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域争呜 第125章 记忆裂痕

水晶碎屑在掌心凝聚时，萧砚白闻到了海风的咸涩。

那是三千年的海风，裹挟着星尘的微光与巨兽鳞片的冷冽，钻进他的鼻腔。碎片在掌心跳动如活物，最终拼合成直径盈尺的镜面，边缘浮现出古神语书写的“因果”二字，每一笔都在渗出银白色的光油。

“这是时守的鳞片。”古神残魂的声音从镜面深处传来，带着潮汐般的韵律，“当它第一次为人类流下眼泪，鳞片便化作碎片，散落在时空长河里。”

镜中景象如涟漪荡开。萧砚白首先看见的不是巨兽，而是漫天星斗——每颗星星都连接着某种生物的心跳，海豚跃出水面的弧线，翼龙划过火山口的剪影，以及人类在沙滩上用贝壳堆砌的星图。

“古神大人！”

镜中人类的呼喊清澈如铃。萧砚白看见身着亚麻长袍的先民们跪在岸边，向海中浮现的巨兽顶礼膜拜。时守的脊背是流动的星空，幼鲸围绕着它嬉戏，而古神蹲坐在它头顶，指尖洒落的星尘化作荧光水母，照亮整个海湾。

“他们叫它‘时间守护者’。”残魂的声音里浸着蜜糖般的温柔，“孩子们会趴在它的鬃毛上听潮声，老人用它鳞片的纹路占卜季节，恋人在它的阴影里交换誓言...那时的人类，懂得敬畏时间的礼物。”

画面突然扭曲。萧砚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镜面蒙上一层血色薄雾：第一座钟楼的尖顶刺破海平面，齿轮转动的噪音惊飞了海鸥，先民们的亚麻长袍换成了绣着齿轮的祭司长袍，时守鳞片被制成的颜料正在孩子们的画布上流淌，那是用“永恒”为主题的血腥画作。

“不...”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如沙，镜中时守的瞳孔正在由星芒转为血红，践踏钟楼的利爪下，飞溅的“齿轮”竟变成抱头鼠窜的人类，“他们为什么要伤害守护者？”

“因为恐惧。”残魂的星尘手臂拂过镜面，露出钟楼内部的景象：祭司长正在用婴儿的啼哭校准齿轮，“当人类发现时间可以被切割成刻度，衰老可以用魔法延缓，他们就开始害怕‘失去’本身。时守的鳞片、古神的血液、影族的暗影...都成了他们对抗时间的筹码。”

萧砚白看见镜中的古神举起银匕首，刀刃与他此刻手中的武器产生共鸣。不同的是，古神的匕首柄刻着完整的星图，而他的匕首历经岁月磨损，只剩十七道刻度——那是母亲用指甲刻下的倒计时。

“别杀它！”他伸手触碰镜面，却被某种力量反弹，“它只是在保护自己！”

“可它要毁灭的，是我用七万年心血孕育的文明。”古神的泪水坠入海中，化作珍珠般的气泡，“创造与毁灭本是一体两面，但生命不该成为愤怒的祭品。孩子，你看这把匕首。”

镜面突然拉近焦距。萧砚白看见匕首的沙漏纹路里凝固着一滴血，当残魂的指尖拂过，沙粒竟开始逆时针流动，血珠中映出母亲的脸——那是她被局长刺穿心脏的瞬间，眼中没有恐惧，只有释然。

“这是时空锚的原型。”残魂的声音带着剧痛，“古神用自己的灵海为锚点，将时守的暴走封印在十七个时空节点。而你的母亲...她用生命修补了最后一道裂隙。”

画面跳转至三千年后。萧砚白认出那是旧城区的地下实验室，母亲穿着白大褂，正在解析时守鳞片的基因序列。身后的监控屏幕上，幼年的自己正在旧书店里打翻墨水，洛千瓷蹲在地上帮他擦拭——而书架顶端的摄像头，正将这一幕传输至管理局的中央数据库。

“实验体749情感共鸣指数达标。”初代局长的声音从画面外传来，萧砚白这才发现，母亲的后颈也嵌着齿轮咒印，“影族少女的植入程序完成了吗？”

“完成了。”母亲转身时，萧砚白看见她眼中的痛苦，“洛千瓷的灵海已与萧砚白产生共振，时空锚的融合度达到97%...局长，他们只是孩子。”

“孩子？”局长摘下面具，露出与现任局长 identical的脸，眉心至下颌的疤痕如蜈蚣般扭曲，“当你选择用自己的子宫培育容器时，就该知道他们的使命。把这个注射进萧砚白体内，能强化古神之力的觉醒。”

画面剧烈晃动。萧砚白看见母亲握着注射器躲进旧书店的储藏室，泪水滴在标签为“情感抑制剂”的药瓶上。她咬破手指，用血在瓶身画下禁止符号，然后将药瓶藏进书架深处——那个位置，后来被洛千瓷用来藏她的漫画书。

“对不起，小白。”母亲的声音混着旧书店的霉味传来，“妈妈不能让他们夺走你的心跳...哪怕只有一点，你也要记得，什么是人类的温度。”

镜面突然布满蛛网状裂痕。现实中的萧砚白跪倒在地，后颈的星尘纹章灼烧如烙铁，与镜中母亲耳后的咒印产生共振。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每次使用古神之力时，心口总会泛起可可的甜——那是母亲偷偷篡改了痛觉神经的信号，用味觉记忆对抗管理局的冰冷程序。

“她用自己的灵海构建了独立空间。”残魂的身影变得透明，宛如即将吹散的晨雾，“旧书店的每个雨天，都是时空锚点的具象化。你总以为是巧合，其实是她在天之灵，为你留住最后一片未被齿轮切割的时光。”

最后一块镜面碎裂前，萧砚白抓住了母亲坠落的神格碎片。碎片内侧的字迹不再是简单的留言，而是用古神语刻下的完整诗篇：“当星辰坠入暗影，别怕，那是它在孕育黎明。时守的瞳孔里藏着十七个春天，每个春天都在等一个懂得流泪的人。”

记忆如潮水漫过头顶。他想起十二岁那年暴雨夜，旧书店老板递来的热可可上漂着奶泡，那是母亲最爱的喝法；洛千瓷总在任务后送他润喉糖，因为他念咒时总会沙哑；就连苏玄烬的弩机校准音，都与母亲哼过的童谣旋律一致——原来所有的“偶然”，都是母亲用生命布下的局。

“她一直在等我觉醒。”萧砚白握紧碎片，神格能量如岩浆般涌入灵海，冲刷着管理局植入的控制芯片，“等我不再把时守当作需要封印的怪物，而是...需要救赎的同伴。”

残魂的最后一缕星尘融入他的眉心，化作第三只眼的纹路：“记住，孩子。真正的背叛者从来不是被伤害的那一个，而是伤害之后又假装无辜的人。当你重返战场时，用这只眼看看时守的灵海...你会明白，愤怒的尽头是什么。”

镜面彻底崩解的瞬间，萧砚白听见现实世界的炮火声。他睁开眼，掌心躺着半块神格碎片，碎片表面凝结着水珠——不是他的泪，而是时守三千年未干的悲鸣。

远处传来洛千瓷的尖叫。他站起身，发现自己的右手不知何时握住了银匕首，刀刃上的沙漏纹路正在吸收他的血，与碎片产生共振。当他望向废墟方向时，瞳孔骤然收缩：时守的黏液层下，隐约可见与旧书店老板 identical的面容。

“原来你一直都在。”他轻声说，抬脚走向战场，星尘纹章在身后展开成十二道光翼，每一道都刻着母亲的星图笔记，“等着我，时守。这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人用齿轮伤害你...包括，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