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山海烬 第3章 山河为饵

东海之渊的暗流裹挟着血腥气，将琉璃宫灯吹得忽明忽暗。敖广的龙爪抚过王座扶手上的裂痕——那是白璃挣脱锁链时留下的灼痕。他低头凝视掌心悬浮的幽冥珠，珠内九幽的虚影正捻着一枚青铜碎片冷笑：“山河印的饵已抛下，该收网了。”

殿门轰然洞开，虾兵押着浑身是血的白璃摔在玉阶下。她的龙尾鳞片剥落大半，耳后断角处凝结着黑晶——那是归墟瘴气侵蚀的痕迹。敖广的龙须扫过她苍白的脸：“你那小情人倒是痴情，竟真带着山河印来换你......”

白璃的竖瞳骤然收缩。

千里外的珊瑚礁群中，凌烬的石化左臂插入岩缝，掌心攥着的山河印碎片正与海水共鸣。青光顺着裂纹游走，在暗流中勾勒出龙宫舆图——白璃的逆鳞在舆图某处闪烁如星。

“三日......最多三日......”

他低头看着右臂蔓延的幽冥纹路，昆仑墟寒毒已侵蚀至手肘。昨日剜出的心头血凝成冰珠，此刻正在腰间玉瓶中翻滚——这是开启山河印的“钥匙”，亦是加速石化的毒药。

暗流突卷，一队巡海夜叉拖着玄铁囚笼掠过。笼中鲛人少女的额间，烙着与白璃相同的蛟族祭文。凌烬的赤瞳眯起：“第三个替身......敖广这老泥鳅，倒是会省饵料。”

子夜，龙宫祭坛浮起血色符文。

凌烬的虾兵伪装在结界前融化，露出半边石化的身躯。敖广的投影自祭坛中央升起，龙爪虚按着白璃的咽喉：“山河印碎片呢？”

青光乍现，碎片悬浮在两人之间。凌烬的指尖掠过心口焚心印：“先放人。”

“不愧是弑天者......”敖广的瞳孔化作幽冥漩涡，“那就让你看看诚意。”

白璃的锁链应声而断，却在她奔向凌烬的刹那，祭坛下方升起十二根青铜柱——每根柱面都嵌着幽冥珠，珠内封印着东海长老的残魂！

“小心！”

白璃的龙尾卷住凌烬急退，原先站立处已被黑雾腐蚀成深渊。敖广的笑声自柱间回荡：“你以为本王真会在意这杂种的命？九幽大人要的......是你心甘情愿喂饱混沌兽！”

幽冥珠同时炸裂，长老残魂化作饕餮虚影扑来。凌烬的石化左臂贯穿最先袭来的兽首，山河印碎片迸发的青光却突然暗淡——祭坛下方传来熟悉的共鸣，第二枚碎片正在苏醒！

“是陷阱......”白璃的雷鞭劈开黑雾，“他在用山河印引你入阵！”

凌烬的赤瞳燃起癫狂金焰，焚心印突然裂开血口：“那就看看谁吞谁！”

心尖血滴入碎片的刹那，整座龙宫地动山摇。

青光化作烛龙虚影盘桓殿宇，被囚禁的蛟族残魂发出凄厉哀嚎。敖广的龙鳞片片竖起，摄魂印迸发的黑光竟被逆鳞压制：“不可能......九幽大人明明说......”

“他说你就信？”凌烬踏着龙脊跃至王座前，山河印碎片插入敖广额间，“三百年前你献祭同族时，可想过他们的逆鳞会反噬？”

白璃的龙爪贯穿敖广胸膛，掏出的却不是心脏——一枚刻着九幽符纹的幽冥珠正在跳动！

幽冥珠炸开的瞬间，东海穹顶裂开万丈缝隙。

归墟黑雾如天河倾泻，所过之处珊瑚成灰、鱼群化骨。凌烬拽着白璃坠向深渊，身后是敖广癫狂的嘶吼：“你们逃不掉......混沌兽已经......”

青光与黑雾绞杀的间隙，凌烬瞥见深渊底部的玄武碑——碑文正在龟裂，初代天帝的残影缓缓睁眼。

暗流化作利刃，将两人冲散。

白璃的龙尾缠住凌烬腰身，雷光在黑雾中劈出裂隙：“进归墟眼！山河印的共鸣在增强！”

凌烬的石化左臂突然暴涨，徒手撕开迎面袭来的混沌兽触须：“不对劲......九幽在故意引我们深入！”

碑文彻底崩碎，青光裹着黑雾凝成巨茧。茧中传出心跳声，与凌烬胸口的焚心印共振如雷。

“这是......我的半魄？”

凌烬的指尖触及茧壳，记忆如毒刺扎入识海——三百年前玄机子剜鳞时，将他的善魄封入山河印，恶魄则投入归墟。而眼前的光茧中，赫然沉睡着与他容貌相同的少年！

九幽的虚影自茧后浮现，骨笛挑起白璃的下巴：“惊喜吗？你拼死相护的弑天者......本就是本座最完美的作品。”

白璃的逆鳞突然离体，化作利刃刺向光茧。凌烬的赤瞳在这一刻彻底化作幽冥色，山河印碎片炸开的青光吞没整片海域。

“不要——”

她的悲鸣被轰鸣淹没。当光芒消散时，归墟裂隙已扩张至三十六州海岸，而凌烬的半石化身躯正被光茧缓缓吞噬......

归墟裂隙深处传来黏腻的啃噬声，无数白骨鱼群正撕咬着光茧外围的幽冥丝。白璃的逆鳞悬浮在沸腾的黑水中，鳞片表面浮现出细密的昆仑墟铭文——这是凌烬被吞噬前用焚心印刻下的最后线索。

\"北冥有石，其色如烬......\"她划破掌心，龙血浸透鳞片。铭文突然扭曲成星图，指向归墟最黑暗的漩涡眼，\"原来昆仑石心的矿脉藏在......\"

暗流中突然刺出冰锥，削断她一缕银发。十二名戴着玄冰面具的昆仑使踏浪而来，手中骨笛吹奏的旋律竟与九幽的摄魂曲同源！为首使者的瞳孔是罕见的双色——左眼映着烛龙逆鳞，右眼流转着山河印青光。

\"奉墟主令，诛弑天者。\"冰锥结成囚笼，\"至于你......\"使者的目光掠过她残缺的龙角，\"昆仑祭坛缺个镇海鼎。\"

白璃的雷鞭缠住最近使者的脖颈，电流却顺着鞭身反噬。使者面具碎裂，露出与凌烬七分相似的面容：\"很意外？昆仑墟用他的石心血肉，造了三百具替身傀儡。\"

漩涡眼在此刻塌缩，光茧中爆发出赤金光柱。凌烬的半魄少年踏光而出，白发间缠绕着幽冥丝，掌心托着的竟是完整山河印！白璃的逆鳞突然发烫，记忆中凌烬最后的话语在识海炸响：\"去归墟眼......用你的蛟泪浇灭我的恶魄......\"

昆仑使者们突然跪伏在地，玄冰面具迸裂，露出额间与凌烬相同的焚心印。半魄少年轻笑一声，山河印扫过之处，使者们化作石粉飘散：\"姐姐，这些残次品配不上你的血。\"

白璃的龙尾扫开石粉，雷光在周身凝成战甲：\"你不是他。\"

\"我是他斩掉的善魄啊......\"少年指尖缠绕着幽冥丝，丝线另一端没入漩涡眼，\"当年玄机子把我封入山河印，恶魄却被九幽养成弑天凶器。\"他突然逼近，呼吸间带着昆仑雪山的冷冽，\"现在恶魄即将被混沌兽吞噬，你猜......完整的我会不会更迷人？\"

漩涡眼深处传来混沌兽的嘶鸣，七十二道归墟裂隙同时喷发黑火。白璃的逆鳞突然离体飞向光柱，鳞片上的昆仑铭文与山河印共鸣，在虚空投射出震撼景象——

三百年前的昆仑墟禁地，玄机子正将婴孩凌烬的石心剜出。石心内部嵌着半枚玉佩，与白璃幼年丢失的那块完美契合！而冰棺中沉睡的少女缓缓睁眼，赤瞳中流转着烛龙逆鳞的金芒。

\"终于看懂了？\"半魄少年捏碎一块昆仑冰晶，\"九幽偷换概念，让你们以为弑天者是逆鳞者。其实真正的钥匙......\"他忽然抓住白璃手腕按在自己心口，\"是龙族皇血与石心的共鸣。\"

混沌兽的触须刺破海幕，粘液滴落处，海水凝结成幽冥珠。白璃突然纵身跃向触须，逆鳞在掌心割出血痕：\"那就让共鸣更强烈些！\"

龙血融入触须的刹那，整个归墟剧烈震颤。蛰伏在深渊的玄武碑残片冲天而起，碑文缠绕着幽冥丝，织成遮天蔽日的血色罗网。半魄少年手中的山河印不受控制地飞向罗网中心，与残碑拼合成玄武甲胄。

\"你竟敢唤醒玄武煞......\"少年的白发疯狂生长，\"这是初代天帝都不敢解封的......\"

白璃的蛟爪贯穿自己心口，掏出的逆鳞已变成血玉色：\"沧溟死前告诉我，玄武碑既是封印，也是炼器鼎！\"她将血鳞拍入甲胄凹槽，\"三百蛟骨炼一印，那用弑天者的石心炼甲......能不能诛神？\"

甲胄爆发的赤金光芒中，混沌兽轰然崩解。七十二裂隙涌出的黑火倒卷，将半魄少年烧成灰烬。九幽的怒吼震碎三千里海幕：\"白璃！你可知毁掉混沌兽的代价......\"

最后一丝黑火消散时，白璃的龙尾已石化过半。她低头看向掌心，山河印与玄武甲融合成的弑神枪正在嗡鸣，枪身浮现的铭文刺痛双眼：

弑天者，须以铸枪者为祭。

旋涡眼深处缓缓升起水晶棺，棺中少女的心口插着半枚玉佩。白璃的石化蔓延至脖颈，嘴角却浮起冷笑：\"原来你和我......都是祭品......\"

水晶棺盖被弑神枪挑开的刹那，归墟的时间流速骤然紊乱。白璃石化的指尖触到棺中少女的面容，识海突然涌入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三百年前血月当空，沧溟抱着襁褓中的婴孩跪在玄武碑前，碑文正倒映着此刻场景。

\"原来轮回早已开始......\"棺中少女的赤瞳泛起金纹，竟与白璃额间逆鳞产生共鸣。弑神枪突然剧烈震颤，枪尖调转方向刺向白璃咽喉！

石化鳞片迸裂的剧痛中，白璃看到枪身铭文在重组——那些看似古奥的弑神咒，实则是用昆仑墟禁术倒写的往生诀。九幽的虚影从棺中渗出，骨笛裂开无数复眼：\"你以为玄武甲是弑神利器？这是初代天帝给自己准备的轮回棺！\"

弑神枪突然软化，化作液态青铜裹住白璃。棺中少女的躯体在青铜中溶解，显露出令她窒息的真相——少女的骨骼竟是由七十二枚山河印碎片拼合而成，而心脏位置嵌着的，正是凌烬被吞噬的半魄！

\"他从来都不是祭品......\"九幽的复眼映出漩涡眼外的天穹，\"而是本座用天帝恶魄养出的容器！\"

白璃的龙角突然离体，在青铜液中重组成钥匙形状。归墟裂隙深处传来锁链断裂声，初代天帝的墓碑破海而出，碑底拴着的根本不是天帝尸骸，而是被剥去逆鳞的烛龙真身！

\"万龙魂醒......\"烛龙的独目流出血泪，\"原来醒的是我的罪孽......\"

弑神枪完全融化的瞬间，白璃的石化蔓延至心口。她最后捏碎腰间玉瓶，凌烬的心头血凝成的冰珠坠入烛龙独目——这是三百年前沧溟教她的禁术，以弑天者心血为引，可唤......

海天倒转，星月坠入归墟。

烛龙残躯突然暴涨，逆鳞处喷发的不是火焰，而是粘稠的星尘。九幽的复眼接连爆裂：\"你竟敢唤醒烬海！\"

白璃在彻底石化前，看到震撼灵魂的景象——所谓归墟，实为初代天帝炼制的星海熔炉。那些被吞噬的魂魄化作燃料，而七十二峰地脉是插在炉中的青铜巨匙。凌烬消散的星尘正在烬海中重聚，每粒尘埃都映着昆仑墟的雪峰倒影。

\"这才是......山河印的真相......\"她的意识坠入黑暗前，听到凌烬的声音从星尘中传来：\"白璃，看仔细......\"

烬海翻涌的星潮中，浮现出颠覆认知的画面：初代天帝手持烛阴剑自刎，剑锋挑出的不是心脏，而是半块昆仑冰髓。冰髓坠海化作玄武碑，碑文记载的弑天之法，实则是将天帝恶念导入轮回的秘术！

九幽的骨笛炸成碎片，他疯狂抓向重聚的星尘：\"本座筹划千年，怎会败给......\"

星尘突然凝成凌烬的虚影，他赤瞳中流转的不再是幽冥火，而是焚尽诸天的烬海星炎：\"你偷看的天帝手札，是玄机子故意留下的残卷。\"虚影握住烛龙逆鳞，\"真正的弑天之力，需要恶魄在烬海淬炼三百年......\"

白璃的石化躯壳寸寸剥落，藏在逆鳞深处的蛟泪终于坠落。泪珠融入星尘的刹那，归墟所有裂隙同时闭合，七十二峰地脉如琴弦震颤。初代天帝的墓碑浮现最终铭文：

弑天者，当焚星为烬，渡孽成海。

烛龙残躯化作星光消散，凌烬的实体在星炎中重塑。他指尖缠绕的幽冥丝尽数断裂，取而代之的是流淌着山河印青光的血脉纹路。白璃新生的龙角刺破海幕，与星尘共鸣出璀璨极光。

九幽在星炎中发出最后嘶吼，躯体坍缩成黑洞般的旋涡。凌烬的赤瞳却突然看向东海方向——那里正升起三百道幽冥光柱，每道光柱中都站着与他容貌相同的石心傀儡。

\"看来昆仑墟的残局......\"他握住白璃重铸的逆鳞，\"要比归墟热闹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