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牝迷踪：九龙壁 第128章 守门人与昆仑的雪

风雪更急了。那个手提幽绿灯笼的佝偻身影，在漫天风雪中显得愈发诡异。沈青蚨的意识体，尽管没有实体，却也能感觉到那灯笼散发出的幽幽寒意，仿佛能冻结灵魂。

“你是谁？”沈青蚨警惕地“问”道。他的声音，或者说意识波动，在强烈的精神力场干扰下，显得有些断断续续。

“我？”那佝偻身影发出一阵仿佛砂纸摩擦般的笑声，“他们叫我‘守门人’。守着这扇‘往生之门’，也守着这昆仑墟的……一些秘密。”

“往生之门？这里果然是‘往生之门’禁地！”沈青蚨心中一凛。他没想到，自己误打误撞，竟然真的来到了这个传说中的凶险之地。更没想到的是，这里竟然还有一个活生生的（或者说，以某种形态存在的）“守门人”。

“你是从‘门’的那边过来的，对吗？”守门人那双隐藏在斗篷阴影下的眼睛，似乎能看穿沈青蚨的意识本质，“多少年了……除了那些迷失的、破碎的‘残渣’，已经很少有完整的‘客人’，能从那边找到正确的‘路’了。”

“‘门’的那边……是指‘摆渡人’的意识维度？”沈青蚨试探着问道。

“‘摆渡人’？”守门人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呵呵，你们这些‘外面’的人，总是喜欢给一些无法理解的存在，起一些自以为是的称呼。它不是‘人’，也不是‘神’，它只是……‘规则’的一部分。”

“规则？”沈青蚨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

“是的，规则。”守门人缓缓抬起那盏幽绿色的灯笼，灯光所及之处，风雪似乎都变得更加凝滞，“生与死，轮回与寂灭，都是宇宙运转的规则。而‘它’，就是负责执行这些规则的‘工具’之一。至于你们所说的‘摆渡人’，不过是‘它’在你们那个维度，投下的一道微不足道的‘影子’罢了。”

这番话，如同惊雷般在沈青蚨的意识中炸响！他一直以为，“摆渡人”已经是一个极其恐怖和强大的存在了，却没想到，它竟然只是某个更高级别“规则”的“工具”和“影子”！

那么，那个制造出“虚空藏”残片，以及在幕后操纵着一切的，究竟是怎样一种无法想象的存在？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沈青蚨强压下心中的震撼，继续问道，“你也是‘规则’的一部分吗？”

“我？”守门人再次发出一阵干笑，“我只是一个……被规则遗弃的‘看守者’。曾经，我也试图理解和挑战那些规则，但最终……我失败了。作为代价，我被永远困在了这里，守着这扇连接两个世界的‘门’，直到……时间的尽头。”

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苍凉和落寞。

“你也是人类？”沈青蚨从他的话语中，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情感波动。

“曾经是。”守门人没有否认，“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久到……我自己都快忘了曾经的模样。”他顿了顿，似乎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你呢？你又是如何找到这里的？你身上……有‘钥匙’的气息，也有‘影子’的印记。真是……有趣的组合。”

“钥匙”自然是指“虚空藏”残片，“影子”的印记，则是指“摆渡人”留在他手背上的那枚漩涡。

沈青蚨没有隐瞒，简要地将自己如何被“摆渡人”拖入意识空间，又如何意外沟通到“虚空藏”残片，最终阴差阳错来到此地的经历，大致说了一遍。当然，他隐去了关于玄门管理局和“锁魂大阵”等敏感信息。

守门人静静地听着，那盏幽绿色的灯笼在他手中微微晃动，光芒忽明忽暗。

“原来如此……‘影子’在筛选新的‘容器’，而‘钥匙’则在寻找能够‘开启’它的人么……”守门人若有所思地低语道，“看来，新一轮的‘游戏’，又要开始了。”

“游戏？什么游戏？”沈青蚨追问道。

“一场关于‘进化’与‘毁灭’的游戏。”守门人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每一次宇宙潮汐的涨落，都会有一些特殊的‘种子’，被播撒到各个维度。这些‘种子’，就是你们所说的‘虚空藏’残片。它们会吸引那些渴望力量、试图突破自身极限的生命体，与之融合，然后……要么进化为更高级别的存在，要么……被‘种子’反噬，彻底毁灭，成为‘规则’的养料。”

沈青蚨听得心惊肉跳。他没想到，“虚空藏”残片的背后，竟然还隐藏着如此残酷的宇宙真相！

“那‘摆渡人’呢？它在这场‘游戏’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影子’……是‘筛选者’，也是‘引导者’。”守门人回答道，“它会挑选那些有潜力与‘种子’融合的灵魂，将他们引入‘门’后的世界，进行考验和……‘净化’。只有通过考验，并且成功驾驭了‘种子’力量的灵魂，才有资格……接触到更高层次的‘规则’。”

“更高层次的规则……”沈青蚨喃喃自语。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摆渡人”会对特定的灵魂如此执着，为什么“虚空藏”残片会展现出如此诡异的“活性”。这一切，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横跨无数维度的“进化游戏”！

而他，以及玄门管理局，甚至整个人类文明，都只是这场“游戏”中，微不足道的棋子。

“你……也是曾经的‘玩家’之一吗？”沈青蚨看着守门人，突然问道。

守门人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点了点头：“是的。我曾经……也以为自己是天选之人，能够驾驭‘种子’的力量，窥探宇宙的终极奥秘。但最终……我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规则’的无情。”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不甘。

“那你为什么会留在这里？成为‘守门人’？”

“因为……我与‘种子’的融合，失败了，但又没有完全失败。”守门人的语气变得有些复杂，“我的灵魂，一部分被‘种子’同化，成为了‘规则’的奴仆；另一部分，则保留了些许残存的自我意识，被困在了这扇‘门’的缝隙之中，不上不下，不生不死。”

他抬起那只提着灯笼的、干枯得如同树枝般的手，指向远处风雪弥漫的昆仑群山：“这片昆仑墟，就是我的‘囚笼’。而这盏‘引魂灯’，则是我的‘枷锁’。它既能指引迷失的灵魂，也能……吞噬那些试图强行闯入‘门’后世界的‘不速之客’。”

沈青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无尽的风雪深处，隐约可见一座巨大无比的、仿佛连接天地的黑色石门轮廓。那石门紧闭着，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仿佛来自太古洪荒的苍茫气息。

“那就是……‘往生之门’？”

“是的。”守门人点了点头，“那是连接你们这个物质世界，与‘门’后那个纯粹意识维度的通道之一。只不过……这扇‘门’，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开启过了。”

“为什么？”

“因为……‘钥匙’尚未成熟，而‘开门人’……也还未出现。”守门人那双幽深的眼睛，再次望向了沈青蚨，“你，或许有那么一丝机会。但……希望渺茫。”

沈青蚨沉默了。他知道，守门人所说的“钥匙”，指的正是“虚空藏”残片。而所谓的“开门人”，恐怕就是能够完美融合并驾驭残片力量的存在。

“我……如何才能离开这里？”沈青蚨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他现在只是一个意识体，肉身还在玄门管理局的资料室里昏迷不醒。如果长时间无法回归，后果不堪设想。

“离开？”守门人摇了摇头，“从‘门’的那边过来，本就是逆流而行，九死一生。想要再回去……难上加难。除非……你能找到另一条‘裂缝’，或者……得到‘门’的允许。”

“如何才能得到‘门’的允许？”

“呵呵……”守门人发出一阵意味深长的笑声，“‘门’……只为那些值得它开启的灵魂而开。你……觉得自己值得吗？”

沈青蚨再次陷入了沉默。他知道，守门人这是在给他出难题，也是在……考验他。

风雪依旧在呼啸，昆仑的雪，仿佛永远没有停歇的时候。沈青蚨的意识体，在这片冰冷而苍茫的天地间，显得如此渺小和无助。但他心中的信念，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坚定。

他不能死在这里。他还有未完成的使命，还有需要守护的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值得’。”沈青蚨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但我知道，我必须回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守门人那双隐藏在斗篷下的眼睛，似乎微微亮了一下。他手中的幽绿灯笼，光芒也随之跳动了一下，仿佛在回应着沈青蚨的决心。

“有意思……”守门人低声自语，“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执着’的灵魂了。或许……你可以尝试一下。”

他顿了顿，用那干枯的手指，指向了风雪中那座巨大的黑色石门：“看到那扇‘往生之门’了吗？在它的门楣之上，镶嵌着三块‘魂玉’。那是‘门’的核心，也是维持这片禁地稳定的关键。如果你能……点亮其中任意一块‘魂玉’，或许……‘门’会为你打开一条回归的通路。”

“点亮魂玉？”沈青蚨有些不解，“如何点亮？”

“用你的‘诚意’，用你的‘执念’，用你……对‘生’的渴望。”守门人的声音变得有些缥缈，“每一块‘魂玉’，都对应着一种考验。只有通过考验，才能唤醒其中沉睡的力量。但……小心了，如果失败，你的灵魂……将会被‘魂玉’彻底吞噬，成为它的一部分。”

这无疑又是一场豪赌。但沈青蚨别无选择。

他深吸一口气（尽管他此刻没有呼吸），将自己的意识体凝聚到极致，然后……毅然决然地，向着那座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的巨大黑色石门，飘了过去。

守门人静静地站在原地，手中的幽绿灯笼散发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他脚下的一小片雪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沈青蚨那渺小的身影，直到他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又一个……试图挑战命运的‘蝼蚁’么……”守门人低声呢喃，语气中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还是……怜悯？

昆仑的雪，依旧下着，仿佛要将这世间的一切秘密，都彻底掩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