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去。
晨光起。
少四客栈,未挂招旗,今日,不迎客。
泰逢书院,两位白衣,远看客栈,伫立半分,上前绕着客栈转了几圈,随着渐白的东方,化作虚无,悄然隐去。
客栈之内,静无杂音,只有曲歌,抽噎声声。
“该走了!”云引川起身,突然做声,吓了戴小呆一跳。
姜清衍走到戴小呆身前,拍拍肩膀:“小呆兄弟,那女人喜怒无常,睚眦必报,我们这去,无极之岛,你可随我,一同前往,避避风头。”
“好……什么时候动身?”戴小呆应了下来,此前命在别人手里,想与慕光寻个去处,便去死了,如今命又在攥自己手里,那在苟活几日,给泉儿寻寻那机缘吧。
“这边若没什么交代,即可动身。”姜清衍说来。
“你与吟商,是旧相识?”戴小呆摸到慕光身旁,叹息问去。
姜清衍也不避讳:“当年我执掌符箓仙宗,受她雇请,去北无尽沙洲,布置阵法。”
“她言大荒,荒淫无道。”戴小呆疑惑,想到慕光,内心有愧,将此前吟商所讲,一一说来。
“北无尽沙洲,乃是凡人,最后圣地,大荒氏族,欲为人族,开长生路,重起人族辉煌,大荒希不是自封人皇,而本就是人皇,九洲最后,一位人皇,继承人书生死簿。”姜清衍缓缓坐下,唏嘘怒叹:“北无尽沙洲,先有大荒氏族,开荒沙海,寻到北海丹精,后才有仙人,开宗立派,欲占丹精,那北海丹精,乃是寒水极渊,孕育精灵,也是九洲九灵之一。”
“精灵,那女人说北海丹晶,乃是晶石。”戴小呆疑惑问来。
“九洲九灵,皆乃天地宝穴孕化的精灵精怪,精晶有差,天壤之别,当年大荒希为守住北海丹精,抗衡无极仙宗,百年下来,力不从心,血雾沼泽,趁乱设计,引入魔塔,乱人心智,带大荒信奉魔道。”
“唉唉唉……老姜你别乱说,什么魔道,我们不取凡人香火,就是魔道?”云引川坐在曲歌旁边,大声辩来。
姜清衍不理,继续说来:“魔族趁虚而入,无极仙宗,一败涂地,无奈求援,找上九方孤。九方孤无门无派,无人知晓来历,却有非常手段,他派徒弟吟商,借北海海妖无支祁,诛杀人皇,人皇死,大荒灭,生死簿下落不明。无极仙宗,占据北海以北,吟商奉师命,坐守北海以南,也就是那时,她找到我,布置阵法,用来监管。”
“我想知道,仙人不能随意弑杀凡人,仙人如何为战,而凡人力单,又如何与仙为敌?”戴小呆盘算着多打听些消息,有备无患。
“自断百年香火。”姜清衍说来:“那无极仙宗本就是一个自称无极道人落魄仙家,纠结了一群游散仙人,开创无极仙宗,他们早就断了香火供奉,灭了大荒,便依靠北海丹精修行,如今也在外世修了香火楼阁,算是大门宗了。”
“三书何来,如今又在何处?”戴小呆问道。
“不知何来?只知大荒希死后,人书落在前任仙庭之主手里,那仙庭之主,集齐三书,借三书之力,以太乙之身,镇压各大宗门,大宗隐世,小门归属,仙庭当立,发布昭告,欲灭魔族,一统乱势,不料我旁边这位,连夜潜入仙庭,与仙庭之主谈了一天一夜,不知以什么代价,让仙庭之主,放弃剿灭,魔族之事,如今仙庭之主,携带三书,不知所踪。”话到此间,姜清衍瞥了一眼云引川。
云引川似笑非笑,几分苦水,徐徐说来:“我给她讲了两件事,一,我曾拜访泰逢书院,泰逢书院送我了本书,二,我曾游历蓬莱仙阁,蓬莱仙阁送我了把剑。”
姜清衍听完若有所思。
那千年万年前的事,戴小呆不想深究,也懒得费那心思,但如今云引川在这,有件事就必须问清楚:“那吟商说,屠灭狼族,是魔族行事。”
云引川闻言,出奇的淡然:“既无利,也无益,我不做那亏本买卖。”
“那你可知这事线索?”戴小呆问去,穹灵趴在主人怀里,紧张聆听。
“我所知,狼族与大荒交往甚密,大荒希战死,狼族为其,求来一个全尸。”云引川说来。
如此说来,嫌疑又回到吟商身上。戴小呆、穹灵,不得真凶,几声怒骂。
云引川见戴小呆不再问话,拍拍曲歌:“人死不能复生,随我们走,避避风头。”
曲歌起身,来到院中,挖地作坟:“我留在此处,安葬师父、师兄。”
“安葬三人,也就半天功夫,我来帮你。”云引川说着,上手帮忙。
“我不去,就留在客栈,等那女魔头回来。”曲歌没了哭声,言语多了几分愤恨。
“老姜帮忙做做阵法,符纸能留就留,都算我账上。”云引川无奈说来。
姜清衍寻到阵眼,拿起阵石,在客栈关键之处,凌空刻画,直至傍晚,随后掏出一沓符纸,放在桌上。
“回来看你,自己保重。”云引川指了指桌上符纸,起手作别。
姜清衍掏出祭出天行符,放置穹灵腿部。
穹灵腾空而起,行云踏步,开心万分,带着戴小呆出城,给慕光寻了处地方,入土为安。
“大荒是否还有后人?”戴小呆给慕光坟前浇了酒,问向姜清衍。
“不知。”姜清衍踏空而起,示意穹灵跟上。
戴小呆只听耳边风声,有些心慌,抱紧穹灵,提声问来:“白山灵火也曾是无主之地,为何无宗门想去占有。”
“我是赌了运气,十万大山,有不世大妖,隐世宗门,也要忌惮三分。”
“隐世宗门,我看一般。”戴小呆想到祁连八谷死的那些大罗仙,也是几分惋惜几分不屑。
“他们是避世太久,忘了如何对敌,倘若真要吟商去八谷寻事,怕是她没那个胆量。”云引川前方领路,接过话头,回头看去,少四客栈,渐渐远去,化作墨点。
曲歌看看空荡荡的客栈,不由悲来,又是阵阵哭泣,垂泪入夜。
这夜,北洲迎来最后一场雪,少四客栈,从这日起,再没了平安酒。
有人曰:白玉雕花落满檐,风寒乱枯枝,一人独立,庭院踏雪落痕残,悲噎睡寒虫,霜幕寥寥,卧塌草毡寻梦去,过峰峦,又见从前,泪满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