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闹上柳梢头,惠风吹过小轩窗。
长公主祁云洲坐在窗下铺着纯白色狐狸皮毛的软榻上,嘴角含笑地摸着怀中一只纯白色皮毛的乖巧小猫。
有婢女从外头进来,低头俯身行礼,小声道,“长公主,荣亲王世子出事了。”
祁云洲听后不过轻笑一声,头也没抬,逗着怀中小猫,问,“苏辞,还是赵胤?”
“回长公主,是赵胤将军出手训斥。”婢女恭敬回禀。
“赵胤。”祁云洲眼皮微抬,神色微变,嘴角笑意更深,“看来,传言不可尽信啊。”
她起身,抱着小猫往外走。
长亭春香内,看戏的人围了一圈,先前是为了看苏辞笑话,现在倒是反过来了,开始看祁颂笑话了。
祁颂躲在几人中间,叫嚣着让李准滚远些,李准也悻悻点头,“世子放心,此乃长公主府,我不过是应邀前来赏花,并非办案,自然不会在长公主的地界内,将你捉拿归案。”
“不过,”他冷笑一声,“若是出了长公主府,便要劳烦世子,同我走一遭了。”
“你做梦!”祁颂扯着嗓子大喊,“我才不要跟你走,大理寺吃人不眨眼,我不去!”
李准面色沉静,扫一眼祁颂,又转头瞥向赵晏清,劝道,“我好心劝世子想清楚,若是去大理寺,不过掌掌嘴,待上几日,若不然,”
他盯着赵晏清看了两眼,冷笑道,“世子若是落在赵将军手里,不死可也要褪层皮了。”
他睨向祁颂,眼神冷若冰霜,“跟我走,还是跟赵将军走,世子可要想清楚了才好!”
“你!”祁颂瞥眼李准,又偷偷瞄眼赵晏清,一时间被噎的说不出话。
赵晏清是什么人啊,杀人如蝼蚁,他若是落在赵晏清手里,还有得活吗?
正当祁颂为难畏惧之际,人群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慵懒又沉稳的声音——“李大人!”
这声音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威严,让人不禁为之一震。
紧接着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婢女嗓音,“长公主到!”
围观的人群迅速向两旁散开,让出了一条宽阔的通道。
人们纷纷俯身行礼,不敢有丝毫怠慢,整个场面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只有那两声呼喊在空气中回荡。
苏辞也从赵晏清怀中抽身离开,远远睨向款款而来的祁云洲,她嘴角化开一抹笑意,前戏唱的这么久,主角终于登场了。
赵晏清垂眸看向空落落的怀抱,胸膛处尚且还留余温以及苏辞身上似有若无的清新果香,这才抱了多会儿,这个女人就毫不留情地离开了他。
他心里无端生出一丝哀怨,又不动声色挪移两步,默默站在苏辞身后。
祁云洲从草木茂盛的小径缓缓走过来,她今日穿一身朴素白衣,怀中抱一只纯白色小猫,漆黑如墨的长发随意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中间只用一支白玉做成的玉兰花簪别着。
她从头到脚,都是白的。
祁颂看见祁云洲过来,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三两步蹦跶过来,委屈巴巴道,“表姐……”
这一声哀怨,不知道的,还以为别人怎么欺负他了似的。
祁云洲抬眼,眉眼含笑,手指轻轻点在他额前,佯装恼怒道,“你这顽劣模样,又惹事端了吧。”
“我没有……”祁颂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见。
祁云洲并未理他,倒是多瞧了苏辞几眼,而后才将目光转向李准,微微笑道,“李大人,如今正值多事之秋,大理寺重案繁多,您事务繁重,不必为此小事忧心。”
祁云洲三言两语涵盖而过,李准不是傻子,自然知道什么意思,他偷偷瞥眼赵晏清,终是什么话也没说,含糊道,“是,多谢长公主体恤。”
祁云洲最喜欢与聪明人打交道,对于李准现在的处事方式,她很满意。
顺着手中贪睡的小猫,祁云洲柔柔对苏辞道,“苏辞,你也知道,荣亲王生育多女,只得祁颂这么一个儿子,着实宠惯了些。”
“这次养成他如此桀骜不驯口无遮拦的顽劣模样,”祁云洲笑笑,劝道,“你自幼养在姑奶奶身前,最是识大体,祁颂他年幼无知,你做姐姐的,便饶他一回吧。”
苏辞定定地看着祁云洲,果然啊,长的漂亮的人最是体会,说最温柔的话,办最硬的事,一句话就要将事情定性为年幼无知。
可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一个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她正欲辩驳,身后的赵晏清突然开口了,“长公主这是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吗?”
他的声音阴寒似剑,“祁颂几次三番口出秽语,污蔑苏辞,后又拒不认错、死不悔改,单凭长公主一句年幼无知,就想将此事揭过?”
“大晋律例可有言明,年少无知,便可出口伤人?”
“这,”祁云洲顺着猫毛的手渐渐慢下来,她微笑道,“赵将军言重了,祁颂是有错,但罪不至此……”
赵晏清抬眸,睨向祁云洲,“既然有错,为何不道歉?我不过是要他一句道歉罢了,又不是要他的命。”
“长公主也是女子,应当更清楚一个人的清白名节,对女子而言,比性命更重要。”
“长公主明知祁颂有罪却包庇他知错不改,是因为他是荣亲王之子,身份尊贵,还是,”赵晏清冷眼盯着祁云洲,眼里的警示意味已经溢出眼眶。
他冷笑一声,轻飘飘道,“长公主的名节声誉,一文不值?”
祁云洲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难看起来。
祁礼这时候不敢装作无事人,立刻收起看戏的姿态,跳出来劝赵晏清,“晏清,你误会了,我长姐绝不是这个意思。”
然后又劝祁云洲消消气,“长姐,此事确实是祁颂的错,在场众人都听到了,你不能因为他年纪小就包庇他,你这样只会害了他。”
祁礼一脚踢在祁颂屁股上,恶狠狠道,“快去给苏辞道歉!”
有祁云洲在场,祁颂也算硬气起来,躲在祁云洲身后叫嚣,“凭什么要我道歉,就算我污蔑苏辞了,那又如何,那赵,赵将军还想淹死我呢。”
“他也有错,他怎么不给我道歉,我脖子到现在还痛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