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域争呜 第36章 祸起萧墙

镜中诡影

月全食前夜，子时三刻。云栖梧实验室的煤油灯在坩埚蒸汽中明明灭灭，铜制搅拌勺“当啷”坠入沸滚的药剂，惊飞了停在碎镜碎片上的荧光蛾。那些淡绿色的小虫翅膀展开时，竟在石壁映出扭曲的人脸轮廓——正是暗影议会红衣长老的容貌。

“第17次镜像解析。”沈砚秋趴在桌上打盹，傀儡“小柒”的机械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暗影灵媒图鉴》，“师姐，你说夜影给的窥天镜碎片，会不会被下了咒？”

“嘘——”云栖梧将最后一味药粉撒入坩埚，碎镜突然发出蜂鸣，水面般的镜面荡起涟漪。她瞳孔骤缩——镜中七个红衣人正围绕锁龙井起舞，中央祭坛渗出的黑红色雾气里，漂浮着数百条发光的锁链，每条锁链都系着一枚刻满咒文的青铜牌。

“看左数第三个。”她抓住少年手腕，镜中那人转身时，左眼角闪过蝶形胎记，与夜影的位置分毫不差，“那是‘血手人屠’墨非，议会里唯一有蝶形胎记的长老。”

沈砚秋猛地坐直：“可夜影说他三年前就脱离议会了！”

碎镜突然剧烈震颤，画面切换至学院后山。月光穿过老槐树的枝桠，在某道身影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那人指尖流转着幽蓝咒文，骨笛横在唇边，笛身上缠绕的红绳结着双鲤纹样——正是三日前沈惊鸿送给洛千瓷的定情信物。

“是沈大哥！”少年惊起，撞翻了身后的药架。翡翠瓶滚落地面，里面的“清神露”在青石板上汇成诡异咒文，竟是暗影议会用来传递坐标的“幽蝶阵”。云栖梧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这瓶药剂今早才从她的秘制柜取出，除了洛千瓷，没人知道放置位置。

碎镜碎片突然迸裂，其中一片割破她手背。云栖梧看着血珠渗进咒文，心底涌起不祥的预感：“砚秋，去演武场找萧楼主！快！”

血色信号

演武场西南角的结界炸开时，萧砚白正对着月光擦拭天问笛。银哨在腰间泛着冷光，那是夜影临终前塞给他的“星辰共鸣器”，此刻却在掌心烫得惊人——就像五年前母亲咽下最后一口气时，他胸口灼烧的星图印记。

“萧楼主！”苏玄烬的剑气劈开漫天黑蝶，他披风下摆染着新鲜血痕，“第三道防线被破了，对方用的是……”

“是‘暗影步’。”萧砚白截断他的话，目光落在结界缺口处的焦痕上，那是议会特有的“追魂火漆”灼烧痕迹，“除了你，还有谁会用这招？”

话音未落，天际划过一道红光。信号箭在夜空炸开，火星组成的蝶形图案正是议会的“血祭预警”。萧砚白瞳孔骤缩——那支箭尾绑着的密信，封口盖着他再熟悉不过的印记：血蝶振翅，翅尖滴落三滴血珠。

“不可能……”洛千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耳坠的银链剧烈晃动，映出远处单膝跪地的身影。沈惊鸿左手攥着断成两半的红绳，右手持箭的姿势与平日练剑分毫不差，只是剑尖垂落的，不再是汗水，而是触地即燃的黑血。

“惊鸿？”洛千瓷的柳叶镖从袖中滑落，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刺耳的响。少年抬头，左眼瞳孔被黑蝶虚影占据，右眼角却凝着颗未落的泪珠，像极了他们初见时，他从陷阱里救出的那只受伤夜枭。

“抱歉，瞒了你们这么久。”他的声音混着喉间腥甜，每说一个字，地面就蔓延出一道血色锁链，“暗影议会答应我，只要拿到萧砚白的水晶，就放我妹妹一条生路。”

萧砚白腰间一空，这才惊觉银哨不知何时被夺走。灵力注入双腿的瞬间，他听见苏玄烬的低喝：“别冲动！他布下了‘七重困龙阵’！”话音未落，七道黑影从地底窜出，锁链上的倒刺擦过他脸颊，带下一片血皮。

“你妹妹？”萧砚白挥剑震断锁链，却发现灵气如泥牛入海，“你是说被关在锁龙井的夜念？那个总在石壁刻摩斯密码的小女孩？”

沈惊鸿握剑的手猛地一抖：“你怎么知道她的名字？”

“因为夜影用爆魂术拖延追兵时，喊的不是‘杀’，而是‘念’。”萧砚白逼近半步，看见少年眼底闪过一丝挣扎，“他把狼牙项链留给你，不是让你当叛徒，是要你记住——影族的战士，从不向恶魔妥协。”

“住口！”沈惊鸿挥剑劈来，招式竟比平日快了三分。萧砚白侧身避开，却见剑锋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芒——那是被“噬心蛊”污染的灵气。洛千瓷的柳叶镖擦着他耳际飞过，钉入远处树干，激起的木屑中竟混着半片议会徽章。

“他被下了‘摄魂咒’！”云栖梧抱着碎镜瓶冲进战场，瓶中液体晃出涟漪，映出后山吹笛的画面，“看这个！三日前沈惊鸿根本没去过后山，是议会用‘镜中花’术伪造的影像！”

沈惊鸿的剑势顿了顿，黑蝶虚影在瞳孔中剧烈震颤。萧砚白趁机甩出缚灵索，却在即将捆住他手腕时，看见少年喉结滚动——那是他们约定的“危险信号”。

血契迷局

“砚白小心！”苏玄烬的警告混着锁链破空声。萧砚白本能后仰，却见沈惊鸿手中多了枚银哨，正是与天问笛配套的“星辰引”。哨音响起的刹那，他胸口的星图印记突然发烫，整座学院的结界开始逆时针旋转。

“这是‘逆魂哨’！”洛千瓷的柳叶镖终于出手，却在触及沈惊鸿咽喉时拐了个弯，钉入他肩头的“大椎穴”——那里有片淡色胎记，是他曾为救她挡下烙铁的伤痕，“他被种下了‘血契蛊’，现在只是议会的傀儡！”

云栖梧举起碎镜碎片，镜面映出沈惊鸿心口的咒印：“看这个！‘命魂链’的末端连着议会总部的祭坛，他根本不是自愿背叛，是被当成了活祭品！”

少年单膝跪地，黑血顺着镖孔往下淌，却在触及地面时凝成蝶形。萧砚白突然想起夜影给的构造图，负三层祭坛的七个凹槽里，有一个刻着“惊”字的简写。他摸向怀中的四象令牌，“少阳”牌突然发烫，与沈惊鸿眼中的黑蝶产生共鸣。

“听我说，”他蹲下身，避开少年挥来的剑柄，“你看见的‘惊’字不是砚秋，是‘影’的残影。议会用你的愧疚心做饵，就像当年他们骗夜影喝下‘弑主咒’一样。”

沈惊鸿猛地抬头，黑蝶虚影竟出现裂痕：“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去过锁龙井。”萧砚白扯下他衣领，露出与夜影如出一辙的蝶形胎记，“三年前，你和夜影同时被抓进议会地牢，他替你挨了三百鞭，所以左颊有刀疤，而你……”指尖抚过少年后颈的旧伤，“这里应该有个齿痕，是他咬断锁链救你时留下的。”

云栖梧的碎镜突然爆发出强光，画面里的锁龙井中央升起石台，七个凹槽里分别躺着七具尸体，其中一具穿着沈惊鸿常穿的青衫。洛千瓷捂住嘴——那正是今早她在洗衣房看到的，本该晾晒在竹竿上的衣服。

“他们早就准备好了替死鬼。”苏玄烬踢开密信，信纸背面的血咒显形，竟组成“献祭”二字，“这根本不是交易，是议会给你下的套，让你以为背叛就能救人，实则是要借你的手，把我们聚在生魂祭的阵眼！”

沈惊鸿剧烈颤抖，眼中黑蝶虚影开始崩塌。他突然抓住洛千瓷的手，将红绳碎片塞进她掌心：“其实……砚秋才是真正的夜念……当年我从人贩子手里救她时，她后颈就有这个……”话未说完，地面突然裂开，无数带倒刺的锁链破土而出，将他拖向地底。

“惊鸿！”洛千瓷扑过去抓住他手腕，却看见少年眼底闪过解脱的笑意。他掌心向上，用最后一丝力气划出“星”字——那是他们第一次约会时，他在她掌心写的第一个字。

逆时陷阱

藏书阁方向传来玻璃爆裂声，数千只黑蝶振翅而来，每只蝶翼上都映着红衣长老的脸。萧砚白握紧水晶，星轨竟开始逆行，在他脚下展开巨大的六芒星图——与沈惊鸿坠落的地洞形成镜像。

“不好！”云栖梧突然指向天空，本该在后半夜出现的月全食，此刻已侵蚀月亮大半，“议会启动了‘逆时阵’，要提前完成血祭！”

苏玄烬的剑劈开三只黑蝶，剑气却被诡异的结界反弹：“萧楼主，他们的目标不是水晶，是我们的命魂！沈惊鸿的背叛只是诱饵，真正的陷阱是……”

“是‘七星续命灯’。”萧砚白接过话头，水晶映出地下祭坛的画面，七个凹槽里分别躺着云栖梧、洛千瓷、苏玄烬、沈砚秋，还有本该死去的夜影，“他们用叛徒戏码把我们聚在学院，就是为了在月全食时，用我们的命魂点亮祭坛。”

洛千瓷的柳叶镖脱手落地：“夜影……他也在祭坛？”

云栖梧颤抖着翻开碎星丸药瓶，里面的药丸早已变成血色：“药被换成了‘引魂丹’，能让我们的灵脉与祭坛共振。而沈惊鸿……”她看向少年消失的地洞，“他是最后一枚棋子，负责把你引到阵眼。”

黑蝶群突然分成七道洪流，分别缠住七人脚踝。萧砚白感觉灵力被疯狂抽取，星图在掌心暗淡下去，唯有“摇光”星位还亮着微光——那是沈惊鸿对应的星辰。

“砚白哥！”沈砚秋的傀儡突然炸开，里面掉出块带血的玉简，“这是我在他房间找到的！”

玉简展开，竟是夜影的临终遗书：“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已用‘燃魂术’毁掉议会的‘魂引铃’。沈惊鸿体内的蛊虫是关键，他的血能打开锁龙井的‘心核’，但切记，千万不能让他靠近祭坛……”字迹到此被血渍浸透，最后画着的，竟是萧砚白胸口的星图印记。

地面剧烈震动，沈惊鸿的声音从地底传来，混着 chanting 的回响：“第七个祭品，到位了。”七道血色光柱从地下升起，分别缠住七人腰间。萧砚白看见云栖梧的碎镜瓶滚到脚边，碎片映出的画面里，真正的沈惊鸿被锁链吊在祭坛中央，而地上这个，正露出诡谲的微笑。

“我们中计了！”苏玄烬的剑砍在锁链上，却震得自己虎口发麻，“这是‘ doppelg?nger 咒’！真正的沈惊鸿早就被替换了！”

假沈惊鸿舔了舔嘴角的黑血，声音突然变成夜影的：“萧砚白，你的星辰之力，该还给混沌巨兽了。”他指尖亮起的咒文不是暗影议会的符号，而是萧砚白母亲临终前刻在他掌心的星图。

月全食达到顶点，七道光柱同时爆发出强光。萧砚白感觉有什么东西正在冲破他的灵台，耳边响起无数个重叠的声音：“混沌之子，该回家了……”水晶从掌心飞出，悬浮在祭坛中央，与假沈惊鸿心口的黑蝶虚影产生共鸣。

洛千瓷忽然想起沈惊鸿留下的红绳碎片，上面刻着的“影”字突然发出蓝光。她将碎片按在假沈惊鸿眉心，竟穿透皮肤触到冰冷的金属——那是个精密的傀儡，关节处刻着的咒文，正是夜影独有的炼蛊手法。

“他是机械傀儡！”她大喊着甩出镖，击中傀儡后颈的枢纽，“真正的惊鸿在锁龙井！砚白，用你的星图定位他的命魂链！”

萧砚白闭上眼睛，任由星辰之力在体内暴走。当他再次睁眼时，瞳孔里流转的不再是北斗七星，而是混沌初开时的漫天星斗。他抬手轻挥，七道星光从天而降，斩断了缠绕众人的锁链。

傀儡发出刺耳的尖啸，化作黑蝶四散。萧砚白接住坠落的云栖梧，发现她颈间挂着的玉佩不知何时碎了半块，露出里面藏着的纸条——那是沈惊鸿的字迹：“月全食，锁龙井，心核见。”

苏玄烬踢开傀儡残骸，从其胸腔里掉出块令牌：“少阴牌？夜影给我们的四块令牌，居然是阵眼钥匙？”

萧砚白握紧令牌，星图在他眼底展开：“不是钥匙，是枷锁。议会想让我们亲手打开祭坛，释放混沌巨兽。但现在……”他看向月全食的阴影，其中竟有个巨大的龙形轮廓，“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救回沈惊鸿，毁掉命魂链。”

洛千瓷捡起红绳碎片，发现下面刻着行小字：“如果我回不来，替我照顾砚秋。”她抬头望向永夜荒原方向，狂风中隐约传来骨笛的呜咽，那是沈惊鸿每次练剑时，都会无意识吹出的调子。

云栖梧忽然抓住萧砚白的手，指向碎镜碎片：“看！锁龙井的阵眼在滴血，那是惊鸿的血！议会正在用他的命魂启动仪式！”

萧砚白点头，将四块令牌按北斗方位排列：“苏玄烬，你带云栖梧去毁掉结界中枢；洛千瓷，保护砚秋启动传送阵；至于我……”他握紧天问笛，星轨顺着笛身蔓延至指尖，“我要去锁龙井，带我的朋友回家。”

月全食的阴影完全笼罩学院时，萧砚白的身影消失在星轨中。洛千瓷看着他留下的银哨，忽然想起沈惊鸿曾说过的话：“当星辰逆时，总有一颗会为你亮起。”而此刻，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正朝着锁龙井的方向极速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