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山海烬 第22章 烛龙焚天

青州城头的残阳如血，映得坍塌的城楼像一具被剥皮的巨兽骸骨。

墨羽的断剑\"当啷\"坠地，脖颈被狰兽的五尾勒出紫痕。地底丹房的震颤愈发剧烈，碎石簌簌砸落，墙角的传讯阵忽明忽灭，映出凌烬眼底熔金翻涌的赤瞳：\"养魔阵的阵眼在何处？\"

\"咳......城楼......朱雀旗......\"墨羽的独眼渗出黑血，幽冥咒印在皮肤下如蚯蚓蠕动，\"但你现在去就是送死......混沌兽分身已吞了三百修士......\"

凌烬的烬天剑挑起墨羽的下巴，剑锋寒光割开一道血线：\"你以为我屠神，靠的是运气？\"

狰兽突然仰头嘶吼，五尾炸开冰刺。地底传来黏腻的蠕动声，丹房四壁\"咔嚓\"裂开蛛网纹路，腐臭的黑雾从缝隙中渗出——是混沌兽的触须！那些生着人面的惨白肢体，正循着活人气息钻入地底！

\"带路。\"凌烬一脚踹开暗门，逆鳞青光裹住周身，\"或者喂了混沌兽。\"

青州长街已成炼狱。

焦黑的屋梁上挂满干尸，每具尸体的心口皆被剖开，精魄化作萤火般的幽光飘向城楼。混沌兽的触须在瓦砾间游走，将逃窜的百姓卷向空中撕碎。凌烬踏着冰阶跃上屋顶，赤瞳穿透迷雾——城楼最高处，九面朱雀旗猎猎作响，旗杆下矗立着三具神使分身，额间天罚之眼正将精魄炼成血珠！

\"养魔阵的核心......\"墨羽的断剑指向旗阵，\"每面朱雀旗都是阵桩，破旗即破阵......但神使分身有九幽的幽冥骨......\"

话音未落，凌烬已如离弦之箭冲向城楼。狰兽的五尾扫飞拦路的触须，兽瞳混沌竖瞳泛起金芒：\"主人，左侧！\"

三支蚀骨箭破空袭来，箭身刻着\"赤霄\"遗纹。凌烬旋身避过，箭矢炸开的毒雾却凝成九幽虚影：\"好弟弟，这份薄礼可还喜欢？\"

虚影抬手，城楼下方的土地轰然塌陷，数百名被囚的百姓在哭嚎中坠入混沌裂隙！

\"凌烬——\"墨羽的嘶吼被罡风撕碎。

凌烬的赤瞳骤缩。

《山海经略》残卷在识海中轰然翻动，烛龙图腾赤金交错。

百姓的惨叫与九幽的讥笑交织，凌烬的右臂青纹彻底爬满脸颊。他反手将烬天剑刺入心口，逆鳞碎片在剑锋下迸发刺目青光：\"以我毕生寿元——\"

狂风骤起，白发如雪狂舞。

\"——换烛龙睁眼！\"

虚空撕裂，赤金竖瞳自九霄垂落。云层翻涌如沸水，万丈龙躯盘桓天地，每一片龙鳞都折射着熔岩般的光泽。真正的烛龙真身降临，龙爪按下的瞬间，三具神使分身灰飞烟灭！

\"不......不可能！\"九幽虚影在龙息中扭曲，\"烛龙恶魄尚在归墟......\"

\"谁告诉你......\"凌烬的嗓音裹着龙吟回响，\"我只有善魄？\"

他踏着龙脊跃上城楼，烬天剑引动地脉之力。朱雀旗接连炸裂，养魔阵的反噬让混沌触须疯狂痉挛。百姓的精魄脱离桎梏，化作流星雨坠向大地。

代价随之而来。

凌烬的皮肤寸寸龟裂，石化从指尖蔓延至胸膛。他望着掌心崩落的碎屑，突然想起白璃的诘问：\"你赌得起吗？\"

赌赢了。

混沌兽分身在龙爪下化作血雨，青州地脉归于平静。烛龙虚影逐渐淡去，最后一丝青光没入凌烬心口时，他的右眼已彻底化为石珠。

墨羽的断剑撑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值得吗......\"

凌烬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石化的喉骨摩擦出嘶哑笑声：\"告诉九幽......\"

城楼废墟中突然亮起万千幽冥萤火，九幽的真身自归墟裂隙踏出：\"本座听着呢。\"

凌烬猛然攥住墨羽的衣襟，最后一丝逆鳞之力灌入其经脉：\"还有......这份礼！\"

墨羽的独眼炸开冰蓝光芒，烬天剑的碎片自掌心激射——那是慕青璃残魂所化的\"焚魂刃\"，直取九幽眉心！

青州城陷入死寂。

凌烬的半石化身躯倚在残旗旁，望着九幽的幻影在焚魂刃下溃散。百姓的啜泣声从废墟间传来，有人颤声喊着\"黑袍剑客\"，却无人知晓他的名字。

狰兽蜷在他脚边，五尾渐渐化作石雕。逆鳞的契约反噬终究降临，兽瞳最后一丝金芒消逝前，凌烬抬手覆上它的头颅：\"自由了......\"

东方泛起鱼肚白，一缕银发掠过石化的眼帘。

白璃的龙骨鞭缠住他即将凝固的手腕，龙血混着泪滴在石面上：\"混蛋......\"

凌烬的赤瞳彻底黯淡前，用石化指尖在旗杆刻下四字：

\"天道当诛。\"

烬骨余温，青州城头的残阳彻底沉入地平线时，凌烬的半石化身躯已冷如玄冰。白璃的龙骨鞭缠在他脖颈间，银发混着龙血黏在青石板上，她的龙尾鳞片剥落大半，裸露的骨茬刺破皮肉，却仍死死抵住归墟裂隙的边缘。

\"蠢货......\"她的龙爪抚过凌烬石化脖颈的裂纹，指尖金血渗入缝隙，\"寿元都烧尽了......还要逞强。\"

归墟黑雾在裂隙中翻涌，混沌兽的残肢正被某种力量牵引重组。九幽的骨笛声自深渊传来，裹着讥诮：\"好一对亡命鸳鸯，不如本座送你们去黄泉作伴？\"

白璃猛然抬头，耳后新生的龙角迸发雷光。她将最后三滴本命精血逼出心口，在凌烬胸前绘出逆鳞图腾：\"以蛟族公主之血......唤烛龙残魄......\"

地面突然震颤，散落的烛龙鳞片从废墟中浮起。凌烬右眼残留的赤瞳骤缩——那些鳞片正化作流火，在他石化躯壳上烙出赤金纹路。

\"你疯了！\"九幽的虚影在雾中扭曲，\"燃魂唤古神......连轮回都入不得！\"

白璃的冷笑混着血沫：\"总比......做你的棋子强。\"

往生烛照，流火吞没二人的刹那，时空如琉璃碎裂。

凌烬的意识坠入混沌，眼前浮现出初代天帝征战的画面：不周山巅，银甲神将手持《山海经略》，身后烛龙盘桓九天。然而下一瞬，神将的面容竟与自己重叠，剑锋刺穿的却是白璃的龙心！

\"这便是因果。\"九幽的声音在识海回荡，\"每一世弑天者......终将屠尽所爱。\"

剧痛中，凌烬的石化右臂突然暴涨，生生撕碎幻境。他睁眼时，正躺在青州城外乱葬岗，身旁是奄奄一息的白璃——他们竟被烛龙残魄带回了三日前！

\"第二次机会......\"白璃的龙尾缠住他手腕，逆鳞锁链若隐若现，\"九幽在城楼布了养魔阵......狰兽体内有山河印赝品......\"

她的话被咳血打断。凌烬摸向心口，焚心印的灼痛提醒他这不是幻境——他们正身处时间裂隙，每刻都在消耗烛龙逆鳞的力量。

重返青州城时，暴雨倾盆。

凌烬黑袍蒙面，混在流民中望向城楼。三日前被他斩杀的赤霄正在张贴通缉令，悬赏画像上\"弑天者\"三字朱红刺目。九幽的幽冥傀儡伪装成商贩，正将掺了混沌兽卵的米粮分发给饥民。

\"西北粮仓。\"白璃的虚影附在剑中传音，\"真正的养魔阵眼......在敖广供奉的青龙鼎里。\"

凌烬的赤瞳穿透雨幕。城楼暗阁中，东海龙王敖广的虚影正在与九幽密谈，案上青龙鼎蒸腾着黑雾——鼎内赫然是尚未孵化的混沌兽母体！

\"这次不能硬闯。\"他捏碎掌心的烛龙鳞片，刺痛让他保持清醒，\"九幽能预判所有强攻......\"

白璃的龙须扫过他耳际：\"那就让他以为......我们中计了。\"

双生幻戏。子夜，凌烬孤身踏入城楼禁地。

九幽的傀儡军如约而至，骨箭暴雨般倾泻。他故意露出破绽，任由一支箭穿透左肩——毒血渗入经脉的刹那，养魔阵果然启动，青龙鼎中的母体发出饥渴的嘶吼。

\"好弟弟......你还是这般莽撞。\"九幽的真身自鼎后浮现，掌心幽冥珠映出狰兽被炼化的画面，\"你以为重活一次......就能改命？\"

凌烬的焚心印突然炸开金焰，身后废墟中传来白璃的龙吟。真正的杀招此刻显露——她的龙魂并未随行，而是潜入地脉，用逆鳞之力篡改了养魔阵的阵纹！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凌烬的剑锋刺入鼎身，山河印赝品在青光中崩裂，\"这份混沌兽......你自己享用吧！\"

烬骨涅盘。母体暴走的冲击波掀翻城楼，九幽的半边身躯被黑雾反噬。凌烬趁机拽出青龙鼎下的青铜匣——这才是真正的第一枚山河印，被敖广用龙族秘术伪装成阵眼！

白璃的虚影却在此时溃散。强行催动逆鳞之力让她魂魄濒临崩解，银发如雪飘落：\"凌烬......去归墟......找初代天帝的......\"

她的遗言被混沌兽的咆哮淹没。凌烬将山河印嵌入心口，焚心印与石化躯壳激烈碰撞，竟在体表凝成赤金龙鳞——这是烛龙血脉苏醒的征兆！

九幽的狂笑自深渊传来：\"终于......等到你化龙了！\"

七日后，东海之滨。

凌烬的右眼已彻底化作龙瞳，石化左臂缠着白璃遗留的银发。他踏着混沌兽的尸骸走向归墟裂隙，手中的烬天剑与山河印共鸣——初代天帝的墓碑正在海底呼唤他。

\"弑天者......请留步。\"

沙哑嗓音自礁石后传来。玄机子的残魂拄着桃木杖现身，道袍上沾满幽冥血：\"九幽用我的肉身炼了三千傀儡......你若入归墟......\"

剑光闪过，残魂灰飞烟灭。凌烬的龙瞳映出真相——这不过是九幽用蜃气捏造的幻象。真正的杀机藏在海面下：十万幽冥傀儡正托举着水晶棺，棺中少女天道的赤瞳......与白璃一模一样！

\"你以为逆转时间就能救她？\"九幽的声音自棺中传来，\"不妨看看......这是谁的新躯壳？\"

龙战于野，归墟裂隙在这一刻彻底洞开。

凌烬的龙爪撕碎水晶棺，少女的躯体却化作白璃的模样。她的指尖抚过他心口的山河印，幽冥纹自触碰处疯狂蔓延：\"哥哥......你舍得再杀我一次吗？\"

焚心印炸开的金焰给出答案。凌烬的剑锋贯穿少女眉心，挖出的却是一枚刻着九幽真名的魂珠——三百年前剜魄的剧痛突然回溯，他看清了最深的阴谋：

九幽从来不是独立的个体......而是所有弑天者恶念的聚合！

\"现在明白了？\"九幽的魂珠在剑尖跳动，\"你杀的每一具傀儡......都在壮大我的本源。\"

凌烬的龙鳞寸寸剥落，石化重新攀上脖颈。他望向海底初代天帝的墓碑，突然纵身跃入归墟裂隙——那里埋葬着《山海经略》的最后一页，亦是九幽唯一忌惮的存在。

\"休想！\"十万幽冥傀儡化作黑潮涌来。

白璃的虚影却在此时重现。她的龙魂裹着烛龙逆鳞，在凌烬周身燃起焚天之火：\"我说过......你的局......我来破！\"

当凌烬抓住《山海经略》残页时，归墟开始崩塌。九幽的尖啸中，初代天帝的遗言浮现在他识海：

\"弑天非斩神......而是斩尽心中恶念。\"

烬天剑在这一刻彻底苏醒。剑脊龙纹化作白璃的真身，她的银发与焚心印交融，在归墟深处劈开一道星河——那是通往第三卷\"巫蛊\"的入口，亦是九幽永生无法踏足的净土。

\"山河为印......神魂为烬......\"凌烬踏入星河前最后回望，\"这一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