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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线情怀 第1章 入沟

作者:于老三333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05-06 16:24:36 来源:小说旗

第一卷 出世

三线

红旗挥,战鼓擂,好人好马聚成堆,

要问我们哪里去?三线建设献荣辉。

山峦美,渤海醉,抗美防苏铠甲锐,

要问我们都是谁?军工战士功至伟。

集大队,为战备,深山老林避外鬼,

要问我们为了谁?保家卫民树丰碑。

和平归,三线吹,方向道路皆可悲,

要问我们何处去?保军转民说是非。

第一章 入沟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国际局势风云变幻,国家安全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严峻挑战,一场意义深远的三线建设在中华大地轰轰烈烈地展开。

那时,中苏关系急剧恶化,苏联在我国北部边境陈兵百万,时刻威胁着我国安全;盘踞在台湾的蒋介石妄图反攻大陆,频繁制造紧张氛围;中印边境争端不断,中方被迫自卫还击;美国更是在台湾海峡举行核战争演习,疯狂扩大侵越战争,直接对中国安全构成威胁。

在这紧张局势下,**向全国人民发出 “打一场恶仗” 的号召,“备战、备荒、为人民”“好人好马上三线” 的口号响彻大江南北。

从国家安全角度出发,将重要工业设施转移至内地山区,是保障国家战略安全的关键举措。

从发展战略角度而言,这是一次均衡区域经济发展、开发内陆资源、带动中西部地区进步的大胆尝试,对改变我国工业布局不合理的状况意义深远。

从经济层面来看,以当时不变价固定资产投资额计算,三线建设投入高达2000亿,这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彰显出这场建设规模的宏大。

三线建设从规划、推进,到发展,再到后续的转型调整,整个过程极为复杂。

我作为一名亲历者,往昔的三线岁月时常在心头浮现。

那些激昂或平淡、充满希望或饱经艰辛的故事,都是三线建设的生动写照。

接下来,我将虚构几个人物,通过他们的人生轨迹,讲述他们从懵懂孩童在三线一路成长直至退休的漫长历程。

从这些普普通通、毫不起眼的小人物视角,去探寻那个时代的酸甜苦辣,揭开三线建设不为人知却又无比动人的生活篇章 。

故事从入沟开始,诗云:

车轮滚滚东风劲,战鼓隆隆万马齐。

三线红旗插万里,军工备战立功急。

高山让路前人累,河水折腰晚辈疲。

枉费无功劳累苦,万千子弟叹河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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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0年10月末,松江省奎龙市连下了好几场雪。

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给这座喧闹的城市披上了一层银装,整个世界都安静了许多。

那些早早落下后冻住的雪,凝结成灰白色的冰凌,有的突兀地立在道路中央,有的则隐匿在路边的雪堆与垃圾之中。

城里的道路变得异常难行,大多数人都躲在家中避寒,街头只有寥寥几人匆匆走过。

李风顺光着头站在路旁,看到有人摔倒后又狼狈爬起,忍不住偷偷呲呲地笑。

这时,妈妈、哥哥和邻居们正从家里抬出包装好的物件,在大雪中艰难地一点一点往楼前的解放车上装载。

没过多久,车装载完毕,雪也小了不少。

妈妈一边和邻居们告别,一边呼喊着李风顺上车。

一家人登上车后,出发了。

他们站在车上,望着久久不愿回屋的邻居,一边挥手,一边大声喊道:“再见!”

车子缓缓驶出住了三年的歪把子五楼,送别的邻居们身影越来越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四周只剩下茫茫白雪和一栋栋轮廓模糊的住宅。

汽车穿过保东厂江东第五家属区,沿着嫩江边的堤岸路一路向南。

江堤上的积雪与江面上的冰层连为一体,好似起伏连绵的山峦,散发着刺骨的寒冷。

赵艳望着熟悉的一马平川的田野和冰冻的江面,迎着飘飘洒洒的雪花,心中百感交集。

来到这座城市十几年了,如今要离开了,她心想:再好好看一看吧,以后想看可就难了。

汽车碾着厚厚的积雪,行驶得十分缓慢。

一会儿,雪又大了起来,朦胧的城市仿佛不愿让离去的人再多看它一眼。

慢慢地,汽车转入城区,穿过闹市,来到了奎龙火车站。

汽车开上站台,李风顺看到许多辆汽车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铁路调度员指挥着车辆开到指定位置。

搬家的人群分成了三拨。

一拨人站在汽车上卸货,一拨人抬着货物往火车上送,还有一拨人在车站工作人员的指挥下在车厢里摆放物品。

小孩子们在站台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纷纷爬进了车厢。

进入车厢后,大家纷纷摇头、抖身,浮雪簌簌落下,可那些冻在身上的雪却牢牢地附着在衣服上,怎么也不掉。

李风顺在外面站了许久,头顶的雪和竖起的头发冻在了一起。

一旁的小伙伴高文革笑着说:“你像个白头发的老伯伯。”

李风顺扮了个鬼脸,龇牙咧嘴地回应:“我是个大怪物!”

不知过了多久,各家的物品装满了车厢,大人们带着必备的生活用品和家禽,来到车厢与孩子们会合。

又过了好一会儿,火车缓缓开动,李风顺兴奋极了,因为他就要见到爸爸,还有爸爸口中的那座山了。

车厢里,炉火熊熊燃烧,暖意融融,仿佛春天一般。

大家坐在车厢内,除了吃喝,多数时间都在睡觉。

也不知睡了多少回,笼里的狗、猫、鸡、兔拉了多少粪便,火车走走停停了多少天。

一天清晨,火车终于稳稳地停了下来。

车厢临时党小组组长冉海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围着火炉喝热水、啃干馒头的众人,开口问道:“咱们到哪儿了?”

大家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

冉海推开身上盖着的大衣,坐在草垫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打了个哈欠后站起身来,慢悠悠地走到车厢大铁门前,握住把手,用力一拉,门缓缓打开。

冉海朝着车站望去,东面低矮的平房旁,一道高高的城墙格外醒目。

他转过头寻找站牌,突然激动地大喊起来:“唉、唉!到了!威宁到了!”

他兴奋地回过头,冲着还在睡觉的人们喊道:“起来,都起来,大家快过来看看,咱们到地方了!”

睡眼惺忪的人们慢慢睁开眼睛,望向门口那道射进来的晨光,以及晨光中冉海挥舞的身影。

火炉边正吃东西吧嗒嘴的人也站起身,走到铁门边,探出头看向车厢外的站台。

五十米外的站牌上,白底黑字写着“威宁站”。

不知是谁感慨了一句:“太好了,可算是到了!”

冉海用手抹了一把带着倦意的脸,从门口回到草垫前。

此时,他的妻子孙加和已经起床,正蹲在脸盆边擦脸。

等妻子擦完,冉海伸出手,让妻子把湿毛巾递给他,擦了擦脸后说道:“到站了,大家抓紧吃点东西,吃完赶紧整理自家物品。先别下车,听领导安排。对了!铺在地上的草垫子,能带走的都带走!”

擦完脸,冉海顾不上吃饭,直接走下了车厢。

火车上,十几节车厢的党小组长都下来了,大家纷纷四处张望。

在车站入口处,一位清瘦的人挥手喊道:“冉海!”

冉海顺着声音望去,发现是老领导袁国岭在喊他,便迅速跑了过去。

袁国岭曾是冉海在保东时的后勤副厂长,文革期间被批斗撤职,关进了牛棚。

三线建设成立时,他从牛棚出来,来到了三线。

冉海听上次从三线回保东的人说过,袁国岭如今在三线当上了副总指挥。

冉海跑过去与领导握手时,其他车厢的党小组长也围了过来。

袁国岭看到大家十分高兴,一一与众人握手,随后安排大家准备卸车和装运工作。

接到通知的大人、小孩纷纷从车上下来,在车站工作人员的指导下,开始卸载运来的物品。

没过多久,站台上便堆起了几十堆物资。

三线建设调配的汽车陆续开上站台,李风顺家与杜武、张美艺三家被安排上了同一辆车。

装好物品后,车辆缓缓驶出站台,开到了火车站前的空地上。

这片空地十分开阔,上面分布着大大小小的土坑和高低不平的土包。

许多汽车停在这儿,有的已经装载完毕等待出发,有的则准备开上站台去拉物资。

李风顺站在车厢上向西望去,只见一座低檐尖顶、灰黄色的二层小楼,上面写着“威宁站”三个大字。

小楼后面是那条南北走向的火车线,左右分布着许多灰色及暗红色的平房。

火车站的地基很高,像是建在山坡上,坡上的泥土不知掺了什么东西,这儿一块黑,那儿一块红,更多的则是灰黄色。

火车站坡下有一条由北向南的路,汽车驶过时扬起阵阵尘土。

人们转身看向北面,那里有许多低矮破旧的平房,不少人站在房前,打量着三线建设来的人和车队。

灰黑色的服饰,搭配着平房上的油毡纸、破瓦片,再加上烟囱里冒出的烟尘以及车辆卷起的尘土,在晨光下仿若云雾一般,使得北面的景象模模糊糊。

大家再转向东南,在金灿灿的阳光下,一道灰黑色的城墙映入眼帘。

那城墙又长又高,尽管砖石破旧,还有垮塌的缺口,但依然显得雄伟高大。

杜武妈妈告诉大家:“这个古城有五百多年历史了。”

李风顺好奇地问:“阿姨,山在哪里?”

“城的东北角有一座山,叫首山,看见没?”

或许是雾霾太重,又或许是晨光过于刺眼,大家都没看到那座山。

温和的阳光,徐徐的北风,让站在车厢上的人们解开了厚厚的棉衣。

灰头土脸的妈妈从面袋里拿出馒头和咸菜,招呼李风顺他们吃饭。

一辆辆装满人员和物资的车辆,卷着尘烟,陆续回到广场。

李风顺又朝东北角看了看,还是没瞧见首山。

这时,在袁国岭的指挥下,满载的汽车出发了。

李风顺乘坐的汽车行驶在最前面,同一节火车车厢来的高文革坐的汽车排在第二位。

过铁路时,李风顺扯着嗓子大喊:“高文革!”

听到声音的高文革也回应道:“李风顺!”

他们的声音饱含着炽热的情绪,穿透了铁轨旁呼呼作响的风声,传向远方。

过了铁路道口一千多米,一条河水拦住了去路。

这条河有五十多米宽,是由西、北方向无数条河、溪汇集到城边形成的。

它流经城郊,先经过西部,再转向南,然后往东流,最终奔流入海。

当地人把流经西面的河段叫西河,流经南面的叫南河,流过东面的则称为大海口。

河上有三座桥,两座是公路桥,一座叫南桥,一座叫西桥;在南桥和西桥之间还有一座铁路桥。

汽车穿过西桥,就算出了城,驶上了乡村公路。

车速加快,车尾卷起的黄土,让李风顺看不见后面的高文革,他喊了几声也没有得到回应。

过桥没多久,车队路过一个大村落,上百个土坯房分布在道路两旁。

房前屋后、村头田野里,正在收秋、烧荒的社员们直起腰,抬起头,看着三线建设的车队。

汽车继续向西北行进,沿途村落众多,几十栋土坯房组成的村子一个挨着一个。

车上的一位阿姨说:“这地方看着不错,村子多,说明人多。人多,就意味着气候好、环境好,适合人生活。”

一位姐姐接过话茬:“这地方的人肯定比咱们那边多,气温也比咱们那儿高,不过这里的社员人均耕地,肯定比咱们那边少。”

聊天时,妈妈突然发现李风顺不知何时站到了别人家的鸡笼上,便小心翼翼地走过去,将他抱了下来,让他靠在前右侧车厢板处。

车队继续颠簸前行,大家议论道:“一会儿爬坡,一会儿过坎的,这是在上山了,海拔变高了。”

“山!山在哪里?”

李风顺探头向一侧看去,近处的土丘并不高,跟奎龙公园的假山差不多,这不像是山。

阿姨提醒他:“往远看。”

李风顺踮起脚再看,惊喜地喊道:“山,那是山,这山太高了!”

他看到了西北方向连绵成片的山,在他眼里,这些山高耸入云,仿佛与雾霾笼罩的天空相接。

“现在看到的还不是真正的山,是丘陵,一会儿才能看到山。”

杜武妈妈是威宁人,家在县西北的大山里。

她介绍说:“威宁是个山城,海边的山矮、平地多,离城越远,山就越高。”

杜武妈妈说山的时候,孩子们都认真地望着远处,似乎在寻找他们心目中的那座山。

年龄大一点的孩子认为山是:

层峦叠嶂奇峰赏,神魂荡,陡崖望。

傲骨嶙峋天地往,胸怀宇量,浩繁深广,万里寻三藏。

上学的孩子认为:

山就像个巨大的蚯蚓。

幼儿园的孩子认为:

山就像拉的粑粑堆。

车厢里,孩子们像一群欢快的小鸟,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外面的景色。

而大人们,早已被这颠簸的路途折腾得疲惫不堪,他们无力地靠在座位上,闭着眼睛。

孩子们迎着西北风,看着山峦及农田。

七零八落的庄稼地里,少数农民正在挥舞镰刀,割着玉米杆,多数农民兄弟则坐在割完庄稼的地头上,欣赏着这晚秋的风景。

车在蜿蜒的道路上行驶,窗外的山越来越近。

终于,随着一阵轻微的颠簸,车子稳稳地开到了山下。

这是李风顺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打量山,映入眼帘的是起伏的山坡,灰黄的田埂毫无规则地分布着,恰似秃子头上的疮疤,这儿一块那儿一块。

田里,枯黄低矮的玉米秆在风中无力地摇晃,侧埂沟沿、石头缝里,矮矮的树木和枯黄的野草星星点点,布满了整个山坡。

山下的小河潺潺流淌,河水清澈见底。

右岸是成片的杨树林,枝条光秃秃的,只有寥寥几片金黄的叶子还顽强地挂在枝头。

透过树林,隐隐约约看到了几栋民房 。

汽车停在河边,司机下了车,和车上的人说:“有没有解手的?有,就下车处理处理。”

司机说完,就提着麻口铁的水桶,往河边走去。

方便完的李风顺,刚要上车。

又一辆汽车缓缓停在旁边,满身灰土的高文革迫不及待地跳了下来,刹那间,他身体四周扬起一团烟尘。

“李风顺!”

听到呼喊,李风顺赶忙转身看去,只见高文革像头沾满灰土的驴子,正龇着牙大喊他的名字。

这时,司机提着一桶水回来了,催促道:“快上车,清点人数,坐稳坐好,咱们要上路了!”

汽车缓缓启动,压着鹅卵石,穿过小河,开始往山坡上爬。

田埂里,零散地立着低矮枯黄的玉米秆,上面竟还没结出玉米棒。

李风顺的母亲赵艳看着这样的庄稼,不禁叹了口气,说道:“就这,能有啥收成啊!”

爬上坡后,汽车拐了两个弯,坡上的景色顿时让人眼前一亮。

只见层层梯田错落有致,梯田上满是树木,矮矮的树枝上挂着五彩的残叶,还点缀着红的、黄的果实。

赵艳仔细瞧了瞧,忍不住问道:“那是水果吗?”

杜武母亲笑着回答:“没错,那红的是国光苹果,黄的是黄元帅苹果,这儿的水果可甜可好吃啦!”

“水果真不少,比咱们老家那边强多了。”张美艺的母亲贲海燕接过话茬说道。

“确实,这边水果多得很,尤其是苹果,产量特别高。**都说过咱这儿出好苹果呢。”

大家正赞许着,汽车喘着粗气,再度拐弯,继续往山上爬。

剧烈的颠簸和频繁的转弯,让不少人感到一阵晕眩,大家纷纷又坐了下来。

正所谓山高一尺,风增一毫。

坡上的风越来越大,西北风裹挟着汽车卷起的黄土,好似一条长长的土龙,直往人眼睛里钻。

崎岖不平的山路望不到尽头,贲海燕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难受极了。

赵艳赶忙扶着她挪到后厢板处,她趴在厢板上,止不住地呕吐。

张美艺也晕车了,靠在李风顺身旁,一边呕吐,一边小声哭泣。

李风顺虽然没有吐,也没有反胃的感觉,但张美艺的哭声,让他原本兴奋的心情淡了许多。

汽车时而爬坡上山,时而下坡下山,颠簸程度时轻时重。

途中经过一座山,山上正在放炮修路,汽车只好转道,来到山脚下,在一条缓缓流淌的小溪里缓慢前行。

溪水时断时连,汽车碾压着水沟里的碎石,颠簸得愈发厉害。

大家根本坐不稳,只能半蹲着挤成一团,互相拉扯着保持平衡。

李风顺紧紧把着厢板,随着车厢摇摇摆摆、飘飘悠悠。

这种晃动,让他想起了奎龙幼儿园里的摇车。

他可喜欢摇车了,就爱那种在摇车中随意摇摆的感觉。

可对于晕车的人而言,此刻的每一秒都痛不欲生。

她们紧紧扶着车厢板,胃里一阵翻涌,几缕黄水从嘴边溢出,在空中划出弧线,落入水中。

二十多分钟后,汽车终于驶出小溪,重新驶上公路,接着爬坡。

爬上山顶的汽车,不再像之前那般吃力地喘着粗气,而是缓缓沿着平缓的山岭向前行进。

道路两边,尽是已收割或等待收割的花生地,许多社员在田间忙碌地劳作着。

放眼望去,坡下沟壑纵横,几十条沟壑间,大村小舍错落有致,炊烟袅袅升腾,好似云朵飘浮。

远处的村落犹如一位披着薄纱的美女,在朦胧中隐隐约约露出婀娜多姿的体态;而近处的村舍,环境脏乱,家禽四处乱窜,那股杂乱的气息,就像丑女腋下散发的狐臭,让人忍不住捂住鼻子。

汽车转弯、下坡,渡过河流,沿着山丘又行驶了许久,终于驶入一处山间平原。

公路两旁,村落民房密密麻麻,一片繁华热闹的景象。

汽车缓缓驶入村庄,在一个大院门前稳稳停下。

司机打开车门,大声喊道:“公社里有厕所,有需要方便的抓紧去。”

赵艳赶忙扶着贲海燕下了车,李风顺也扶着张美艺走下车。

杜武与母亲则扶着有点晕车的姐姐杜静,跟在后面,一行人朝着院子里走去。

李雷顺从车上蹦了下来,大声读着大院门垛上的板匾:“前后岭公社。”

李风顺没敢像他那样蹦跳,而是翻过身,顺着后箱板的木槽,脚尖踩着连接销,小心翼翼地溜了下来。

公社大院十分宽敞,大院门口设有耳房,里面是高大的瓦房,还有用石子铺成的甬道。

院子里站着许多人,他们静静地看着这支搬家的队伍,目光中带着好奇与打量。

大家下车去厕所的时候,司机拎着铁桶,打开汽车前机盖,将水缓缓倒入水箱。

倒完水后,他点起一根烟,慢悠悠地走进大院。

李风顺上完厕所回来,刚爬上汽车,就听到高文革的喊声:“李风顺,我们超过你们了!”

李风顺扭头一看,高文革乘坐的那辆车已经跑到了前面。

李风顺心里急得不行,扯着嗓子大喊道:“快点,我们被他们超过了!”

“这孩子!”

他的声音清脆响亮,惹得周围的人们一阵哄笑。

司机迈着四方步,抽着烟,不紧不慢地回到车前。

此时又有几辆车从旁边驶过,他看着这些过去的车,使劲吸了几口烟,然后抬起一只脚,拿着烟杆,将烟嘴对着鞋底用力磕了三下,收好烟杆,慢慢拉开驾驶室的门,坐了进去,发动汽车继续向前行驶。

李风顺满心失落,像只斗败的小公鸡,蔫蔫地坐在车里。

他越想越觉得憋屈,自己不过是着急催了一句“快点”,怎么就成了大家的笑料呢?

他越想越生气,脑袋垂得越来越低,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想搭理那些笑话他的人了。

汽车驶过盆地,又爬过一道长长的山岭。

紧接着下了一段短短的坡后,真正的爬山之旅开始了。

“之”字形的公路在陡峭的山崖上蜿蜒盘旋,犹如一条扭动身躯的巨蛇。

汽车沿着崎岖的山间公路,喘着粗气,冒着黑烟,艰难地前行。

公路左侧是峭壁,有的高耸,有的低矮,不管高度如何,都裸露着青白色的石头和灰黄色的泥土。

或许因为开凿时间不长,峭壁上不太稳固的石块和浮土时不时簌簌落下。

右侧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黑黝黝的山谷中,偶有树尖探出头来,映入公路上人们的眼帘。

晕车的人再度难受起来,纷纷趴在厢板上。

杜武的母亲安慰大家说:“这是最险的地方,过了这儿,就好走多了。”

司机全神贯注,不停地转弯、躲避石子,小心翼翼地向山上攀爬。

转过18道险弯后,汽车终于从南侧山底转到了北侧山腰,接着慢慢向下拐去。

虽然依旧在山上,但道路平缓了许多。

又过了一会儿,杜武母亲说道:“前面就到草尖岭了,我听我家老杜写信提过这个地方,咱们要去的地方可能就在这岭后面。”

“那可太好了!可算快到了,这一路快把人折腾死了。”众人回应道。

汽车继续爬坡、下坡……

终于,在夕阳西下,红红的太阳照到西山时,翻过了草尖岭。

累得满头大汗的司机把汽车驶入平坦的公路,想到离家近了,他兴奋地在驾驶室里高喊:“**万岁!”

车厢内晕晕乎乎的人们也跟着大喊:“**万岁!”

司机接着又大喊:“到了,再转一个弯,就到家了!”

大家欣喜若狂,历经一路颠簸,终于要到家了。

这份喜悦,不单单属于车上这些历经长途跋涉的人,还有已经早早来到三线的人们。

清晨,李春雨早早起床,来到桥口向南眺望。

昨天下午,他到宋东方办公室汇报基建工程进展时,恰逢宋东方办公室的电话响起。

电话是县铁路计划调度打来的,通知明天早上搬家的火车到站,让工厂准备汽车去县火车站接人、接物资。

李春雨听到这个消息十分高兴,回到单位就向同志们通报了此事。

快下班时,指挥部也下发通知,让各单位做好接站、搬运和安置工作。

此刻,李春雨站在桥口,看着新修的公路,满心欢喜,一想到今天就能见到亲人,心里别提多激动了。

这时,高丰收走了过来打趣道:“想老婆了?你才回来没几天!”

李春雨笑着回应:“可不是只有你们年轻人会想,我们也一样。而且这事挺奇怪的,长时间不见,还不怎么觉得,短时间不见,反倒想得厉害,你说怪不怪?”

高丰收叹了口气说:“怪什么?大家都想,只是有的人说出来,有的人藏在心里罢了。唉,我家那小子快一年没见到我了,见面了,还不知道认不认识他爹呢!”

李春雨连忙安慰道:“放心吧!怎么会不认识呢。”

两人正闲谈着,身后传来声响。

他们回过头一看,原来是李文化老师傅骑着自行车过来了。

高丰收热情地大声问候道:“李师傅,早上好!您上班可真够早的,今天肯定又是第一个到!”

李文化笑着回应:“在家也没什么事,早点来,能为三线建设多贡献点力量。”

说完,便骑着自行车向北去了。

李春雨又伸头往南边望了望,高丰收也跟着看了一眼,然后说道:“别看啦,还早着呢!”

李春雨点点头,便和高丰收一起回家了。

在锦东厂区,炸山、平坡、建房的基建队伍正进行倒班作业,全力推进建设。

门卫的哨兵由三线建设人员与基建单位的保卫人员共同担任。

正在建设的三线有两个厂区,左右分布。

左边是主厂区,此刻正在紧锣密鼓地建设中。

主厂区门口正对着的山腰下,有一块被削平的石头,上面醒目地写着红色大字:锦东。

右边的厂区,则计划建在山洞里。

李文化哼着小曲,骑着自行车,满心欢喜地朝厂区驶去。

他转过右桥,进入矿洞沟。

只见几间砖瓦房旁,停着几十辆汽车,许多司机站在路旁。

一个正在吸烟的司机大声喊道:“李师傅,早上好!”

“你更早啊,你们几点出发?”

“马上就走!”

“一路顺风!”

李文化路过运输队的区域,来到变电所的几间砖瓦房前。

变电所的电工郑爱春扯着大嗓门向他问好。

运输和能源部门作为三线建设的先头部队,工作至关重要。

李文化又往前走了一百多米,爬上一个小坡,来到洞口。

洞口值班的同志说道:“李师傅,早上好,每天您都第一个到,太积极啦!”

李文化推着车回应:“吃了吗?”

“还没呢,等换岗了再吃。”

李文化走进山洞,打开灯,换上工装,来到机台旁,开始夹活车件,投入到一天的工作中。

李文化是单位里人人称赞的劳模。

1950年10月,党中央作出“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战略决策,彼时,他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抚顺资本家的小作坊,跟随向北搬迁的兵工厂,奔赴北大荒的奎龙市。

奎龙市的保东机械厂,前身是东北军的小型武器修配厂。

日本侵略期间,被日伪霸占,直到1946年才重回人民手中。

当时,工厂被部队接管,作为人民军队的兵工厂,在解放战争时期生产了大量武器。

1950年10月,为顺应抗美援朝战争的形势,军工企业紧急进行战备搬迁,李文化就在这时加入了保东机械厂。

北大荒白雪皑皑,数万名军工职工及其家属奔赴这片苦寒之地。

他们怀着当家作主、誓死报国的赤诚之心,带着设备、工具和材料走进保东。

利用原有的仓库、厂房和棚舍,组建起一个又一个车间。

在天寒地冻的北方,为保证前线武器的供应,全力生产出大批军火。

李文化全程参与其中,他工作积极努力,认真负责,不到两年就加入了中国**,还成为车间的车工能手和先进工作者。

后来,中苏边境局势紧张,再度搬迁的计划被提上日程。

一年前,领导找到李文化,让他和二十名工友一同前往辽西省锦海市威宁县。

从那时起,他踏入这片群山,成为一名三线建设者。

在同一单位,磨工麻三田总是第二个到达单位。

麻三田中等身材,身形微瘦,五官端正,茂密的黑发还带着点自然卷。

他的机加技术不算突出,但为人处世十分老道,领导和同事们都对他很认可。

他总是早早来单位,不为别的,就为能有时间打猎。

他有一把猎枪,只要一有空,就提着枪上山。

这山上的野兽可不少,有野兔、野鸡,运气好的时候,还能碰上狼、狐狸和黄羊。

这天,麻三田出了洞,绕过厂区的铁丝网,往山上走去。

翻过一道山梁,来到一棵小松树下,伸手扒了扒,查看昨天下的兔子套。

这兔子套是他用车间的细铁丝做的,制作起来倒也简单。

把细铁丝切成半米多长,一头用钳子弯成小圈,另一头穿过小圈,做成大圈。

下套的时候,一头系在树根上,另一头的大圈放在兔子常出没的路上,再用杂草伪装好。

兔子脑袋钻进去一挣扎,脖子上的圈就会越勒越紧。

不过,除了抓兔子,打其他猎物就得靠枪了,这让麻三田有点发愁。

原因是从城里来的时候,带的子弹没剩下多少。

好在负责家属搬迁的领导告诉他,嫂子会把子弹带来,这才让他安了心。

或许是因为平时子弹稀缺,每次开枪时他都格外认真,对着树上的大鸟或是山上奔跑的动物放一枪,基本都能击中。

麻三田打猎的水平很高,每周都能有所收获。

打到的野味,他总会挑些好的,送给机加筹备组组长刘海福。

刘海福对麻三田的工作表现和为人十分认可,觉得他能力强、善于协调关系,还尊重领导,是个可用之才。

一个月前,刘组长走到机床前对他说:“麻三呀,经机加筹备组研究决定,从今天起,你担任机加材料员。”

麻三田连忙回应:“谢谢领导,我听您的,领导让干啥我就干啥,坚决听党指挥。”

说完,他停下磨床,凑到领导身边,小声问道:“领导,我再多问一句,您别介意哈。”

刘海福看着一脸嬉笑的麻三田,就知道他心里有想法,便说:“你小子,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麻三田嘿嘿一笑:“还是领导懂我。我就想问,干材料员有没有保健待遇?要是没有,能不能保留我原来磨工的保健?”

刘海福笑骂道:“你可真够小心眼的,这事我早就替你想到了。再说了,现在还在筹备期间,劳资部门都还没成立呢,工种还得按档案来,你岗位名义上还是磨工。”

麻三田一听,脸上堆满了笑意:“谢谢领导!”

麻三田担任材料员后,已经连着三天去库房领料了。

这天,筹备组副组长张小会一脸不满地把他叫住,质问道:“麻三田,这几天都没见你好好干活,天天跑去打猎了是吧?工作可不能这么干,你心里得有数!”

麻三田立马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脸上堆满笑容解释道:“领导,您这话说的,是不是忙糊涂啦?您看,领导们之前安排我当材料员,材料员的活儿不就是得天天往供应库房跑,去领料嘛。”

张小会一听这话,脸上一阵发烫,心里顿时明白了,这肯定是刘海福做的决定,可他怎么定了这事都不跟自己通个气呢?

没办法,正职和副职有别,张小会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尴尬地笑了笑说:“哎呀,最近事情太多太杂,把这事儿给忘了!”

打这以后,麻三田当上材料员,空闲时间明显比以前多了起来。

他对打猎那是痴迷得很,有时候还会把心爱的猎枪拿回家。

要是上午安排了去库房领料,他准会趁着清晨那股新鲜劲儿,跑到厂外的山上,打上一小会儿猎,过足了瘾才慢悠悠地去库房。

库房坐落在头道沟,这头道沟可是压儿山的第一条沟。

分散在这儿的库房顺着山势修建,位置和地形都不太好,大多数时候太阳都照不进来,屋里总是潮乎乎的。

不过,比起机加车间所在的那个山洞,这儿的条件已经算很不错了。

昨天下午麻三田在库房等材料,等的时间实在太久,压根没时间上山打猎。

快下班的时候,他听说今天运送物资的车皮就能抵达县里。

麻三田心里“咯噔”一下,瞬间紧张起来,嫂子这次过来,还说要给他带些子弹呢,要是到时候连个像样的猎物都拿不出手,那可太丢面子了。

想到这儿,他一大早便匆匆来到单位取枪,心急火燎地往山上赶,就想着多打点野味,好让嫂子高兴高兴。

另一边,李文化正开着机床,目光在车间的山洞里缓缓扫过。

这个山洞不算大,可这里的一砖一瓦、一台一凳,都藏着他辛勤劳作的身影。

矿洞沟里有不少废弃的矿洞,他们车间所在的这个矿洞,洞口是最大的。

洞口的岩石大多是沉积岩,这些年,附近老百姓建房总来这个洞口采石,也许是因为长期采石的缘故,洞口被拓宽得很宽。

二十一个建设者入住山洞后,指挥部当机立断,决定利用这个山洞建厂房。

大家齐心协力,从山上山下砍伐了几十根大树,用树干做支撑,又找来木材在洞口安装了大门。

就这样,洞口处建起了一个长四十米、宽十三米的厂房。

山洞深处还有几条巷道,大家在巷道里砌起了几排炕,挂上了各个筹备组的牌子,原本阴暗的巷道一下子变成了大家的住房和办公室。

没过多久,保东那边运来了八台设备,李文化在三线的车工事业,就在这个山洞里正式拉开了帷幕。

机台工人陆续到岗就位,八台设备一起轰隆隆地运转起来,大家一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你一言我一语地猜测着今天车队什么时候能回来。

午后,张小会带来通知,说刘组长决定下午三点半关闭机床,全面打扫卫生。

时间一到,原本轰鸣的机床瞬间停止了运转,大家手脚麻利地拿起抹布,快速地擦拭起设备。

仅仅十分钟后,刘海福便站到了厂房中间,张小会则静静地站在他身后 。

刘海福手举红宝本:“同志们,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的老婆、孩子就要来了,我们要感谢**他老人家呀!来,大家同我一起高喊,**万岁,万万岁!”

跟随举着红宝书的手摇起,大家异口同声喊着**万岁,万万岁。

手停了下来,喊声也停了下来。

刘海福清清嗓继续说:“无数事实证明,任何时候我们都要学习主席的说话,只有学习了主席的说话,才能让我们心明眼亮。”

他一边说,一边将手落了下来,双手翻开红宝书读道:“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我们还要和全国大多数人民走这一条路…”

刘海福读完这一段,收起红宝书,放于上衣口袋中,并顺手整理了一下兜口的**像章。

他用眼睛再度环顾参会同志。

接着讲:“这段语录大家学习过,多数人都能背下来,我就不多读了。我说一下我的学习体会,学习主席语录可以加深我们对当前国内国际形势的认识,因此我们要天天学,时时学。

有的同志可能要说了,今天学到了什么?对于这一问题,我要先说今天的任务是什么?

是搬家。搬家代表什么?代表三线来人了,革命力量增加了。

大家回顾一下,一年前,珍宝岛战役胜利,我们二十一人扛着柴油机,来到了这荒山野地,在军代表彭政委的正确领导下,在三线筹备组宋总指挥的正确指挥下,轰轰烈烈的三线建设开始了。

部里、省里、市里高度重视,抽调了大批革命同志投入到这伟大的事业之中。

大家看到了,锦海市组织的建设单位给我们建厂房、建住宅。

威宁县组织的几千名民工给我们修路、平整场地。

铁路部门也在连接着各个工地的铁路线。总之,修路、架桥、引水,通电各项工作都在全面开展。

团结协作的革命同志随处可见。

别人帮忙时,我们自己也不含糊,一边设计一边施工,为保证生产,利用山洞,建了厂房。

人拉肩扛,越过几座山拉来了电,通电后,柴油机放假了,我们也不用闻柴油味了。

再往后,机床来了,又安装了八台机床,安装、调试、生产,以李师傅为首的这些师傅守着机床保证了三线建设的需要,你们说这是不是我们的成绩!”

“是成绩,是我们的成绩!”麻三田站在一旁,满脸激动,声音洪亮地喊着。

大家受其感染,也跟着纷纷高呼起来。

“对,是成绩,而且是了不起的大成绩!我们在这个山洞里,度过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时光,但同时也取得了巨大的成就。这个山洞见证了我们的泪水,更承载着我们的喜悦与幸福。当初各小组都在这山洞里的时候,尽管环境混乱,可我们没有让生产受到丝毫影响。燕子沟的办公房在年初建好后,领导和部分小组人员搬了出去,山洞里的炕空出了不少。到了春夏之交,又新来了五十六个人,洞里一下子又热闹了起来。随着家属区的完工,山洞里的炕,终于彻底空了下来。

同志们,这次火车拉来的同志更多,有七十多名职工,还有好多家属呢。咱们三线的队伍壮大啦!而且,转业的同志、地方上的同志也都来了,五湖四海的人齐聚于此。大家想想,我们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就像**说的,为了一个共同的革命目标,走到一起来了。

在这里,我也要问问大家,这段时间我们学到了什么?我们学到了,一切革命队伍里的人,都要互相关心,互相爱护,互相帮助!”

说话间,刘海福抬起手臂,瞥了一眼手表,接着说道:“我就不多说了,同志们!领导关怀着我们,我们也要把自己的工作做好,让**他老人家放心,让副主席放心。最后我再说一句,大家赶紧回家做饭、接家属。家属还没来的同志,也别闲着,去帮着做点事。”

“我就讲到这儿,小会,你还有什么要讲的不?”刘海福回过头,看向张小会。张小会摆了摆手,表示没什么要说的。

刘海福大手一挥,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情,高声说道:“散会,都赶紧回家吧!”

傍晚,承载着奔赴三线人员的车缓缓驶来。

像冉海一家全员到齐的情况并不常见,三线后勤筹备组为他们分了住房,随后带领他们前往住处。

冉海一家人打开房门,便马不停蹄地开始收拾屋子、摆放物品,期间还就着干粮,简单吃了几口。

多数家庭都忙碌到后半夜,才终于安顿下来。

不过,有几户人家对分配的房间不太满意,提出重新选房的要求,为了这事儿,他们折腾得一夜都没合眼。

像刘海福这样提前做好准备的家庭不在少数。

他们早早把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家属和孩子一到,一家人搬着东西进屋,稍作整理,就吃上了热乎的饭菜。

当然,在那个物资不算充裕的时期,能像刘海福家这样在饭菜里吃到肉的,实在是不多。

这晚的事,李风顺什么也不知道。

因为他在草尖岭上累了,蜷在车厢上睡着了,醒来已是第二天早上。

天未亮,李风顺醒了,他是饿醒的。

火炕上,两个哥哥在旁边睡觉,盖的还是那个有粉花的棉被,枕头还是那灰土色的粗布枕。

借着月光,趴在炕上观看,炕靠南窗,房间从东到西不到3米,从南到北不到4米,炕占了近一半。

炕上靠着西墙,摆了一个新的炕柜,炕下有一较长的木凳及一张木桌,地面的红砖铺的很平,缝隙很小,门在东,这凳、桌、柜以前没见过。

长凳上堆着衣服,他下了炕,找到了自己的衣服,穿好。

轻轻拉开门,掀开一半截的白门帘,转头看了看窗户,心想这帘不如放在那。

进入厨房,东边有一扇门及一半的白门帘。

他听到了爸爸的鼾声,想那是父母的房间。

南边也有一门,两米多宽的厨房,靠近门的两侧,搭了两个灶台,一个在东,一个在西。西面的大,东边的小。

大的放置一口四仞大铁锅,小的放一小铁锅。

大铁锅是从市里带来的,小的不清楚。

转了一圈找到了水缸,水缸靠在北墙边,缸上的桶盖是爸爸用木头做的,这个他认识。

桶盖上有机关不用掀整个桶盖,从一边拉下机关,上面就会出现一个不大的缸口,水舀子从缸口伸进去便可舀水。

他记得从奎龙带来两口大缸,一是水缸,二是酸菜缸。

舀起水喝了一大口,感觉味与奎龙的水不同,有点咸。

他没有多想,转向厨柜,厨柜也是爸爸打的,三门的柜,下面还有三个抽屉,柜顶边三面围板比柜顶高了少许,放东西不会从两边后面掉下。

拉开柜门,拿出一个白面馒头和半根大葱,一边啃一边向门口走去。

拉开门栓,打开门。

圆圆的白白的月亮下,灰暗的云贴在了山峰上,仿佛伸手可触。

他好奇的前后左右溜达看着,新家建在山坡上。

山坡上有许多的平房,平房下有许多的楼房。

他的家在一排平房的偏中位置,前有楼,后有平房。

楼房是两层的,楼上、楼下各有6户门、6个大窗、6个小窗。

而自己家只有两个大窗和一个门。

平房与楼房的房顶一样,都是带脊的人字形房顶。

楼房二层有外挂的露天挑空走廊,走廊的左右有外挂的楼梯,走廊上的铁栏杆高约1.2米。

西头有一大坡道,跑到坡道上看,坡下左右各有两栋楼,坡上左右各有三排平房。

他来来回回走了两遍,确认了家的位置。

顺着坡道到了高处观察,南面的山很高,东面烟雾缭绕,看不清山的高低,西边有大片的农田,再远,好像有一南北走向的山。

他想爬南面的山,走下坡却怕了,他想找高文革,却不知他家在哪?

了望时,他看见厕所,就跑了进去。

从厕所出来,有人看见他,问:“小孩,你谁家的?”

“老李家的!”

寒露打在枯黄的草上,微风从山上吹来,有点凉,他将小棉袄的扣子扣了起来。

一会儿,烟囱冒烟了,太阳爬上了山岗。

“吃饭了!”妈妈走出家门站在门前喊着。

听到声音,李风顺跑了回来,进了屋看见爸爸坐在长凳上,与两位哥哥交谈。

和蔼的脸上露着快意,他的胡子刮的很净。微长的白脸上,长长的眉,大大的眼睛,闪着喜悦:“不想爸?你这个臭小子,大早上的跑哪去了,坐我这!”

“我去看山,想爬山!”

“好,这样吧,老大,一会儿带着弟弟去爬山!”

“好的。”

“注意安全、找几个人一起上山,一起下山,别去太陡的地方…”

爸爸上班了,李云顺带着两个弟弟站在坡上四处瞧,一会儿看见同学李建华、张美艺。

李云顺问:“登不登山?”

“正有此意。”

张美艺站在李云顺的身旁,商量如何爬山。

这时,李建华说:“我再找几个人。”

一会儿,他带着冉欣、杜武等人回来了。

大家站在坡上商量,建设单位拉货的汽车跑了过去,卷起的烟尘让路边的厕所影影绰绰。

李风顺看着烟尘中连续驶过的汽车,想起了从城里来的山路,突然高文革从烟中跑了过来。

“你怎么从烟里出来了?”

“刚拉完,你们干什么呢?”

李风顺咬着高文革的耳朵,告诉他:“登山。”

高文革使劲点着头说:“我也去。”

哥哥姐姐商量着,李云顺挥着手,指向前面的山说:“向这座山进发,你们看横峰侧岭,连绵起伏,爬起来定会好玩。”

冉欣说:“如何爬?”

“东高西低,从西面爬。”

下了坡,绕到桥头,踩着滩涂上的石块向山坡走时,李建华崴了脚,好在李云顺伸手拽了一把他没倒下。

李云顺说:“怎么样,还能行吗?”

“没事,继续。”

走到了山下,仰头望东,山上的松树在太阳照射下黑翠似煤,只有树尖露出粉红的色彩。

李风顺向上望时总感觉山顶有一白光反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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