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四哪里猜得到,但他明显感觉,妈变了。
“走吧,还得上班。”
老四没回答,拉着板车就往家赶。老五想跟上去,但想想还是算了,妈那脾气,再把他臭骂一顿,嫌弃不干活就不好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一拉一推,板车换忙地在路上动起来。
他们都没去管站在原地的江卫民。
江卫民浑浑噩噩,最终还是决定跟上苏锦绣的步伐。
他不知道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一天不到的时间,他的处境竟然变的如此糟糕。
他想趁着没外人的时候,问问妈到底要做什么。
苏锦绣察觉到江卫民跟上来,嫌弃地撇撇嘴。
不过想到待会儿要带回去不少东西,多个劳力也不错,便没驱赶。
她来到供销社。刚进门,空气里红糖、煤油以及布匹混杂的味道直往鼻子里钻,苏锦绣深深吸了几口,心情跟着愉悦不少。
供销社内,货品分区摆放着,左边是副食区,中间是日用品区,右边则是布匹之类的货物。
苏锦绣扫了一圈儿,视线在一卷卷“的确良”布匹定格了一顺,随后又往左边走去。
穿着白大褂的售货员此刻正坐在柜台后面,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手里的算盘打的啪啪响。
苏锦绣走到一尘不染的柜台前,手指在柜台上敲了两下,声音洪亮:“同志,给我称二斤桃酥,二斤糟子糕,一斤橘子味水果糖。”
售货员皱眉,抬头瞅她一眼,更是有些不耐烦。
看穿衣打扮就知道是个穷鬼,张嘴就是二斤二斤的,穿那么寒酸不像是出手这么阔绰的人。
“桃酥跟糟子糕都是一块二一斤,水果糖八毛一斤,这几样都不要票,一共五块六。”
售货员说完也不动弹,等着苏锦绣先拿钱。
她怕自己白忙活。
苏锦绣也不恼,见惯了这些人冷漠的嘴脸了,只要能买到东西,啥态度随便。
她数了五块六拍柜台上,售货员自己又点了一遍,确定无误,动作麻利地上称称,油纸一包,细麻绳一捆,三个油纸包堆叠一起递了过来。
苏锦绣笑意盈盈接过来掂了掂,随后看了看后面架子上的香烟,一咬牙要了一包大前门,老头子念叨好久了,今天也让他开开荤,省得天天用报纸卷树叶子抽,怪呛人的。
刚刚买零嘴儿的时候,江卫民全程看着,一个字都没说。
听见苏锦绣买烟,他抬起头来,“妈,你买烟干啥?吸烟有害健康,抽几口就没了,纯浪费呀。”
主要他不抽烟,买了没用。
苏锦绣白他一眼,手里东西塞江卫民手里,“拿好。”
江卫民一愣,心中顿生欢喜。
妈这是原谅他了?不然咋能给他买这么多好吃的。
江卫民心中熨帖,没再揪着香烟的事不放。
苏锦绣又去了别的柜台那边走了一圈儿,这个时间猪肉早没了,但还有筒子骨,老太太一口气称了五斤,比过年时候要的都多。
回家路上,苏锦绣脚步生风,路过的邻居张婶子惊得瞪圆眼睛,“哎呦大妹妹,今儿这是啥日子,买这么多好东西,不过啦。”
刚才她就瞧见老江家运回来一地排车东西,想打听但老江家那俩儿子一个比一个倔,愣是不跟她说。
这会儿好不容易等到个能说得上话的,她可得问清楚了,不然晚上睡不着觉。
苏锦绣平时跟张婶子张梅香处的还行,知道她爱打听事儿,但人品能保证。
回头看了一眼大儿子,苏锦绣叹了口气,“进来说吧,正好跟我一块儿摘摘菜。”
“成,正好我这会儿没啥事儿。”张梅香乐呵地跟着进院子。
老江家的院子分前后两个院落,苏锦绣老两口住正屋西边的主屋,老大住正屋东边的主屋,老七住西屋,老八住东屋。
东边还有一间屋子是灶房,南屋是杂物间,堆放着包括柴火煤球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
后院里住着老二家、老四、老五三个成家的儿子们。
老江家院子够大,前院停放着地排车都不显得拥挤。
张梅香瞅了两眼,轻车熟路地走去灶房拿了两个盆子出来。
自来水管接了水,筒子骨拿出来泡水里去血沫子。
苏锦绣看了江卫民一眼,从兜里掏出五块钱,“上次我赊人家棉油钱还没给,你给送去。”
江卫民累了半天,本想去屋里躺着,但听出亲妈语气不对,没敢拒绝。
他放下手里东西离开,院子里就剩下苏锦绣跟张梅香两个人后,苏锦绣一边拿出水果糖桃酥跟糟子糕来招待老姐妹,一边把宋丽丽家的破烂事说了一通。
张梅香恨不得立即跑老宋家干仗,“太他娘欺负人了!你家为民脑子被驴啃了?宋丽丽那小狐狸精拿他卖身契了?咋就那么听话!”
苏锦绣拉住她,“自己儿子不争气,没有治。”
“幸好拉回来点儿东西,找找平衡。”张梅香呼了口气,随后安慰了苏锦绣几句,顺便帮着把晚饭需要的菜都洗干净,切配好。
知道苏锦绣对江老大改观,她打心里为苏锦绣高兴。
老江家今天晚上准备的饭菜丰盛,指定是有大事要说,她个外人在这里不合适。
所以苏锦绣留她吃饭,她坚持要走,苏锦绣追出来给塞了两个糟子糕,一把水果糖才罢休。
趁着家里人还没回来,苏锦绣把老宋家拉回来的东西重新核查一遍。
擀面杖、米缸以及咸菜缸夹缝里的钱,也都被她扒拉出来。
加上之前扫帚柄里的,竟然有550块之多!
苏锦绣心脏砰砰狂跳,这些都没过明路,她死不承认,王桂花拿她就没辙。
地排车上的其余东西,苏锦绣没搬,等着家里壮劳力回来再说。
二儿媳妇郑秀珍在服装厂帮工到家,准备像往常一样准备全家饭菜,结果才进院子就被一阵阵肉味儿给香迷糊了。
不对,她好像进错家门了。
郑秀珍扭头出去,看看大门又往院子里瞅了瞅。
没错,是这家。
咋地不过年不过节的,家里吃上荤腥了!
老天奶,是她睡觉没醒,还是菩萨显灵?
“杵门口干啥!”苏锦绣隔着灶房窗玻璃,吆喝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