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第一司。
第一司治安厅的卫队已然全部替换为赢流军的士兵。
赤红色军装的赢流军卫队如熔岩般盘踞在第一司治安厅,衣袖金线绣制的火焰纹路在日光下折射出刺眼光芒。
当值守士兵的马刀柄端褪色红缨随风轻晃,宛如将熄未熄的火苗,修罗面具透着冰冷的气息,使得第一司原本严肃的气氛变得愈发诡异。
三人环抱的玄木梁柱撑起第一司议事大厅,琉璃花窗透进的琥珀色光线,将赢流云面前堆积如山的财政账册镀上一层虚幻金边。
赢流云高坐皇位之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正在歌功颂德的文武百官。八大值司垂首低眉,但每个人眼里都闪烁着意味深长的精光。
慕斯里枯瘦手指摩挲奏报边缘,泛黄纸页发出沙哑摩擦声,轻微的咳嗽带着明显的刻意。
“慕长官,你有事要奏?”赢流云微微坐直了身子,他左手上的翡翠扳指不知何时已经放到了案头最显眼的位置之上。
“陛下,帝**费支出庞大,已引发严重的财政困难。当下国家海疆较为稳定,下官觉得可暂停海军扩张,借此削减军费开支。”慕斯里的嗓音尚未消散,赢流云案头上的的黄金风铃突然无风自鸣。
第六司值司深蓝色制服上缀着的银锚纹饰,此刻在斜射入厅的日光下泛起冷冽寒芒,与赢流军卫兵赤红的修罗面具形成刺目对比。
慕斯里将奏报递给第三司值司蒋雨,泛黄纸页与老人手背的褐斑几乎融为一体。
蒋雨,歌安帝国第三司值司,她的腰间永悬九枚金算珠,每颗镶嵌着不同宝石——紫晶代表军粮周转率,玛瑙对应赋税征收进度,翡翠则记录着贵族俸禄支出占比。
远东会战最惨烈阶段,她将办公场所搬至胡迪要塞箭楼,站在魔族的箭雨中计算每支敢死队最后的存粮。
就在慕斯里提出削减海军军费之时,她已将翡翠算珠推至最末位,这个细微动作被赢流云尽收眼底,随即问道:“蒋长官意下如何?”
“陛下,暂停海军新建,可下调0.86%的财政支出。”蒋雨的回答永远都是精炼简洁。
“准了!”赢流云嘴角勾起一抹智珠在握的弧度,事情的发展正在按照他想要的方向发展。
“陛下,远东战事已然平息。胡迪要塞如今固若金汤。下官认为,继续投入人力、物力、财力兴建胡迪要塞,实为财政累赘。”慕斯里又颤颤巍巍地从怀中又掏出一份奏报。
赢流云依旧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蒋雨。
“暂定胡迪要塞新建,财政支出可下调0.97%。”蒋雨的回答还是是那么的精炼简洁。
赢流云微微颔首,案头上的黄金风铃在他深潭般的瞳孔里投下碎金,他又目光转向第五司值司蓝田,指节有节奏地叩击着椅背:\"蓝田,胡迪要塞可守得住?\"
话音未落,大殿穹顶下骤然泛起细碎的骚动。
帝国权力巅峰的官员们不着痕迹地交换眼神,微微偏转的头部带动金瑾花领徽转出微不可察的弧度。
帝王在议事大厅直呼臣子名讳,犹如利剑劈开九重帷幕,在雕梁画栋间激起惊涛骇浪。
赢流云并未称呼蓝田的官职,而是直接称呼名字,做为一个帝王,在这种百官齐聚的场合,他不应该这样称呼一个官员。
而这其中的意味,似乎是赢流云在宣示对帝**方的某种主权。
蓝田玄色军装上的鹰徽在议事大厅并不充裕的光线内忽明忽暗,他懒洋洋的支起半倚在椅子中的身体,环伺议事大厅,唇间露出痞笑:“陛下且宽心,除非魔族砍死我。”
“好个泼皮!你就是这么带我的军队的!”赢流云叩击椅背的手指骤然收紧,脸上却绽开春风化雨的笑意。
这就是赢流云在宣示自己对帝**队的主权!帝国权力巅峰的官员们不着痕迹地交换眼神,微微偏转的头部带动金瑾花领徽转出微不可察的弧度。
“陛下!”慕斯里声如裂帛,方才的佝偻老态竟似随尘埃散尽,腰背如胡迪山脉中的红衫木般笔挺,声线里淬着寒铁般的锐意。
议事厅内立刻落针可闻,文吏的钢笔顿在纸上洇开墨渍,蒋雨腰间的九枚精算珠细微的碰撞,这些细碎声响在骤然死寂的大厅内,竟如惊雷刺破穹顶。
慕斯里深蓝色制服不知为何竟然暗淡成了墨色,他又从身后掏出了一份奏报。
而这份奏报竟是和赢流云修罗面相同的赤红色,这是帝**方在奏报紧急军情时才通的规制!
赤红色奏报徐徐展开,议事大厅内百官的瞳孔骤然紧缩。
“立国时两万贵胄,如今竟如蝗群蔽日——九百万!”慕斯里猛地将手中奏报扔至议事大厅正中,赤红文书似血痕蜿蜒:“俸禄、封赏、岁银,鲸吞半壁国库!”
“无功受禄者蛀空帝国梁柱,臣请重写功本!非血战斩首、治水开疆者,不得食君禄!”
慕斯里话音刚落,赢流云案头上的黄金风铃猛地发出了金石交鸣之声!
赢流云将翡翠扳指重新带回了左手上,右手指尖摩挲着翡翠扳指上的饕餮首,笑意如淬毒的银针扎进巴洛特紧绷的侧脸:“巴洛特长官,意下如何?”
巴洛特垂眸凝视手里微微冒着热气的茶杯,晃动的太平猴魁此时竟是反射着惨绿。
第四司值司陈诚嗅到一缕极淡的血腥气,他看到代表巴洛特家族的象牙徽章,已然将巴洛特掌心硌出月牙状血印。
“下官附议!”赢流枫舞的声音如清泉击石,骤然刺破了议事大厅内垂落的压抑,青绿色制服随着起身的动作翻涌如画,将沉默的议事大厅撕开一道凛冽光痕。
路明喉结滚动,掌心微微渗出的汗渍在瞬间褪去。他凝视着赢流枫舞昂起的头颅,忽然觉得平时骄横的少女,竟在众官噤声时化作淬火利剑。
待路明长长吐出胸中浊气,他刻意将军靴在大理石的地方上踢出金戈铁马:“下官,附议!”
蓝田起身如长刀出鞘,骨节分明的双手撑住案几刹那,远东红衫木竟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下官,附议。”
除巴洛特以外的其余值司也陆续表态,他案几上茶盏微微荡起涟漪,半片太平猴魁沉入惨绿水底。
赢流云注视着巴洛特官帽下渗出的细密汗珠,像在赏玩一件即将碎裂的精致白瓷。
直到巴洛特起身,赢流云才松开了紧握翡翠扳指的右手:“准!了!”
黄金风铃再次爆出蜂鸣,巴洛特的瞳孔瞬间收缩如针,他手中象牙徽章似乎想要化作异兽狰狞欲扑。
赢流云却已将视线投向大厅穹顶的金瑾花团,仿佛方才那句裹挟着血腥气的政令,不过是打碎了个无关紧要的茶盏。
文吏的钢笔在纸上落下“了”字的最后一笔时,议事大厅里的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个立国八百年的古老帝国,未来将会怎样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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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历803年,歌安帝国开始逐步废止贵族所拥有的各项特权。
以赢流云为首的改革派,强力抨击贵族对权力的长期独占局面,竭力促使门阀政治迈向解体。
此次改革在歌安帝国的历史发展进程中书写下了璀璨夺目的篇章,对帝国的政治格局施加了极为深刻的影响。
它象征着歌安帝国在政治制度方面的一次重大转折,为帝国的持续发展筑牢了根基。
史称“八零三变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