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听雨 第15章 路在何方

金市的朱雀街，繁华昌盛之景令人叹为观止。尽管乱世烽烟起，却只见方寸繁华也太平。硝烟处那刀下白骨丝毫不影响这洛阳的人头攒动。眼前的景象，竟颇有后世上海十里洋场那般 “马照跑，舞照跳” 的荒诞与奢华。

这是周晨第一次逛这朱雀街，与城南缘来酒馆的地段相比。这地是都市cbd，而缘来酒馆便是城乡结合部。以前，他守着那小小的酒馆卖酒，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如今，置身于这繁华的朱雀街，他才深刻地意识到，那些愿意前往缘来酒馆买酒的顾客，当真是对酒有着深厚的喜爱。若不是真爱，谁会大费周章，穿过那么远的路程，寻到那偏僻的角落里去买酒呢？如此想来，那句 “酒香不怕巷子深” 的老话，倒也在情理之中，不无道理。

一路走来，周晨全神贯注地留意着街道两旁的门市。遇到感兴趣的店铺，他便会毫不犹豫地进去一探究竟。他心中暗自盘算着，想要尽快熟悉这个时代的市场，了解这里都有哪些商品可供买卖，与现代社会相比，又存在着哪些缺失。如今，缘来酒馆被迫停止卖酒，失去了经济来源，一想到今后每天一睁眼，就要为十几个人的吃喝拉撒发愁，他的心中便感到无比沉重，头痛不已。

不知不觉间，周晨已经逛完了朱雀街，回到了缘来酒馆。此时，酒馆门前那些耀武扬威的地痞已经不见踪影，只剩下几个鬼鬼祟祟的小马仔在暗中监视着。周晨对此视而不见，径直走上前去，扯下了那面曾经象征着酒馆生意的酒旗，随后关上了店门。他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头扎进被窝里，蒙头大睡起来，试图暂时逃避压在自己肩膀上的千斤重担。

酒馆里的小二和护卫们看到掌柜的这一系列举动，都感到十分惊讶。小二还没来得及上前阻止他扯掉酒旗，就见他一脸阴沉地走进了房间。大家都深知掌柜的此刻心情不佳，谁也不敢贸然追上去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洒在大地上，将天空染成了一片如血的红色。周晨拎着一瓶酒，默默地坐在酒馆的门槛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深秋的黄昏，带着丝丝凉意，寒风轻轻拂过，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掌柜的，掌柜的？” 王小二轻声呼唤着，声音中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然而，周晨却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对王小二的呼唤充耳不闻。酒馆里的众人都是些老于世故的人，察言观色的本事自然不在话下。见此情景，大家都识趣地没有上前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直到酒馆里飘出阵阵诱人的饭菜香气，王小二才再次鼓起勇气，走上前去，轻轻地叫起了周晨。

“大家都坐吧！” 周晨的声音有些低沉，他强打起精神，招呼着众人。

刚开始的时候，那十个护卫在周晨面前还显得十分拘谨，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们也渐渐放松了下来，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大家围坐在一张桌子旁，开始吃饭，酒馆里也渐渐有了些温暖的氛围。

“跟你们说个事，大家想想怎么办。” 饭才吃到一半，周晨突然停下手中的碗筷，开口说道。

在这个时代，古人讲究 “食不言，寝不语”，因此，众人听到周晨的话后，都纷纷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地看着他，等待着他继续说下去。周晨被大家这样注视着，心中不禁有些不好意思。

“继续吃，边吃边说就好。” 周晨摆了摆手，试图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掌柜的您说。” 众人纷纷应道。

“太白酿被天一楼抢了，而且还不允许我们继续卖酒。若是卖出去一瓶酒，便要烧了这酒馆，人也可能有危险。所以答应给大家的工钱什么的，可能暂时都没办法给大家兑现。大家说说自己的想法，是走是留自己考虑。若走，明日送五百钱当盘缠。若是留大家便想想接下来的路怎么走。” 周晨缓缓地说道，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和疲惫。

听到周晨的这番话，众人都陷入了沉默。这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在酒馆里天天都能喝酒吃肉，而且还能吃饱，也没有人欺负打骂他们，这样的生活对于他们来说，简直就是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然而，周晨的话却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将他们美好的梦境击碎。原本温馨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沉闷而压抑，充满了伤感的气息。

周晨看着那些曾经被自己悉心照顾，如今已经养出了些许肉来的护卫们，心中也充满了不舍。只是，世事无常，谁也无法预料未来会发生什么。他轻轻地放下筷子，静静地看着那些还在大口咀嚼着饭菜的汉子们，等待着他们的回答。

直到最后一人吃完，也始终没人开口。这最后的晚餐，吃得叫他们心酸。一个个看着那些被他们吃得光溜溜的饭碗，有点不甘。而这不甘的人，正是买来十人中那最年轻的小伙。

“天一楼既然不让我们卖酒，我们不如离开洛阳，到别处去卖。天一楼再强大，也管不到别处去。” 年轻小伙终于忍不住开口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急切和期待。

大家眼睛一亮，似乎是个好主意，不由的都看向周晨。却只见周晨摇头。

“某答应过王德仁为他办事两年，虽然他不在乎，但某却必须在意。所以某不会离开洛阳。而且即使离开洛阳，别处一样会有地一楼、玄一楼，我们实力弱小，到了别处也一样挨欺负。所以逃避不是办法。” 周晨耐心地解释道，语气坚定而沉稳。

又是一阵沉默，大家都没有什么好的想法。于是一个汉子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只见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用蚊子般的声音说着。

“主人，小人…… 小人想离开。” 汉子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愧疚和不安。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他，这让他感到更加无地自容。周晨理解地点了点头，表示尊重他的选择。

“好，明天一早，某便给你盘缠。你先去休息吧，还有要离开的么？” 周晨说道。

这时，老刘看了看那个要离开的汉子，又低下了头，脸上露出了纠结的神情。

“老刘有什么难处么？” 周晨敏锐地察觉到了老刘的异样，开口问道。

“掌柜的，某家上有老下有小。某……” 老刘没有把话说完，但周晨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那明天早上也过来领五百钱吧！没事你便先去休息，还有要走的么？” 周晨说道。

护卫们一看老刘都走了，也纷纷低语起来，又站出来四人，后再没人站出来离开。

“既然都没有要离开，那我们便讨论一下今后的路在何方。首先你们五人的名字先告诉某。” 周晨说道，他的目光自然地落在了左手边第一个人身上，那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

男孩刚说了自己的想法，现在又第一个说自己的名字。

“小人想叫李狗子，可小人不会写。爹娘在时便这么叫我。” 男孩有些羞涩地说道。

“没关系，某教你。” 周晨微笑着说道，然后用水沾湿了手指，在桌面上写下了 “李狗子” 三个字。写完后，他又看向了第二个人。

“小人叫周忠，忠心耿耿的忠。” 第二个人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自豪。

周晨面带笑意，在桌面上写下了 “周忠” 两个字。他心想，这人还挺有头脑，取了个这样的名字。

“小人叫周三、郭兴、张起。” 接下来的三个人依次说道。

听完他们起名，周晨心中想笑，但没有显露。这个年代的人，没什么见识。以前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没自己做过主。现在让他们自己做主了，倒不适应。见识又短，所以取出来的名字也都千奇百怪，叫什么的都有。让他们想办法，估计没戏。

“你们留在酒馆，便是伙计，再不是什么奴仆。以后都叫某掌柜就行，不要什么主人主人的，某听着膈应。” 周晨说道。

随后，周晨吩咐他们把桌子收拾一下，然后带着王小二单独商量事情。

“小二哥，我看你几次都欲言又止的，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周晨问道。

王小二其实想说自己也想离开，只是这一个月相处下来，王小二感受到一种从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他不想失去，而且老刘走了，他再走，掌柜的身边就一个可用的人都没有。于是几次三番，自己还是忍住离去的念头，选择留下来。

“掌柜的，某在想可否将酒肆改成饭馆。掌柜的做得一手好菜，我来跑堂，生意定当红火。” 王小二说道，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改成饭馆周晨也想过，只是缘来酒馆位置实在太偏，家中下人来买酒还行，可让人跑这么偏远的地方来吃饭，有点困难。而且附近也没什么富户，价格便不能定太高，不定高又没利润。只需勉强养活他二人尚可，若要养七人，怕是有些困难。

“你觉得我们卖这些桌子板凳怎么样？” 周晨指着店中的桌子板凳问道。

小二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太认同。

“这些桌子板凳有些难登大雅之堂吧！毕竟，要让那些达官贵人跟普通人平起平坐地使用这些东西，恐怕有些让人难以接受。” 小二说道。

这周晨倒是没注意过。自己习以为常的，在这个时代，可能便是另类。不过，以这些天酒馆的经营情况来看，桌子板凳效果还不错。那何不改换客户群对象，先从酒楼饭馆开始推销，然后在推广到普通人家？桌子板凳不可能定价太高，普通人家也消费得起，薄利多销也是一种经营模式。至于那些高端客户，到时推出些高低点的奢侈品，相信照样可卖得好。小二这思维，是掉到太白酿的惯性中去了，总想着一本万利的事。

“某看还是先卖桌子板凳，毕竟咱们有人，木料可以去山中取。至于饭店，等咱们赚够了钱，去天一楼对面开一个。”

方向就这么定了，当周晨问起那五人谁会做木匠活时，郭兴、张起两人会。这下木匠的问题也解决了。一个小小的木具工厂就这么显出雏形，启缘木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