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清序见尚榆晚忽然愣了神,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尚榆晚反应过来,问他:“怎么了?”
萧清序没有问她为何忽然走神。
“太子狡诈,虽然我们手里有了这些东西,但也还不够,差了重要人证,太子毕竟是圣上眼中能够继承皇位的唯一人选,且难保圣上在此中参与了多少,万一他为了自己的儿子压下此事,该当如何?”
“李孜习和张久全或可成为人证。”
萧清序摇头否认,“他与张久全同心,张久全若真是被太子胁迫,或许可行,但亲口承认尚将军叛国的人也是他,口供反复无常,不足为信。”
“是啊,不足为信。”尚榆晚歪了歪头,伸手揉揉脖子,“还是要加大人手去找找那个杨千沫。”
萧清序话没说完,继续道:“还有,这里毕竟是郸城,是城主的地盘,硬抢恐是不易。”
尚榆晚用右手撑着下巴,目光停留在册子上,“这个你不用担心,李孜习自有办法。”
“哦?细说。”
“他们现在已经知道有人查到他们这次运的东西是什么了。”尚榆晚的眼神始终没有离开册子。
“敛万民之财,搞的那些边远偏僻之地民不聊生,若偷运脏钱这事儿被我们捅了出去——不如让这些东西送进我们囊中。”
尚榆晚看了大半,眼神几经转换。
册子上的交易数额巨大,但燕门和燕门附近几城的百姓都没有遭殃......张久全,到底是从她爹手下出来的将士。
“李孜习会让城主相信他是站在宰相那边的,假意投诚嘛,谁不会啊。”
萧清序脑中转了几转,当即便想通了尚榆晚的用意。
先是李孜习和郸城城主假装偷运脏钱暴露行踪被来路不明的盗贼抢走,城主与宰相交好,暗中定会传信,宰相得知后必然会有所动作,再是张久全以不堪受困于奸逆鼠辈为借口供出宰相贪污,若太子被牵扯出来,便可以暗查贪污之事作为借口摆脱嫌疑。
但这样一来,那场面可就精彩了。
“恶狗咬主,两虎相斗,有意思。”
尚榆晚却是摇了摇头,“不过张久全这个时候不能动。”
萧清序回声应是,“虽不知张久全因何原因当初要站在太子那边,但他现在需得镇守燕门不得离开,燕门不能让奸人来守。”
尚榆晚点了点头,认可他这句话。
“这一局看似是我们赢了,但太子也不是吃素的,更何况宰相本就是弃子,张久全查到的不过是一部分而已,背地里还有其他的东西还未可知,还有多少证据被销毁也一概不知。张久全是可以助我们重创太子一次,但别忘了,太子身后可还有圣上。”
“你是说,你怀疑太子背后之人是......圣上?”
尚榆晚将要说的话含在嘴里嚼了又嚼,慎言道:“不一定,但我能肯定,太子能这样蹦跶,怕是圣上将我们所有人都当成他眼中唯一继承人的磨刀石了,毕竟太子面上的确不务实事,圣上到现在有时对他还有些恨铁不成钢。”
“而且。”尚榆晚暗中吐出一口气,“圣上年轻时生活在营中,与尚将军亲如兄弟,尚家叛国这样蹊跷,我不信这其中他没有半点推波助澜。”
人在高处站久了,有些东西终归是会变的。
“那我们下一步该如何?”
“等太子出招。”
尚榆晚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开口了,看完册子又继续去看信笺。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萧清序耳边听到更夫敲锣,“时辰快到了。”
尚榆晚嗯了一声,“想来他们也都动身去了。”
待此事一成,就等着太子出招了。
“叩叩。”
尚榆晚闻声起身去开门,从楼客手中拿到一封信笺。
“你的人真是有够快的,还挺热乎。”她坐回原处,一边打开一边说道。
萧清序笑了笑。
尚榆晚看见信上内容,脸色微变。
萧清序发觉不对,问:“怎么了?”
尚榆晚眉头轻皱,脑子里又开始快速盘算,“太子,去了增国。”
而他们日后要辅佐上位的五公主萧清顾,也在增国。
“楼主,尚大人。”
陆何影的声音从窗边传来,萧清序和尚榆晚齐齐看去。
陆何影恰好翻窗而进,姬素闲紧跟其后,两人皆是面色严肃。
“我们要先走一步。有东西......奔着我们来了。”
另一边,白逍野等人已经抵达回云客栈,他们人人蒙面,往房里放了迷烟。
大人说了,把银子抢了就行,不必伤人。
郸城城主与李孜习通过气儿了,没有派人来阻拦,等会儿出城也是顺利的。程一水正招呼人搬银子,转头一看,十二手里握着长刀站在顺势昏迷的李孜习跟前。
她低着头,神色不清。
“哎,十二,别多事啊,大人只叫我们搬银子出城,其他的我们可......”
“程一水。”
“啊?”
十二的心此时不知为何跳得砰砰快,握着长刀的手有些颤抖,“客栈里能打的除了尚大人,姬素闲,那几个楼客,副楼主以外,还有谁?”
“没有了啊,白逍野和我们两个都在这......你是说?”
“我们这次,是不是有些太顺利了?”十二的眉头皱成一团,“当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程一水脸色猛然一变。
坏了!
白逍野被告知之后也是变了脸色,几人正打算弃了银子赶去福至客栈,忽然看见外面有数人手举火把。
有人喊道:“各位好汉,跟刘某走一趟吧。”
郸城城主的眼睛极小,此时更是眯成了一条缝。
他长叹一声,“不是刘某不守信用,而是......刘某实在,无能为力啊。”
门被打开,十二第一个走出来,身后便是白逍野和程一水以及其他楼客。
十二的脸上满是狠气,一手长刀,一手短匕,眼神里杀意滔天,“要么滚,要么死。”
其他人亦是杀气缠身,手握兵器。
郸城城主抿了抿薄嘴,淡淡道:“都杀了。”
两方势力缠斗在一起,三条街之外的福至客栈里,数十多个黑衣女子潜入其内,然而萧清序和尚榆晚所在的客房早已空无一人。
带头的女子一头黑发皆被一条淡紫色发带束着,身穿夜行衣,蒙着脸,只露出一双饱经风霜却依然露有精光的眼睛,她身侧一人走上前,单膝蹲下查看火盆中烧过的痕迹。
那名女子起身答道:“姑姑,烧得很干净,盆里有些温度,还没走远。”
“走。”
一道极为沉稳的声音从蒙巾后面传出,听起来,这个被称作姑姑的女子似乎......已年过四十?
姑姑的眼睛里满是杀意,眼角折起几分皱纹。
“吾主有令,找到人,杀无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