得满满当当,几乎没有喘息时间。
这是为了在前往Africa执行任务前,将团队配合提升到最高水平。
但在这种关键时刻……
组长和她这个新队员之间却弥漫着古怪的紧张……
唉……
纪禹琛不知是否察觉到她的心思,他挪动脚步,走到了她的身后。
徐凌下意识想回头,“看前面。”一个简短的命令传来。
接着,他贴近了保持射击姿势的她,伸手纠正她错误的据枪方式。
坚硬的胸膛抵着她的肩胛骨,他的下巴几乎蹭着她的后脑勺。
“……!”
为了配合她的身高,纪禹琛俯下身,用手稳稳地托住她的手腕和前臂。
他平稳的呼吸吹拂在她耳边,短发搔得她脸颊发痒。
太近了……
这时,一个略显生硬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步枪很难用?”
“……嗯。”
“AK-47比手枪更长更重,反而更稳定,我以为你会适应得更好。”
“那是什么……”
“你可以把弹壳拿走或者拆掉它。”
徐凌紧张得身体有些僵硬。
纪禹琛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突然,一个目标从死角出现,他迅速伸手覆上她的手。
接着,他利落地帮她插上弹匣,拉动枪栓上膛,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然后,他引导着她的手对准靠近的目标,扣动扳机将其击倒。
巨大的后坐力让两人的身体同时向后一震。
“对付不了的目标,就不要开枪。”
他在她耳边低语。
“……!”
“要么确保能干掉它,要么就一直控制住它。我们这些人,只有这两个选择。”
他低沉而稳定的心跳声,透过紧贴的后背传来。
“这是我们的规矩。”
当他温热的身体离开她的手臂和肩膀时,徐凌才像刚浮出水面的人一样大口呼吸。
她看着纪禹琛若无其事地走向其他队员进行指导,不由得摇了摇头。
好了,集中精神……
她越是这样想,就越是对那个“车长绑架案”耿耿于怀。
似乎只有这件事,才能让她混乱的思绪找到焦点,给她鞭策。
不管纪禹琛怎么样,靳宪是她的。
这是她绝对不能放手的东西。
“你这嘴唇怎么回事?吃错东西了?”
两个小时的训练结束,队员们个个汗流浃背。
大家脖子上搭着毛巾走出训练场,李泰民大大咧咧地开口,打破了微妙的安静。
“过敏?”
有人猜测。
其余几个队员偷偷交换着眼神,这些小动作都落入了徐凌的眼中。
“肿得挺厉害啊……”
“哎,我说,你这个平时挺讲究的家伙,可别是得了什么怪毛病……”
队员李泰民似乎真的很担心,弯下腰想仔细看看她的嘴唇。
旁边的陈浩杰却拉了他一把,莫名其妙地耸了耸肩。
徐凌则用毛巾盖住自己汗湿的脸,低声咒骂了句什么。
当他们的目光再次对上时,那探究的眼神依然存在,但徐凌决定什么也不说。
她不想编造蹩脚的借口,那只会让事情更糟,她也确实想不出什么合适的说法。
她当时手里也有武器,但没能推开他。
也许……是子弹射偏了……
可能有比我想象中更好的角度……
她心里胡乱想着。
还是先去冲洗吧。
徐凌抿紧了有些肿胀的嘴唇。
她无法说服自己去编造那些连自己都不信的借口。
就这样,在她跟着队伍走向淋浴间的路上,一群人忽然从走廊深处拐了出来。
那地方原本看起来只是一面普通的墙壁,此刻一扇推拉门悄然滑开,几个表情轻松的队员走了出来。
她快速眨了眨眼,盯着那扇又无声关闭的门问道:“那是什么地方?”
李泰民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不情愿的表情。
“前辈?”
徐凌追问。
“哦,那只是个……休息室。徐凌队员你不用知道……”
“打针室?”
徐凌脱口而出。
“难道是……给药的地方?”
她忽然想起纪禹琛曾说过,公司里有教练在弄“那些药”。
从当时的语气判断,那绝不是指合法的药物。
也许她猜对了,李泰民脸上那丝不自在更加明显了。
“队员们压力大,神经紧张,经常失眠。有些人会去那里打‘牛奶针’代替安眠药,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那里不是新人该去的地方,都是些待了很久的老队员才去。”
“……牛奶针?”
“异丙酚。是一种麻醉剂,听说效果很好,睡一觉起来很爽快,但容易上瘾。”
徐凌对异丙酚也很了解。
起效快,5到10秒就能让人失去意识,醒来也快,通常在10分钟内。
“你嘴唇肿了,回去敷一下就好。别想着去那种地方。”李泰民劝道。
“好,我知道了。”
不管怎样,她一定要去那个地方看看。
徐凌乖乖地点点头,目光却久久地停留在刚才那扇门消失的墙壁区域。
如果不是亲眼看到,她根本想不到那里会有一扇门。
“你想再被夺走一次吗?”
那个国情院的女干部,对她不堪的过去和靳宪都了如指掌。
那威胁的语气,仿佛看透了她的一切,带着轻蔑。
她很快就会去见那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