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贰 第16章 步出樊笼，前路迷茫

光阴荏苒，又是两个月过去。

百草谷的重建在缓慢而有序地进行着，伤痛的阴影依旧笼罩，但生活的韧性如同那些被摧毁后又顽强钻出新芽的药草，在废墟之上悄然蔓延。

云惊鸿已经能够下床行走了。

虽然步伐依旧有些虚浮，体内真气也只恢复了不到三成，那股寂灭之力如同蛰伏的猛兽，依旧盘踞在他丹田深处，稍有不慎便会蠢蠢欲动，带来阵阵刺骨的寒意和虚弱感。但他终究是重新站了起来。

这五个月的卧床苦修，不仅没有磨灭他的意志，反而让他的心境打磨得如同深潭静水，波澜不惊。他每日坚持运转《纳元诀》，小心翼翼地修复、温养着受损的经脉，同时以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用意念去感受、梳理、甚至引导那丝丝缕缕的寂灭之力，尝试将其纳入自身真气的运转体系之中。

这个过程充满了痛苦和凶险，如同在体内进行着一场永无止境的拉锯战。但云惊鸿发现，随着他对寂灭之力的理解加深，以及自身道心的愈发坚定，那股力量的反噬似乎正在逐渐减弱，甚至偶尔能在他的引导下，发挥出一些微弱的、奇异的效果——比如，能让他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变得异常敏锐，甚至能隐约“看到”一些常人无法察觉的能量流动。

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也是支撑他继续下去的动力。

墨纹剑，或者说“寂灭剑”，被他用布条层层包裹，背在身后。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这柄剑的联系日益加深。它不再仅仅是一件兵器，更像是一个沉睡的伙伴，一个充满了未知和危险，却又与他命运相连的存在。

这天，云惊鸿结束了早晨的调息，走出了竹楼。他看到百里奚长老正在院子里打理着那些草药，动作一丝不苟。

“前辈。”云惊鸿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

“嗯，起来了。”百里奚放下手中的药锄，仔细打量了云惊鸿几眼，欣慰地点点头，“气色比前几日好多了，看来恢复得不错。”

“多谢前辈这些日子的悉心照料和丹药之助。”云惊鸿真心实意地感谢道。这几个月，若非百里奚不遗余力地用各种珍稀丹药为他续命、疗伤，他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

“呵呵，你这孩子，心性坚韧，能恢复过来，主要还是靠你自己。”百里奚摆摆手，随即又叹了口气，“只是……你体内的那股力量，依旧如同悬顶之剑，终究是个隐患啊。”

云惊鸿默然。他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寂灭之力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爆发，将他再次拖入深渊。

“前辈，”云惊鸿沉默片刻，抬起头，眼神坚定地说道，“晚辈……想离开百草谷了。”

百里奚闻言，并不意外，只是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你可想好了？你师父至今杳无音信，你如今伤势未愈，孤身一人在外，凶险异常。更何况……你身负‘寂灭’之名，不知多少双眼睛在暗中盯着你。”

这几个月，外界关于“寂灭魔剑”的风波从未平息。虽然百草谷对外封锁了消息，但云惊鸿的名字和他的“魔剑”，早已传遍修真界。

“晚辈知道。”云惊鸿点了点头，“正因如此，晚辈才不能再继续叨扰百草谷了。谷中经历大劫，正是休养生息之时，晚辈留在此地，只会给谷中带来更多的麻烦和危险。”

他顿了顿，继续道：“而且，晚辈也不能一直在这里坐等师父的消息。晚辈想出去走走，一边寻找师父的下落，一边……也想寻找真正掌控这股力量，彻底治愈自身的方法。坐以待毙，终非长久之计。”

百里奚看着少年眼中那份超越年龄的成熟和决绝，知道他心意已决，再劝无用。他叹了口气，道：“也罢。雏鹰总要离巢，才能搏击长空。既然你决定了，老夫也不强留。”

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玉瓶和一个锦囊，递给云惊鸿：“这里面是老夫特意为你炼制的‘九阳固元丹’，用的是谷中仅存的一些至阳灵草，或许能暂时压制你体内那股寒力，关键时刻也能保你一命。这锦囊里，是一些疗伤、解毒的常用丹药，还有一张简易的舆图，标注了一些相对安全的城镇和坊市。你且收好。”

“前辈……”云惊鸿看着手中的玉瓶和锦囊，只觉得沉甸甸的，眼眶有些发热，“大恩不言谢，前辈的恩情，晚辈永世不忘！”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去吧。”百里奚拍了拍他的肩膀，“记住，无论遇到何种困境，守住本心，莫失善念。若有一日……实在走投无路，百草谷，依旧是你的容身之所。”

云惊鸿用力地点了点头，将这份恩情和嘱托牢牢记在心里。

他又去向木青元谷主辞行。木青元谷主虽然忧心忡忡，但也理解他的决定，同样赠予了一些防身的符箓，并再三叮嘱他万事小心。

至于石敢当长老，伤势依旧沉重，云惊鸿没有去打扰，只是默默地在他的居所外行了一礼。

做完这一切，云惊鸿没有再犹豫。

他将百里奚赠送的丹药和锦囊贴身收好，把那柄用布条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寂灭剑”重新背在身后，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这座留下他痛苦、挣扎、也留下温暖和希望的山谷，然后毅然转身，朝着谷外走去。

步出百草谷那隐藏的谷口，外界久违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带来一丝暖意，却也让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与谷内那如同世外桃源般的宁静不同，外面的世界，充满了未知和危险。

他站在山道的入口，看着眼前连绵起伏的山峦和远方模糊的地平线，心中一片茫然。

该去哪里？

寻找师父？可师父去了何方，他一无所知，天下之大，无异于大海捞针。

寻找治愈自身的方法？传说中的至阳至刚之物或蕴含磅礴生命力的天材地宝，又岂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他打开百里奚赠送的舆图，上面标注的，大多是凡俗界的城镇，以及一些小型修真者聚集的坊市。对于如今的他来说，贸然进入那些大的修真门派或繁华的修真城市，无异于自投罗网。

或许……应该先找个地方落脚，一边打探消息，一边继续修行，提升实力，同时尝试着真正掌控“寂灭之力”。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决定先朝着地图上标注的一个距离此地不算太远，名为“清河镇”的小镇走去。据说那里是附近几条商道的交汇点，消息相对灵通一些。

打定主意，云惊鸿便迈开了脚步。

山路崎岖，对于伤势未愈的他来说，每一步都颇为艰难。他不敢运转太多真气赶路，生怕引动寂灭之力的反噬，只能像个普通的旅人一样，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

寂静的山林中，只有他略显蹒跚的脚步声和偶尔响起的鸟鸣。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正当他翻过一道山梁，准备稍作休息时，心中忽然警兆突生！

一股极其细微、却带着恶意的窥探感，如同毒蛇般，落在了他的身上！

云惊鸿脚步猛地一顿，全身汗毛瞬间倒竖！他下意识地握住了背后“寂灭剑”的剑柄，目光警惕地扫向四周的密林。

有人！而且……来者不善！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感受着那股窥探的来源。对方似乎隐藏得很好，气息飘忽不定，难以锁定具体位置。

云惊鸿没有轻举妄动。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绝不宜与人动手。他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一处相对开阔的空地，然后像是累了一样，靠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休息，眼睛却警惕地留意着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股窥探感始终没有消失，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地锁定着他。

对方在等什么？是在等待自己放松警惕？还是在等待同伴？

云惊鸿的心沉了下去。看来，自己一离开百草谷，就立刻被盯上了。

就在他心念急转之际，异变再起！

嗖！嗖！嗖！

三支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弩箭，毫无征兆地从左侧的密林中激射而出！成品字形，封死了他所有闪避的角度！箭矢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腥甜味，显然是淬了剧毒！

偷袭！而且是蓄谋已久！

云惊鸿瞳孔骤缩！生死关头，他几乎是凭借着战斗本能，猛地将背后的“寂灭剑”连同布条一起抽出，横扫而出！

铛铛铛！

三声清脆的响声！

那三支淬毒弩箭竟被他用包裹着布条的剑身精准地格挡开！巨大的力道震得他手臂发麻，但他终究是挡住了这致命的偷袭！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就在他格开弩箭的瞬间，两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一左一右，从密林中暴射而出！手中皆是握着闪烁着寒光的匕首，直取他的咽喉和心口！

速度之快，配合之默契，显然是经验丰富的杀手！

云惊鸿旧力已去，新力未生，面对这两面夹击，根本无法完全躲避！

难道……刚出樊笼，便要命丧于此？！

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愤怒涌上心头！他不想死！他还没有找到师父！还没有掌控自己的命运！

“吼！”云惊鸿发出一声低吼，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他将体内仅存不多的真气，以及那一丝丝能够勉强调动的寂灭之力，不管不顾地全部注入到手中的“寂灭剑”之中！

嗡——！

被布条包裹的剑身，再次发出一声低沉的嗡鸣！一股冰冷的、令人心悸的气息骤然扩散开来！

那两个扑来的黑衣杀手，动作明显一滞！眼中闪过一丝惊骇和贪婪！

就是现在！

云惊鸿抓住这瞬间的机会，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刺向咽喉的匕首，同时用包裹着布条的剑脊，狠狠地撞在了另一个刺向他心口的杀手手腕上！

咔嚓！

骨裂声响起！那名杀手惨叫一声，匕首脱手飞出！

云惊鸿一击得手，毫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寂灭剑”连同布条，如同挥舞一根沉重的铁棍般，朝着那名手腕被撞断的杀手当头砸下！

“不！”那名杀手眼中充满了恐惧，想要躲闪，却已经来不及！

嘭！！！

一声沉闷的巨响！

包裹着布条的重剑，结结实实地砸在了那名杀手的脑袋上！

红白之物四溅！那名杀手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地倒了下去！

而另一名杀手，见同伴瞬间惨死，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但他并未退缩，反而更加凶狠地挥舞匕首，再次刺向云惊鸿！

云惊鸿刚刚砸死一人，身形不稳，面对这凌厉的攻击，只能勉力用剑格挡！

铛！

匕首与包裹着布条的剑身再次碰撞！

然而这一次，包裹着剑身的厚厚布条，再也承受不住这剧烈的冲击和剑身内部那股躁动的寂灭之力……

嗤啦——！！！

布条，骤然碎裂！

一柄通体漆黑如墨、剑身布满天然水墨流纹、散发着无尽幽寒与死寂气息的长剑，彻底暴露在阳光之下！

“寂灭”！重现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