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之殇 第六十五章 九头灵蛇

坠落！一直往下坠落！

凌冽的寒风在陌小苏耳边呼啸而过，她不得不将眼睛闭上。待她闭上双眼之后，才感受到眼眸间那片黑暗所带来的绝望和恐慌，像一双无形的黑手将她拖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阵阵刺骨的寒风吹刮着她脸颊上的伤痕，像一把小刀的刀尖在挑戳着疤痕下的嫩肉，疼得她咬牙切齿，泪水连连。而她身上的碎布片已所剩无几，只留下一件紧身的单衣，还顽强地附着在她那纤的腰身上。

沙沙沙，丝丝丝。

一阵奇怪的响声从深渊下面传来。陌小苏甚是警觉，猛然睁开泪眼，环顾四周，除了两边崖壁上的花儿还泛着微微亮光外，并无其它异常。

啪！

陌小苏感觉到脚掌落地，心里总算踏实下来，不由得将目光转向脚下。虽说她看不清脚底之下踩着的是何物，但是从脚心传来的阵阵凉意，就像是在夏日里，将光脚丫踩在冰丝蚕席上的感觉，甚是柔软，冰凉。还未待她将脚下之物看个究竟之时，一股凉丝丝的瘙痒感从她的额间传来，她甚觉奇异，缓缓将头抬起。

“啊！”望着眼前的一幕，陌小苏吓得尖叫一声。随后，她慌忙抬起双手捂住嘴巴，欲言又止。她着实被吓坏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四周一片寂静。

只有崖壁之上的花儿仍旧泛着闪闪的亮光，将陌小苏眼前这条从黑暗中伸过来的，带着分叉的舌尖看得清清楚楚。

霎那间，陌小苏才算明白过来，额前的冰凉之感，竟然来至这一条鲜红的扭动着的蛇信子。

“老天！这是何方怪物？”陌小苏在心里默默惊叹道，脸颊不由自主地抽搐着。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条先鲜红的蛇信子，猜测着它是不是带着剧毒，若是毒蛇，就凭这个深渊，她拼死也逃不出去，说不定命丧于此。不行，须得活着，活着才知道自己是谁？才知晓为何满身伤痕流浪于此，才知晓那个黑衣男子为何跟着她，还对她这般冷漠，让她在寒夜里被冻醒。思及此，她的眼里闪烁做泪花，将原本漆黑的眼眸点缀得甚是动人。

这蛇信子也着实太大，就那末梢的尖儿都比她的胳膊粗，可想而知，蛇的身子得有多巨大。想到此处，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转身便往后跑去。

丝丝丝……

那蛇信子随着黑暗中传来的声音，追着陌小苏而来。窜至她的眼前，弯曲着、徘徊着、试探着，趁她眨眼之际，又再次舔舐她的脸颊。

陌小苏下意识地躲开，将身子往后倾，然后，蹲下。低头之时，她才算看清脚下站立之处，竟是立于蛇身之上。果真比她想象中还要巨大，宛若一艘大船，游荡在万丈深渊之中。

那黑色蛇皮发出清幽的寒光，在黑暗之中莹莹发亮，将陌小苏的脸颊映得甚是怪异，像一只暗绿色的蜥蜴蹲在蛇身上，一动不动，不知所措。

“终于等到你了，老夫盼了数万年！”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响起。

随即，一条长满银色胡须的黑色巨蛇，突然出现在陌小苏的面前。只见它将蛇颈挺得笔直，头高高竖立，三角形的蛇脸上布满了沧桑的皱纹，满脸的银色长须随风飘拂，一双深邃的眼睛甚是严肃地望着她，眼神中流露出惊喜之色。细细看来，着实是一副至尊之相。

陌小苏正蹲在黑蛇的身子上，听它这般言语，并未察觉出危险之境，便缓缓抬起头来，甚是疑惑地望着它。心里却打着小九九，寻思着这黑蛇难不成疯魔了，看它的模样也许真是活了许久，只是为何说等我，难不成和我之间还有甚纠葛。不管这些，既然盼我这些年月，若是能将我送出这深渊，也算是件极好之事。想到此，她便说道：“为何等我？”

黑蛇俯下身子，将它的蛇头缓缓靠近陌小苏，笑着说道：“皆因你是我巫族的最终守护者！”

“巫族，守护者？”陌小苏立起身子，满是疑惑地问道。她似乎对“巫族”有些耳熟，只是着实想不起巫族究竟是个什么族类，难不成与它一般皆是些怪蛇。

“此刻，我知晓你回忆不起任何事情，皆是由于你体内的邪魔之力入侵导致记忆暂时丧失，不过，我想我很愿意帮助你恢复记忆。”黑蛇说完，眨了眨眼睛，扭动着身子，围绕着陌小苏转了几圈，又说道：“三年之后，你我皆会脱胎换骨！这期间你所经历的一切都将是值得的！”

“脱胎换骨！我为何要脱胎换骨！”陌小苏望着黑蛇凝重的眼神，不知如何言语，被它的气势所震慑，对于它所言之事，她甚是不理解，一脸疑惑地望着它。

黑蛇没有回答，依旧威严肃穆地望着陌小苏。

见黑蛇不言语，陌小苏清了清嗓子，微微抬起头，怯怯地问道：“为何是三年之后？”

“因这三年之内，你我之间还有三次约定未完成！”黑蛇俯下身子，低下头沉重地言道。

“我连我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怎可能知晓与你有约定，更何况你这般神奇之物，我怎可能与你有约定！”陌小苏甚是疑惑地问道。

“这约定乃是我定，无须征求你的意见。当然，若是你不同意，今日，你也走不出这灵蛇谷，我会慢慢将你吃掉！”说完，黑色的蛇头四周，陆陆续续生长出八个蛇头来，个个目光凶狠，一副吃人模样。

望着黑蛇这般凶狠模样和它那九个蛇头，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涌上陌小苏的脑海之中。她似乎觉得曾经在何处见过这九头蛇，再细细寻思，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九头蛇猛然发怒，此刻的处境极其危险。陌小苏寻思着，不管能不能恢复记忆，都必须尽快离开此地。虽然她分辨不出这条九头蛇是敌是友，只觉得它的言语之间似乎隐藏着什么。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又抬头望了望天，根本看不到天，再高处仍旧是高耸的峭壁和山峰的影子。

“我为何要相信与你！相信你能将我的记忆恢复！”陌小苏怯怯地说道。

“那就先将你的记忆恢复再说！”黑蛇随即张开嘴巴，一颗斗大的闪着光亮的丹珠缓缓而出，悬浮在九个蛇头之间。随即，另外八个蛇嘴也悉数张开，陆续吐出八颗较小的透亮的丹珠。这八颗丹珠将大丹珠团团围住，待它们聚合在一起之时，又忽然分开，连成一条直线，飞向陌小苏。

一阵白光过后。

陌小苏漂浮在空中，九颗丹珠以她为中心，发出一束束光，连接到她的身上，合成一张八卦图，那八卦图上便出现一幅幅画面，皆是陌小苏的记忆，黑蛇欲将她体内的邪魔之力引出，再将她的记忆洗涤干净。

哪知，片刻之后，随着记忆的不断恢复，只见一缕缕黑色的邪魔之气从陌小苏的体内散发出来，随着那些光线，将丹珠悉数包裹住，使得丹珠的光芒被遮盖住，一瞬间，八卦图破灭，记忆恢复失败了。

九头蛇见这邪魔之力果真厉害，连九珠都无法将其引出，便将下颚的胡须甩出，一根根飞至那丹珠之上，将丹珠固定在一起。岂不知，那邪魔之力顺着那胡须直攀至蛇头的面颊之处。

只听得九头蛇一声惊呼，九颗丹珠速速弹开，从陌小苏的身上归至九个蛇头之内，而那些黑色的邪魔之气也随之消失。

“着实对不住！我万万没料到你体内的邪魔之力这般厉害！看来，你确实入魔，想要帮你恢复记忆，用这法子定是无用了！”九头蛇甚是遗憾地说道。

陌小苏缓缓睁开眼睛，将九头蛇的言语听得清楚。虽说刚才她并未将过往全部忆起，却也零星的想起一些事由来。便说完：“虽不知三约为何事？不过，只要让我活着出去！一切皆有可能！”

“哈哈……，说得好！须得活着才能有万种可能。万事皆有个因果，今日我且将你送至崖顶，便种了因，实为一。不久之后，你还需我帮助，我会全力以赴，实则为二。三年之后，待你入了正道，便是我得到我所期盼之事，实则为三。”说完，九头灵蛇便将陌小苏带至崖顶之上。

一轮初升的红日冉冉升起。山崖之间雾气袅绕，宛如仙境。

“多谢！虽说约定之事我暂且还想不明白，不过若是有利于世间之事，而我又能尽绵薄之力，定当竭力为之。”望着久违的阳光，陌小苏诚恳地言道。

九头蛇望向四周连绵起伏的巫岐山，甚是念念不舍。它将脑袋凑近陌小苏的耳边，小声说道：“我乃是九头灵蛇，是巫族的创世者，不过终究我的命数有劫，不可能永久生活在此地，守护巫族长久不衰。我需要寻得一个长久之计，方能保得巫族世世代代都无可忧惧的存活在世间。而你！便是能保巫族永久无忧患之人。”

九头灵蛇说完，将口中之丹珠吐出，隐入陌小苏的体内。又说道：“此丹珠虽不能解你身上之邪魔之气，不过可以将你体内的灵气慢慢汇聚在一起，待灵气汇聚之时，便是你出头之日！”言毕，九头蛇微微一笑，缓缓往崖壁之下滑去，它扬起高高的头，冲入云雾之中。

望着消失于云雾见的九头灵蛇，陌小苏心情甚是复杂，困惑不已。忽而，她想起那颗丹珠消失在身上，四下摸摸却无所获，难不成入了体内。片刻之后，她便觉体内甚是温暖，精神劲儿十足，感激之情油然而生。

天边泛起的云彩甚是美丽，将这群山的秋色点缀得甚是迷人。

陌小苏呆呆地望着，思忖着。当温暖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她忽然觉得活着真好！她很享受这样的时刻，既然想不起是谁，也不必苦苦去冥想，先做好当下才是最要紧之事。

美好的时光总是匆匆而过。

还未待陌小苏享受至尽兴之际，她只觉腹部一阵阵抽搐，五脏六肺被撕咬之感又蔓延开来。她蜷缩着身子，捂着肚子，甚是痛苦。抬眼环顾四周，除了密林之外，连只飞禽走兽都见不着。

这般冷寂之地，着实不宜久留，须得速速离开此地。陌小苏暗自想道，便硬撑着身体，缓步至密林间，忽见山下有袅袅炊烟飘起，甚是欢喜，看来天无绝人之处，有人的地方总能混口饭吃。

陌小苏沿着密林往山下走去，林中满是腐烂的落叶，发出阵阵酸腐之味，熏得她捂住口鼻，艰难前行。忽然，一脚踏空，陷入一个大坑之中，摔得个四仰八叉，疼得嚎不出声来。

一张大网从树梢落下，将陌小苏捆在其中。这网着实结实，越挣扎越牢靠，凭她来回挣扎无数次，喊破了嗓门，却还是无法挣脱出来，只得孤零零地待在深坑中，以求有人发现。

几个时辰之后，陌小苏已是累得筋疲力尽，忽然，密林中传来一阵脚步声。

此时，天色已暗。

原来，来人正是是阡。他已是几日未进食，肚子饿得着实难受，为了明日的口粮，只得从黑水河边赶来于此。他于半月前，偷偷在密林间布下了陷阱，看看是否有还未逃走的野兽落入其中。

待阡来至陷阱边上，忽见大网落下，顿时按捺不住激动地心情，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将天地神仙谢了个遍。心想着，逮住了，总算逮住了！这下有救了，就算不去找爹要吃食，也可以再多活上几天，又可再多等南浔几日。

陌小苏蹲在大坑中，听着脚步声渐渐靠近，她没敢吱声，想看看究竟是何物靠近。若是头猛兽的话，还是装死比较妥当。突然，她看见一个瘦弱的人影，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手舞足蹈，一副欢喜模样，看来着实把她当成猎物了。她估摸着，这黑天半夜的，想必这人也不会把她生吞活剥了，还是先装死为妙，若是能将她拉出陷阱，出了坑洞，再想办法逃走也不迟。思及此，她便眯着眼睛，默不作声，细细观察来人的举动。

此时，阡跪拜完毕，便摸着黑，拽住收网的绳子，将大网收起来。猎物似乎有些分量，拉起来费些力气。他心想道，就这分量，怎么也得是头半大的野猪。顿时，他的心里美滋滋的，越越越带劲，便耗了吃奶的劲将猎物拉上来，抗在肩上，快步往山下走去。

阡想着，已是许久未饱餐一顿了，今夜定要好好吃上一次。他舔了舔裂开的嘴皮子，又砸吧几下，声音着实响亮。

月光暗淡，山路崎岖，满是荆棘，甚是不好走。

阡一边摸索着下山，一边琢磨着该去何处烤食。若是被族人发现他独自外出觅食，定会被惩罚，如何才不易被发现呢？忽而，他想起南浔那处偏僻的八角楼，嘴角便不由自主地扬起来，脚下生风，卯足劲头，往八角阁楼奔去。

而陌小苏则安逸地躺在网兜里，咧着嘴巴，无声的笑着，竟笑出了两行泪水，她悄悄抬手抹了抹脸颊，目光望着一晃而过的密林，心情甚好！想着总算是出了坑洞，下了山，看来离活路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