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者 第14章 以痛吻我

这天，楚钰的母亲打完小工回到家，天已擦黑，还要准备明天的猪食，她背起背篓便朝地里跑。刚到地里，背脊一阵酸痛，头越来越昏，随即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楚香下晚自习回到家，已快要十点半，没看见母亲，叫了几声也没听见答应。不见背篓，那便是还在地里干活，于是打着电筒去地里找，他们家有五块地，在其中一块地里找到。见母亲倒在地上，楚香急忙跑上去摇，摇半天没摇醒，心就无比慌了。

她拖不动母亲，急忙跑到邻居家寻求帮助。邻居家大叔心肠极好，急忙随她到地里，将楚母背回家。回到家，楚母幽幽醒来，哇哇吐了一阵，浑身流汗，脸色煞白如纸，一摸额头，像冰块儿。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楚母一句话没说完，又晕了过去。

邻居家大婶叫快送医院，于是邻居家大叔背着楚母跑了五里山路到镇上医院。值班医生不在，值班护士打电话过去，那头说来不了，叫等到明天早上。

邻居家大叔没有主意，楚香觉得不能等，护士建议不想等的话送县里去，毕竟等明天医生来了，大半也是叫送县里，这里只能治一些伤风感冒。

镇上到县城将近三十里，得找一辆车。

“这三更半夜，哪里去找车？”邻居家大叔犯难。

“我去找。”楚香跑到街上，灯火早灭尽了，偏远的山区小镇，路灯都没有，幸好有月光。

看见路边停着一辆面包车，楚香便去啪啪敲旁边一户的门。

一中年男人睡眼惺忪打开门，问有什么事？

“大叔，这车是您的吗？”楚香指着面包车问。

“是，怎么了？”

“我妈晕倒了，能不能麻烦您跑一趟，帮忙送去县城里的医院，我给您钱。”楚香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求求您了！”

“这大晚上的，跑一趟，至少两百。”

“可以。”

半个月生活费一下子就没了。

到了县医院，医生简单做了检查，先安排住院，当晚住院加输两瓶液花了三百八。

邻居家大叔自己找了宾馆住下，楚香则在母亲的病床前守了一宿。

第二天， 主治医生说要先做一个全面检查，叫楚香去交费，二十张红钞票递进去，只找零十三块。

母亲已经醒了，这让楚香的心放下去大半。

楚母醒来的第一件事，是要回家，担心花太多钱，但翻身都翻不了。

楚香给邻居家大叔买了早餐，楚母要做检查暂时不能吃，之后邻居家大叔陪楚母做检查，楚香则来找楚钰。

楚钰听说母亲病倒，忙跑去找班主任请了假，和楚香来到医院。

邻居家大叔见楚钰来了，便回家去了。

楚香买了粥，喂母亲吃下。

下午，检查结果出来，楚钰问主治医生母亲得了什么病？

主治医生答，“初步判断是极其严重的脊柱劳损，加上严重的骨质增生和炎症，以及有两节脊柱滑脱，极有可能导致瘫痪，需要做手术挽救，但这手术我们医院做不了，市医院能做，我现在给你们办出院手续，尽快送去市里。”

兄妹俩将母亲送到市人民医院。

楚母得知自己的病后，瞬间崩溃。

就算手术很成功，避免了瘫痪，以后也只是勉强能走，体力活肯定干不了了，并且每个月都需要理疗，否则还是会瘫痪。

她没有文化，不干体力活，怎么挣钱？挣不到钱，一家人怎么办？

楚香今年十四岁，她便已独自支撑这个家十四年。如果，楚钰和楚香已经念完书，能够自力更生，别说瘫痪，就算是死，她也绝不会皱一下眉。楚香不说，楚钰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最快也还要四年。十四年都支撑过来了，离出头已不远，却在这个时候倒下！

麻绳专挑细处断，祸难专欺苦命人。

一时间，痛苦，不甘，绝望，怨恨，像潮水席卷而来，将她淹没。

本来，前方十分光亮，她因此格外有劲儿，不知疲倦的朝那光亮奔去。现在，那光亮突然消失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暗，她突然感觉好累，浑身疲软，一丝力气也没有。

另外则是害怕，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仅丧失了照顾子女的能力，还会成为他们的拖累，楚母觉得还不如死了好！

她唯一的愿望，是儿子和女儿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幸福美满，须看上一眼，方能放心，这是她现在对人世间的唯一眷恋。

病房外。

“手术费要两万，家里的钱我都带出来了，现在只剩下四千六，加上你那里的三千，还差接近一万三，并且后续肯定还要花钱，怎么办？”楚香心里很愁，但并没有把愁写在脸上，还在上初中的她，思考和应变能力估计很多成年人都比不上。

“只能去找二叔和大舅借。”

“他们会借给我们吗？”

楚钰不敢保证，要是二叔和大舅家跟他们家一样穷，八成可以借到，但两家都颇富有，借到的机率就极小了。

楚香自问自答，“他们有钱，但肯定不会借给我们，怕我们还不上，……”

楚钰摸了摸楚香的头，“别担心，肯定能借到。”他是对楚香说，也是对自己说。

明确母亲的病情后，楚钰知道，这个家以后，该他来扛了。

不消想，前路必定坎坷难行，但他没有一丝一毫畏惧——“纵生活沉重如山，纵暗淡无光，纵处处冰冷，纵满地都是刀片，我也绝对不会退缩。”

事情有很多，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是安抚母亲的情绪。

他想起自己很喜欢的一部动漫里的男主，不论遇到什么困难，他都能保持乐观，然后寻找最优的解决办法。

他又想起一段很有力量的话，「世界以痛吻我，我当报之以歌。只有经历过地狱般的磨炼，才能练就出创造天堂的力量。只有流过血的手指，才能弹出世间的绝唱。终有一天，你的付出将变成礼物，你受过的苦，将照亮你前行的路。」

“妈，香儿，我会照顾好你们的。”

楚钰深呼吸了一口气，走进病房，来到母亲的病床前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