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山海烬 第2章 登天梯

虚空裂缝中的罡风如刀刃割裂天地，凌烬的石化身躯半跪于白骨祭坛之上，烬天剑深深插入裂隙边缘。眼前的白璃银发如瀑，龙角莹润无瑕，蓝鳞在混沌中泛着柔光——那是他记忆中最初的模样，未染疫毒，未承诅咒。

“凌烬......”她伸出手，指尖轻触他龟裂的面具，“这一世，我陪你重写天道。”

她的嗓音温柔如初，掌心却悄然收紧，九幽的疫毒脊髓在其中蠕动如活蛇。凌烬的赤瞳骤然收缩，混沌之火自剑身燃起：“你不是她。”

白璃轻笑，龙尾扫过虚空，裂缝中涌出万千星辰锁链：“是与不是，重要吗？”锁链缠住凌烬的四肢，将他拽向裂缝深处，“登天梯已开，你逃不过这场局。”

凌烬坠入一片虚无，脚下骤然亮起血色阶梯。每一级台阶皆由骸骨堆砌，骨缝中渗出暗金神血，凝成浮空的篆文——

“一步一叩首，叩尽前尘孽。”

阶梯尽头隐于云海，隐约可见九根雷纹天柱擎天而立。柱顶锁链悬着巨大的青铜钟，钟身刻满疫毒咒文，正是天墟试炼的核心“问心钟”。

“登天梯，踏天骨，叩问心——”

神将勾陈的虚影自云端显现，雷戟指向凌烬，“弑天者，你若能登顶，本将允你死前一见天帝真容！”

凌烬冷笑，左臂石化鳞片逆生，硬扛阶梯威压踏上第一阶。骸骨骤然活化，无数骨手抓住他的脚踝，神血化作利齿啃噬血肉：“罪人......偿命......”

混沌之火自心口爆燃，凌烬低吼，烛龙虚影破体而出。龙瞳如日，龙息裹挟着苗疆蛊火，将骸骨阶梯焚为灰烬。威压反震之下，他的右腿骨骼发出碎裂声，鲜血浸透黑袍。

“区区幻象，也敢阻我！”他踏步疾冲，每上一阶，烛龙虚影便凝实一分。至第九十九阶时，龙影已近乎实体，龙尾扫过之处，神血篆文尽数崩解。

云端传来冷哼，勾陈真身降临，雷戟引动九天神罚：“弑天者，你可知这阶梯的真正用途？”戟尖点地，阶梯骤然翻转，露出背面——每一块阶石竟是一面铜镜，映出凌烬过往的杀戮：青州屠神、苗疆焚蛊、归墟葬龙......

“这些亡魂，都在等你偿债。”勾陈狞笑，镜中骤然伸出无数疫毒触须，缠住烛龙逆鳞。

凌烬的识海剧震，镜中画面化为实体。青州百姓的怨灵撕咬他的神魂，苗疆巫民的蛊虫钻入骨髓，白璃化龙前的泪珠凝成冰刃刺入心口......

“跪下赎罪，可得解脱。”勾陈的声音如天道敕令。

凌烬的膝盖一寸寸弯曲，石化左臂插入地面，硬生生抵住威压。烛龙虚影仰天长啸，龙吟与问心钟共鸣——

“铛——”

钟声荡开，镜面尽碎。凌烬七窍溢血，却借势跃上第三百阶。他抹去嘴角血痕，烬天剑指向苍穹：“我的罪，轮不到天来判！”

阶梯中段忽现祭坛，九名神仆被铁链禁锢，眉心插着疫毒脊髓。勾陈戟尖轻挑，脊髓爆裂，神仆血肉化为血雾，凝成一道屏障：“以神血为祭，请天道诛邪！”

血雾中浮现初代天帝的虚影，一指按下，威压如天倾。凌烬的石化左臂瞬间崩裂，露出内里新生的青铜骨骼——那是融合蚩尤残魂的巫族圣骨！

“蚩尤......”天帝虚影首次露出惊怒，“你竟敢亵渎神躯！”

凌烬狂笑，圣骨燃起混沌之火，一拳轰碎血雾：“亵渎神的......从来都是你们自己！”

突破第五百阶时，白璃的虚影再度浮现。她手持烬天剑的复制体，剑锋缠绕疫毒与龙息：“杀了我，你才能继续登顶。”

凌烬剑势微滞，对方却毫不留情。剑光斩落，他肩胛骨被削去半片，而白璃的幻影也被混沌之火灼伤。

“你下不了手......”幻影白璃的龙瞳淌下血泪，“因为你知道，我可能是真的。”

烬天剑骤然反转，凌烬刺穿自己胸膛，情蛊残焰顺着血脉涌入剑身：“阿箬教过我......破幻之法，在于斩己！”

火焰吞没幻影，阶梯尽头传来一声凄厉龙吟——真正的白璃魂灯，正在问心钟下摇曳！

登顶刹那，九根天柱雷纹暴闪。凌烬终于看清，所谓天柱竟是九具万丈神尸脊椎所化！每根脊椎顶端钉着一枚山河印碎片，而最大的那枚——正嵌在问心钟内。

勾陈的真身从钟内走出，铠甲下竟是疫毒脊髓凝聚的躯体：“欢迎来到真正的天墟......弑天者，你可知自己始终在棋局之中？”

他轻敲钟壁，钟声荡出涟漪。凌烬怀中的山河印碎片不受控地飞向问心钟，与钟内碎片融合。

“你以为在弑天？”勾陈的嗓音与九幽重叠，“你不过是在为我们......重铸天道！”

问心钟轰然炸裂，疫毒与神血交融的洪流中，浮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玄机子手持残卷，立于初代天帝的完整骸骨之上。

“好徒儿......”他轻笑，脚下骸骨的眼窝燃起混沌之火，“为师教你的最后一课......弑天，需先弑师。”

“踏天骨易，踏人心难。凌烬，你脚下的阶梯......从来都是众生骸骨。”

玄机子的身影在疫毒与神血的洪流中扭曲，初代天帝的骸骨在他脚下发出低沉的嗡鸣。凌烬的烬天剑悬在半空，剑尖颤抖——这一剑若刺下，斩断的不仅是师徒情分，更是他心中最后一丝对人性的信任。

“为何？”凌烬的赤瞳渗出黑血，石化左臂的裂纹蔓延至心口，“你教我坚守本心，如今却与天帝同流......”

玄机子轻笑，指尖拂过天帝骸骨的眼窝，混沌之火骤然暴涨：“本心？你可知这天墟本就是牢笼——”他袖中滑出半卷《山海经略》，残页上的字迹竟与凌烬识海中的烙印完全相反，“你所见的创世传说，皆是颠倒的谎言。真正的混沌......从未被封印。”

骸骨突然抬手，疫毒脊髓凝成长枪刺向凌烬咽喉。凌烬闪避不及，枪尖擦过青铜面具，露出下方半张彻底石化的脸——诅咒已侵蚀至鼻梁！《山海经略》残页在空中燃烧，映出颠覆认知的画面：初代天帝持印镇压的根本不是混沌凶兽，而是万千人族先民！他们的脊骨被抽离，铸成九霄天柱；魂魄被疫毒浸染，化为神仆傀儡。

“所谓弑天盟约，不过是人族自我献祭的骗局。”玄机子踏着骸骨走来，每步落下，天墟的地面便浮现一片焦土幻境——青州、苗疆、归墟......众生跪拜的并非神灵，而是插满疫毒脊髓的祭坛。

凌烬的识海剧震，烛龙虚影在混沌之火中哀鸣。他猛然想起白璃化龙前的那滴泪——那不是诀别之泪，而是窥见真相的绝望！问心钟残片突然共鸣，白璃的龙魂自烬天剑中冲出。她的银发染上疫毒紫纹，龙角浮现裂痕：“凌烬......钟内有......逆转的......”话音未落，玄机子挥袖引动雷纹，将龙魂钉入天柱。

“你以为她为何甘愿化魂？”玄机子指尖缠绕着从龙魂中抽出的记忆丝线，“三百年前，她在归墟深处见过真正的《山海经略》——那上面写着，弑天者的终点，是成为新的天道傀儡！”

丝线化为利刃刺向凌烬，却在触及他胸膛的刹那，被情蛊残焰烧成灰烬。阿箬的虚影在火光中浮现，银发缠住玄机子的手腕：“凌大哥......毁掉......他的残卷......”

凌烬暴喝，石化左臂插入自己胸膛，硬生生扯出与山河印融合的心脏。暗金色的血液喷溅在《山海经略》残卷上，文字如活蛇般扭曲——

“以弑天者心血为引，可倒转经略，重书山海！”

天墟穹顶轰然崩塌，九根天柱上的神尸脊椎节节断裂。玄机子首次露出惊惶之色：“你竟敢逆写天道！”他试图召回天帝骸骨，却发现骸骨的眼窝中，混沌之火正被凌烬的心血浸染成碧色。

“这一课，弟子学透了。”凌烬捏碎心脏，蛊火与混沌交融的血液化作滔天烈焰，“弑天，当先弑心中之妄！”

烈焰吞没天墟，疫毒脊髓在火中尖叫着汽化。白璃的龙魂挣脱束缚，逆鳞裹住凌烬残躯：“快走！经略倒转会引发归墟潮汐——”

话未说完，虚空裂缝中涌出漆黑海水。这不是寻常的归墟之水，而是混杂着人族七情六欲的混沌原浆！浪涛中，九幽的残魂乘着疫毒巨鲸现身，手中握着一枚由众生怨念凝聚的全新山河印。

“你以为赢了？”他癫狂大笑，巨鲸吞下滔天烈焰，“经略倒转之时，正是混沌重临之日！”

海水淹没天墟的刹那，凌烬在龙魂庇护下坠入漩涡。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玄机子被混沌原浆吞噬的身影——他的嘴角竟带着释然的笑意。

而在旋涡深处，一具水晶棺椁随波浮沉。棺中女子银发蓝鳞，耳后龙角完好无损，身旁放着半枚染血的青铜铃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