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末听雨 第87章 明月当空

明月当空，泻下一地银华，又是一年中秋。月圆人不圆，总让人生思念。犹记得那年明月楼高，良辰美景，美人美酒。而今美酒美景依在，美人只剩一座空坟。或许这就是红颜薄命，却也总让人唏嘘。

美酒灌喉，周晨对着空坟苦笑。“遇上我，真是你的造化。你看，我给你选了这么一处风水宝地，靠山面水，多好的风景。何不出来看看？”

良久，这空坟依旧寂静，回应他的，只有野外的虫鸣。“这么好的景色，你不出来看看，可惜咯、可惜咯。”

也不知在惜人，还是在惜景。从腰间摸出那支竖笛，吹起那夜吹过的广陵散。笛声悠扬，随风飘散，直上青云。每逢佳节，总容易缅怀故人。只是故人故事，总让人伤怀。

一曲作罢，又押下一口酒，周晨在坟边躺下，看起天上的月亮。今晚的月色是真美，可惜无人与共。

看着明月在云雾之间移动，思绪也跟着被牵引，飞向天空。似乎灵魂脱离身体，跟着月亮一起，俯视整个大地。

而天的另一边，廊柱之侧，有美人轻叹，恰在此时，烟云遮住明月。这一幕正被路过的王允瞧见，心中赞叹，好一个美人轻叹，竟将明月比得汗颜，躲入云雾之后，不肯露脸。于是上前问道：“你为何事发愁，躲在这廊柱之侧叹气。”

见来人是王允，美人立马福身见礼，起身才答道：“白日见王公为国事发愁，小女子受王氏大恩却无法分忧，所以在此叹息。”

王允怔愣了一下，立即变得警惕，生怕她是别人安在自己府上的探子。连忙追问道：“你如何知道我为国事发愁？”

“白日王公发帖，邀朝廷要员入府，小女子在前厅帮忙，有所观察，故而有所猜测。”

王允点点头，认可了她的说法。却也不能放松警惕，回头还是要查一查她的身份。若没问题，倒确实是个帮手。心思细腻，观察敏锐，又有如此颜色，将来必有用得着的地方。王允心中评价着，又上下将其打量。

美人也不露怯，落落大方，任他打量。

“姑娘姿容秀丽，气质出尘。宛若天上仙，云中月。缘何在我府中，我却并不知姑娘的存在？”

“公谬赞了，小女子中人之姿，又无甚才学，所以并不出众。王公不知我，实乃寻常。”

“是么？”王允心中升起一个疑问号。并不认可她的说法。如此出众之人在府中，自己不可能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子名貂蝉。”

“貂蝉？”这下确认自己没听过，实在奇怪。“天色不早了，早点回去休息。”

女子闻言，福身退下。待其走远，王允对着阴影之处的角落吩咐道：“你派人盯着她，再去查一下。看她是不是别府安插过来的奸细。”

阴影之中，明明一片漆黑，却有人应喏。王允背手望着天上明月，喟然长叹。明明是中秋佳节，人月两团圆的时候，却诸般事物，让人不安。朝堂如今成了董卓的一言堂，王允心中不忿。只能望着明月，暗自盘算。

董卓专权，已犯众怒，若有人将其剪除，必让人拍手称快。自己身为司徒，为皇帝排忧解难，责无旁贷。若能成功，声势威望也会一时无两，也能将太原王氏推向更高的台阶。然董卓实力雄厚，朝中无人能奈何得他。关东以袁绍为首的讨董联盟，随着孙坚战死，已土崩瓦解，军事上再无人能撼动其分毫。而关内朝堂，暗流涌动，却无一人敢发声。多是韬光养晦明哲保身之辈，为权攀附者亦不少。如经史大儒蔡邕，满腹学识，却敢为董卓所用，让人不耻。算来算去，欲伸张正义的衮衮诸公，手中无权，军中无兵，都是董卓手中的木偶玩具罢了。

明月当空，王允仰头长叹，要对付董卓，谈何容易。单靠自己勾连的这些力量，远远不足，还得另想办法。最好就让董卓的人自己内乱。想到此，王允目光闪亮。既然自己手中无兵，除不掉董卓，那就让有兵之人去。而这长安有兵者，李傕郭汜军中宿将，跟随董卓多年，不好离间。牛金作为董卓女婿，享受者董卓带来的高官厚禄，自然也不会背叛。唯有吕布让人有可乘之机。他能为了利益能背叛丁原，自然也能为了利益背叛董卓。且他狼顾鹰视，非久居人下之人，正好可以利用。于是一个除掉董卓的连环计在王允心中逐步形成，慢慢推演完整。

夜晚凉风拂过，与皓月同游的周晨在凉风中苏醒。概览大地，神游太虚，胸中阴郁之气，一扫而空。喝完最后一滴酒，对着空坟道：“你我也算知交，此番南下，你可得保佑我顺顺利利的。赚了大钱回来给你修坟立碑。就刻亡妻娄望君……”

说到着周晨又立刻摇头否定道：“如此立碑，想必你也不乐意，还是算了吧。就刻红颜知己娄望君之墓，如何？”

一个死人自然没办法发表意见，只有凉风吹过，似在回应他的提议。

“此去江南，路途遥远，不知多久能回，下次再来看你，只怕要到过年。你在这坟堆里安心躺着看风景，我去浊世洪流之中赚活命钱，江湖路远，咱们下次见。”

说罢，对着空气挥挥手，借着月光，沿道下山而去。留下天上明月，依旧照着这座孤独的空坟。照着天下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