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天九渊录 第4章 烬土埋骨处

青霄剑宗的杂役区后巷终年不见阳光，楚墨蹲在泥泞里修补漏雨的屋檐，手中的木槌突然裂开缝隙，露出里面缠绕的墨色咒丝——正是青霄剑宗用来控制杂役的\"牵机线\"。他指尖的暗金火焰轻轻一触，咒丝便化作飞灰，却在同时，识海深处传来剑灵的警告：\"别太频繁使用烬火，苍峰主的'焚心镜'正在扫描杂役区。\"

楚墨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五指已开始浮现细密的齿轮纹路，那是噬劫体与机械飞升雏形融合的征兆。三天前救下聂枫时燃烧的记忆碎片，让他永远忘记了父亲教他辨认灵草的那堂晨课，此刻连赤鳞族特有的\"烬火剑诀\"都有些模糊。

\"楚墨！\"聂枫的声音从拐角传来，少年左眼的灰布已换成无常盟的青铜眼罩，颈间挂着新领到的\"淬体丹\"，\"王执事说今晚子时去'焚骨崖'搬运尸傀核心，让我们小心苍峰主的炼尸阵。\"

楚墨注意到聂枫走路时右腿微瘸——那是被尸傀咒印侵蚀过的痕迹，此刻却在暗金火焰的滋养下缓缓愈合。他忽然想起昨夜在仓库发现的半卷手札，上面画着将尸傀核心改造成机械义肢的草图，右下角印着\"齿轮会\"的徽记，正是大纲中提到的机械飞升派系前身。

子时，焚骨崖笼罩在紫雾中。楚墨跟着聂枫混入搬运队伍，看见崖底中央矗立着直径十丈的青铜鼎，鼎身刻满祖巫图腾与机械齿轮的混合纹路，正是青霄剑宗用来炼制尸傀的\"焚天炼尸鼎\"。

\"小心，鼎内有地脉核心的碎片。\"剑灵的声音突然变得沙哑，\"当年人皇与巫祖大战，将地脉核心击碎成九块，青霄剑宗掌握的这块，正是引发赤鳞族灭族的罪魁祸首。\"

楚墨悄悄释放神识，\"看\"见鼎内漂浮着数百具赤鳞族尸体，心口都嵌着燃烧的族徽残片。当鼎中黑雾与地脉碎片共鸣时，尸体的瞳孔会骤然亮起，露出机械齿轮般的纹路——这根本不是传统尸傀术，而是在尝试将人类身躯改造成机械与灵能结合的\"烬尸傀\"。

\"启动第二重炼尸阵！\"苍峰主的声音从鼎上传来，十二名内门弟子同时将手掌按在鼎沿，地脉碎片突然爆发出刺目蓝光。楚墨感觉丹田的机械齿轮剧烈震动，微型劫界中，所有残影都在疯狂冲击边界，仿佛在畏惧某种天道法则。

\"不好！他们在用地脉核心之力，提炼噬劫体的血液！\"剑灵惊呼，\"之前苏雪取得的血样，正在鼎内与地脉碎片融合，试图制造能对抗天劫的......\"

话未说完，楚墨突然看见鼎中浮现出自己的倒影，心脏位置被机械齿轮取代，正泵动着暗金火焰。更让他心惊的是，倒影眼中倒映着青霄剑宗的护山大阵，阵眼处竟连接着无相天的上古神魔遗迹入口。

\"原来天隙之蚀，就是他们打开无相天的钥匙。\"楚墨低语，欺天骨佩突然发出尖锐鸣响，他胸前的赤鳞族徽残片与鼎内地脉碎片产生共鸣，一道肉眼不可见的灰烬丝线，正顺着炼尸鼎蔓延向杂役区。

\"抓住那个杂役！\"苍峰主突然暴喝，手指向楚墨藏身的阴影，\"他身上有烬火气息！\"

剑光如暴雨般袭来，楚墨不得不激活欺天骨佩伪装成筑基中期，袖中射出从尸傀核心拆解的\"烬火齿轮\"——这是他仿照机械飞升原理，用赤鳞族徽残片改造的暗器。齿轮旋转间，暗金火焰化作锁链，将最近的三道剑光拖入微型劫界。

\"他居然能拆解炼尸鼎的部件！\"一名内门弟子惊呼，楚墨这才发现，所谓的尸傀核心，其实是用无相天的机械残骸改造而成，内部刻着与《劫海录》相似的咒文。

关键时刻，苏雪突然从天而降，手中覆雪剑精准斩断楚墨的退路，却在贴近他耳畔时低声道：\"往左三尺，那里有地脉核心的裂缝。\"

楚墨本能地信任这个曾背叛他的声音，纵身跃入裂缝，发现里面藏着赤鳞族失踪的\"烬天钟\"另一半残片。残片上的祖巫纹路与他体内的噬劫体产生共鸣，他突然\"看\"见三百年前的场景：青霄剑宗初代祖师与赤鳞族族长联手，将地脉核心碎片封入焚天炼尸鼎，却在同时，在鼎内留下一道只有噬劫体才能开启的密门。

\"原来赤鳞族的灭族，是两派为了唤醒噬劫体而设的局。\"楚墨握紧残片，感觉寿元正在疯狂流逝——欺天骨佩的伪装已维持了整整两个时辰，相当于折损一年寿元。他突然想起剑灵说过的话：\"当年你的先祖自愿成为棋子，为的就是让噬劫体重生，阻止天隙之蚀背后的神魔养殖场计划。\"

裂缝外，苏雪与苍峰主的对话清晰传来：

\"师父，那杂役不过是练气废材，何必大动干戈？\"苏雪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慌。

\"你懂什么？\"苍峰主咆哮，\"他颈间的族徽残片，正是启动密门的钥匙！当年赤鳞族初代族长将噬劫体的秘密刻在族徽里，只有真正的噬劫体才能激活......\"

话音戛然而止，楚墨听见剑锋入肉的闷响。他瞳孔骤缩，\"看\"见苏雪的覆雪剑已刺穿苍峰主的心脏，而苍峰主胸前，正戴着与他相同的欺天骨佩，骨佩上的九道纹路已亮起七道。

\"对不起，师父。\"苏雪低声说，指尖在苍峰主眉心一点，取出一枚刻着\"霄\"字的记忆玉简，\"您早就该知道，无常盟的人，从来不会被单一势力束缚。\"

楚墨感觉大脑一片轰鸣，原来苏雪从始至终都是无常盟安插在青霄剑宗的核心成员，所谓的背叛，不过是为了让他顺利觉醒噬劫体。而苍峰主，这个一直以反派面目出现的角色，竟也戴着欺天骨佩，显然背后还有更复杂的势力纠葛。

\"现在不是震惊的时候。\"剑灵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切，\"地脉核心碎片正在崩溃，焚天炼尸鼎即将失控，你必须用烬天钟残片启动密门，否则整个青霄剑宗都会被吸入无相天的裂隙！\"

楚墨咬牙冲出裂缝，看见苏雪正被十二名内门弟子围攻，她的衣衫已被鲜血浸透，却仍在拼死阻拦他们破坏炼尸鼎。他突然想起，卷一大纲中\"收服被炼成尸傀的前代天骄\"，第一个要收服的，或许就是眼前这个甘愿背负骂名的女子。

\"苏雪，接着！\"楚墨甩出烬天钟残片，欺天骨佩的伪装彻底崩溃，他的真实境界——燧人境中期，伴随着暗金火焰与机械齿轮的轰鸣显现。十二名内门弟子惊恐地发现，这个他们眼中的杂役，竟能徒手抓住他们的剑光，将其炼化成劫界内的残影。

苏雪接住残片的瞬间，炼尸鼎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地脉碎片上的裂痕已蔓延至整个鼎身，紫雾中隐约可见无相天的神魔虚影，正透过裂隙伸出布满齿轮的手臂。

\"楚墨，用你的噬劫体吞噬地脉碎片！\"苏雪大喊，\"这是阻止天隙之蚀的唯一办法！\"

楚墨明白，这意味着他要主动承受地脉暴动的所有灾厄，就像三日前试图拯救赤鳞族那样。但此刻不同，他的灵根已碎，取而代之的是能吞噬一切劫力的噬劫体。

\"也罢，那就再燃一段记忆。\"楚墨低语，选择燃烧的，是他与苏雪在赤鳞族后山第一次约会的记忆。那年春天，她穿着淡蓝色裙裾，发间别着他摘的烬火花，笑着说：\"楚墨，等我们结成道侣，就去无相天看神魔遗迹吧。\"

记忆碎片如灰烬般飘散，楚墨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消失，但丹田内的微型劫界却在这一刻疯狂扩张，竟将整个焚天炼尸鼎纳入其中。他看见劫界内，赤焰锤王、残剑客等残影联手，正在锻造一道燃烧的齿轮锁链，锁链的另一端，紧紧捆住了地脉核心碎片。

\"给我......进来！\"楚墨暴喝，暗金火焰与机械齿轮的力量同时爆发，将地脉碎片拖入劫界深处。无相天的裂隙发出不甘的怒吼，那些神魔虚影的手臂在收回时，竟从楚墨体内扯出几缕记忆丝线——那是他尚未燃烧的，关于赤鳞族祖祠密室的记忆。

一切归于平静时，焚天炼尸鼎已变成一堆废铁，苏雪虚弱地靠在残片旁，看着楚墨额间新增的齿轮状灰烬纹路：\"对不起，我骗了你......但只有这样，你才能在最短时间内觉醒噬劫体。\"

楚墨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他失去的那段约会记忆，此刻只剩下模糊的花香，连苏雪当时的笑容都已记不清。但他知道，在更重要的使命面前，个人的记忆得失早已不值一提。

\"先别说这些。\"楚墨扶起苏雪，注意到她手中的记忆玉简，\"苍峰主的玉简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苏雪刚要开口，远处突然传来警钟长鸣。青霄剑宗的主峰方向，十二道剑光正急速逼近，为首的苍峰主——不，应该是易容成苍峰主的某人，因为真正的苍峰主尸体，此刻正躺在他们脚下。

\"是青霄剑宗的'影卫'，专门处决背叛者。\"苏雪将玉简塞给楚墨，\"带着聂枫离开，去无常盟的联络点，那里有能修复你记忆的......\"

话未说完，她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背后浮现出被撕裂的魂印——那是青霄剑宗用来控制核心弟子的\"焚心种\"，此刻正在反噬她的神魂。楚墨终于明白，所谓的\"为救红颜主动承受情蛊\"，原来早在卷一就已埋下伏笔，而他现在能做的，就是违背这个虐心设定的宿命。

\"不，这次换我救你。\"楚墨低语，燃烧了一段关于母亲的记忆，召唤出残剑客的剑意。劫界内，齿轮锁链突然延伸，将苏雪体内的焚心种强行拽出，却也在同时，让楚墨忘记了母亲临终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苏雪看着楚墨眼中的痛苦，泪水夺眶而出，她终于明白，这个少年从来都不是棋子，而是甘愿为信念燃烧一切的疯子。

\"因为我答应过自己，\"楚墨扯下欺天骨佩，任由寿元如流水般流逝，\"不会再让任何一个亲近的人，像赤鳞族那样，在我眼前被烧成灰烬。\"

话音未落，十二道剑光已至。楚墨将苏雪护在身后，看着领头影卫摘下兜帽，露出与苍峰主一模一样的面容——原来青霄剑宗的十二峰主，都是用\"欺天骨佩\"伪装的影卫，真正的峰主，或许早已在天隙之蚀中沦为神魔的傀儡。

\"楚墨，记住，无常盟的总部在......\"苏雪的声音突然中断，她的身体开始透明，那是焚心种被剥离后，神魂即将溃散的征兆。

楚墨来不及悲痛，丹田内的机械齿轮突然发出轰鸣，劫界中所有残影同时抱拳：\"愿为大人效死！\"下一刻，他感觉有千万种剑意、锤法、阵法涌入识海，那是燃烧了数十段记忆换来的力量。

\"来就来，谁怕谁。\"楚墨低喝，暗金火焰在脚下凝聚成齿轮状法台，\"就让你们看看，所谓的青霄剑宗，在噬劫体面前，不过是堆待焚的朽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