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光十二年八月初七,北京的秋风吹散了户部银库的霉味。绵志抚过嘉庆朝《宗禄核减算盘清册》的封皮,指尖在“嘉庆四年”的落款上停留——那是先帝推行“旗民转业”改革的关键年份。清册内页,每道算盘刻痕都注着“宗室禄米实发七成,余三成折银易业”的朱批,这是嘉庆帝为推动旗民自食其力而设的过渡方案,如今却被道光朝《宗禄豁免条例》盖着猩红的“奉旨照准”印,墨迹下隐约可见先帝朱批“旗民当效圣祖耕战,不可空耗国帑”的残痕。
“大人,载龄大人的人又来催销档了。”书吏的声音打断思绪。绵志望着窗外搬运档案的旗丁,他们肩扛的木箱上赫然贴着“霉变焚毁”的标签——那里面装的,是嘉庆朝“旗民实业局”的全部档案,从《旗人屯田清册》到《匠籍改业算盘录》,记录着十万旗民脱离禄米、从事农工商业的尝试。他转身打开暗格,取出嘉庆朝铜尺,尺身刻着“数据治世,旗民自养”的先帝手书,这把承载着改革记忆的铜尺,如今却与满是霉斑的算盘珠一同被锁入暗格,恰似被封存的嘉庆朝改革理想。
深夜,绵志在值房点起三盏油灯,将道光朝《宗禄黄册》与嘉庆朝《旗民转业总账》并列。算盘拨至“远支宗室禄米”栏时,他瞳孔骤缩——道光朝禄米较嘉庆朝多出三成,而对应的“旗民实业补贴”栏竟为空白。“载锡们怕的不是数据,是旗民不再仰赖宗禄。”他用放大镜照向黄册纸背,显现出“载锡”私章下的密注:“禄米虚增部分,半入私仓,半购洋货”。当算珠拨到“漕粮虚增”项,他翻开张恪旧信:“每船虚报十立方尺,私粮尽入宗室私栈”。取出嘉庆朝《漕运转业则例》,其中“旗丁运粮之余可附载商货”的条款被墨迹涂盖,取而代之的是载龄新颁“竹筹丈量,虚增三成合法”的训令。嘉庆朝铜尺与道光朝竹筹并列案头,前者刻着“寸寸皆公”的先帝训示,后者短三寸且刻“天恩”云纹,仿佛改革与倒退的具象化对比,在油灯下投下明暗交织的影子。
次日,绵志捧着嘉庆朝铜尺闯入乾清宫:“启禀皇上,宗室虚领禄米与漕粮舞弊,皆因废除先帝‘旗民转业’旧制。”他展开《宗禄虚增对比算盘图》,“嘉庆朝三千宗室中,千余人已务农经商,岁省禄米四万石。今尽废其业,逼十万旗民复归廪食。”道光帝盯着铜尺上“数据治世”的刻痕咳嗽不止:“朕闻嘉庆朝曾设‘实业局’,卿可曾参与?”绵志叩首:“臣时任户部侍郎,亲见先帝令宗室子弟学算术、习百工。载锡等旗主曾联名反对,称‘旗人执算筹,有辱弓马体面’。”言罢呈上《旗民改业成效录》,内页夹着松江旗人开设的“振武布庄”算盘流水,“此布庄年缴商税千两,昔日却是领禄米三百石的闲散宗室。”铜尺的冷光与算盘的珠响交织,仿佛在乾清宫内重现先帝改革的热烈场景。
回到户部,绵志秘密让可信书吏用嘉庆朝算盘复算宗室禄米,每笔数据对照《八旗通志》。当算出“宗室虚领禄米累计百万石”时,张恪旧部李顺带来漕帮密报:“载龄用‘双珠算盘’伪造赈粮,却将旗民改业的屯田粮私卖洋商。”“把《旗民屯田图》缝入漕船风帆,”绵志将算盘珠装入密封竹筒,“先帝若在,必以这把嘉庆朝铜尺为刃,剖开这贪腐之网。”他望着窗外黄叶飘落,想起嘉庆朝鼎盛时,银库每日用这把铜尺丈量旗民屯田,算盘核算的是亩产、织量、铁器产量——那些跳动的算珠曾是帝国转型的脉搏,如今却成了对抗**的隐秘武器。
中秋夜,绵志在银库顶楼摆开算盘,月光照亮他新制的《旗民复业模型》——以康熙朝旗民总数为基数,结合嘉庆朝《实业奖励条例》,推演出“十年内半数旗民自食其力”的路径。算珠拨至“道光三十年”时,岁支禄米可减至圣祖朝水平,而屯田、商税等收入将填补财政缺口。“大人,载龄封了银库后巷。”书吏急促汇报。绵志将模型藏入《康熙字典》,指尖抚过嘉庆朝铜尺的刻痕:“先帝说过,‘尺量土地,算量人心’,这把尺子量得出旗民的生计,却量不出宗室的贪欲。”窗外,宗室灯笼映红户部匾额,墙角的铜尺与算珠在暗影中静默相对,恰似改革火种与宗法黑暗的无声对峙,而绵志眼中倒映的月光,正如同未熄的理想,在帝国的秋夜中微微震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