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远东 第30章 八零三变法（二）

京都，第一司，赢流云的公室内。

赢流云伫立在窗前，目光紧锁着窗外铅云密布的天空，一道闪电劈开暮色，青白光芒透过纱窗在他的侧脸投下明暗交错的裂痕。

赢流云的办公室位于第一司的最高处，在此能够俯瞰整个京都。此刻，京都城楼的轮廓在翻涌的乌云里时隐时现，宛如蛰伏的巨兽。

路明坐在沙发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已然冰凉的茶杯，檀木纹路里嵌着经年累月的茶渍：“陛下，帝国数百年的弊政是时候革除了。”

铜漏滴答声突然清晰可闻，烛火在赢流云的佩刀上折射出森森寒光：“不知后人会如何记载我这一朝的事迹？”

路明尚未开口作答，苏灿的军靴踏过地毯的细微声音由远及近，随着门轴轻微的吱呀声响，苏灿的声音响了起来：“下官苏灿，参见陛下！见过路长官！”

赢流云并不是一个注重礼仪的帝王，长期的军旅生涯让他更习惯单刀直入。

他随手指了指路明身边的空座，说道：“坐吧！”

待苏灿行礼谢恩入座后，路明便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说道：“陛下，如今夜已深沉，下官年事渐高，这熬夜的精力自是不比从前了，还望陛下准许下官先行告退。”

言罢，路明也不再等待赢流云的回应，便打算躬身退下。

赢流云见状，举起桌上的刻有「赢流皇族」四个大字的翡翠石印：“今晚你要是敢走，我就攮死你！”

“你路明领着高俸恩赏，倒是学起巴洛特那些'受钱不治事'的蠹虫！”

“你老了？！那我赢流云是不是该死了？！”

苏灿呆若木鸡的看着高举翡翠石印的赢流云，他的喉结艰难的上下滑动着，一个简单的吞咽动作，此时却显得异常艰难。

而赢流云作势欲要把手中翡翠石印砸向路明，却被路明的一声高喝打断：“下官！惶恐！”

缩在沙发角落的苏灿被陆明这一声高喝再吓一跳，笔挺的制服被他抓出细密的褶皱。

“陛下正值盛年，精力旺盛、龙威虎猛，吾大帝国之千秋大业，必将在陛下引领之下繁荣昌盛、永垂不朽。陛下万不可妄言衰老之事。”路明始终垂手眯眼，他的语气平静得像没有丝毫波澜的湖面。

苏灿心中暗暗吃惊，原来还可以这样糊弄皇帝陛下！于是，他挤眉弄眼的望向了赢流云。

不巧的是，苏灿刚望向赢流云的瞬间便对上了那双喷火的眸子。苏灿的喉结再次开始艰难的上下滑动，领口的鹰徽也随着喉结的滑动微微偏转。

赢流云双眸中的怒火在触碰苏灿的刹那，瞬间变成了一种意味深长的炽白光芒：“你也觉得我是正值壮年，龙精虎猛？”

苏灿心中暗暗叫苦，他很后悔刚才那挤眉弄眼的眼神。但此时赢流云的双瞳缩成针尖，充满了危险的意味。

“陛下！容禀！”苏灿急中生智，也学着路明的样子，扯着公鸭嗓就开始乱嚎：“陛下，洪福齐天，天降祥瑞，威武齐天...”

苏灿话音未落便被赢流云挥手打断：“一通狗屁！连个马屁都算不上！”

说罢，赢流云又转头望向办公室门口垂手躬身的路明：“路明，你不尊君令，就不怕我诛你九族？”

路明抬头望向赢流云，眼底尽是狡黠的笑意，这让赢流云瞬间警觉起来。

“下官乃陛下九族之一！”路明的回答倒是让赢流云呆立当场，手中翡翠石印上的「赢流皇族」四个古朴大字闪出一丝尴尬的光芒。

稍时，赢流云泄气一般，颓然的看着路明说道：“罢了，过两天让霜落去蔷薇城堡，我好久没见她了。”

提到赢流霜落，赢流云和路明嘴角都勾起了暖心的笑容。

帝国历776年，赢流霜落作为帝国长公主，站在象征皇权的第一司大门前执刀立誓，毅然下嫁寒门谋士路明。

这场冲破贵族联姻桎梏的婚姻震动朝野，红妆十里，路明手提北境蛮王索伦头颅作聘，在第一司立下“此生不负歌安，誓死效忠赢流”的血誓。

自此，路明夫妇全面掌控第八司，使其成为绝对忠诚于赢流云的监察机构。

帝国历794年，由八百赢流卫队扩充改编的赢流军已逾十万。在第四次远东战争中，赢流军在塔拉森林决战中硬抗魔族八万大军，成为歌安帝国对阵魔族的传奇战役。

看在赢流霜落的份上，赢流云放下了手中的翡翠石印，愤愤说道：“路明，你着实可恨！”

说罢，赢流云决定不再和路明瞎扯，他看向缩在沙发角上的苏灿，问道：“今日的削藩之事，你说说你的看法！”

这一句突如其来的问话，让苏灿大脑一片空白：“下官只是个大头兵，不敢妄议政事！”

“说不出来，我诛你九族。”赢流云漫无目的的翻阅着办公桌上的文件，言语中满是威胁。

苏灿心里暗暗叫惨，眼前这个皇帝怎么动不动就要诛人九族呢！但是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壮胆说道：“陛下，今日之事，罪在当下，功在千秋！”

“嘭”的一声闷响，办公室的门无风自动，重重的关了起来，赢流云和路明眼底同时闪过一丝诧异。

“帝国立国已逾八百载。”

“立国之初，民风尚武，贵族子弟皆以战死疆场为荣，为帝国立下汗马功劳。”

“帝国中期，贵族世家兴办教育，传授知识，发展经济，推动了帝国快速发展。”

“帝国也因此一跃成为大陆上最强盛的国家。”

“近两百年来，帝国政局安稳，雄踞于中土大陆。如此盛世之下，贵族世家也是快速的发展壮大，其势力急剧扩张，已然占据帝国半壁河山，朝堂之上诸多决策亦受其左右。”

“随着帝国的繁荣昌盛，贵族世家内部的利益矛盾逐渐凸显。各家族为争夺利益，明争暗斗不断，如今已严重干扰了帝国的长远发展。”

“曾经，贵族世家以尚武尚学为荣，为帝国培养了众多人才。然而如今，奢靡之风在贵族中肆意蔓延。”

“大量贵族子弟既无文才又无武艺，整日无所事事、仗势欺人，成为社会动荡的潜在隐患。”

“我朝数位先皇皆有宏图大志，曾多次尝试削弱贵族门阀的势力。但帝国根深蒂固的阶级制度，依旧阶级对立，贵贱有别！”

“阶级对立，贵贱有别”八个字，苏灿掷地有声。

赢流云看着苏灿，意味深长地说：“你不喜欢贵族世家。”

苏灿躬身施礼，诚恳地回答：“下官并不反感贵族世家，只是看不惯这世间的不公！”

赢流云斜靠在椅子上，饶有兴致地问道：“那你来给我说说，这世间，究竟怎么个不公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