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仙贰 第97章 魂为薪柴燃生机 百载孤寂换一线

“让她……真正地活过来？”

这几个字，如同带着无上魔力的咒语，瞬间击穿了张小凡强行筑起的心理防线。他身体猛地一震，眼中刚刚凝聚的冰冷与警惕，几乎在瞬间被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般的希冀所取代。

活过来……

这个念头，如同燎原的星火，在他枯寂了百年的心田上疯狂燃烧！

为了这三个字，他寻遍天涯，耗尽心力，承受了无尽的孤独与痛苦。他曾以为这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奢望，一个只能在午夜梦回时才能触碰的幻影。

可现在，眼前这个神秘诡异的黑影，却如此直白地将这个可能，摆在了他的面前！

尽管理智在疯狂呐喊着危险，警告他这极有可能是陷阱，但那源自灵魂深处最强烈的渴望，却让他无法挪开视线，无法不去倾听！

“你……此话当真？！”张小凡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死死地盯着黑影，试图从那模糊的轮廓中分辨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欺骗，“你有办法……让瑶儿复活？！”

“我没有办法。”黑影的回答却出乎意料的直接，瞬间将张小凡燃起的希望浇灭了一半，“或者说，任何单一的个体，都没有办法直接让她复活。幽姬不行，我……也不行。”

张小凡的心情如同坐过山车般起伏，刚刚燃起的火焰险些熄灭，他皱紧眉头：“那你刚才……”

“我刚才问的是，‘你想不想’让她活过来。”黑影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洞悉人心的冷漠，“能否做到，关键不在我，也不在这回响之地，而在……你。”

“在我？”张小凡愕然。

“不错。”黑影缓缓道，“幽姬的尝试，证明了单纯依靠回响之地的力量和生玉棺的滋养，只能延缓消亡，维持现状，却无法真正逆转生死，重聚魂魄。因为缺少了最关键的一环——一个足够强大的、能够承受此地灵魂侵蚀的‘锚点’，以及源源不断的、精纯的‘生机源泉’。”

它的话语晦涩而古老，但张小凡却瞬间领悟了其中的含义。

“锚点……生机源泉……”他喃喃自语，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石棺中的碧瑶。

“正是。”黑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引导，“这回响之地，本质上是一片灵魂的汪洋，充满了混乱、破碎的意念和能量。碧瑶的残魂，就像是一叶脆弱的孤舟，随时可能被这片汪洋吞噬、同化。生玉棺能保护她，滋养她，但无法让她重新‘凝聚’成完整的灵魂。”

“要想让她复活，就需要有一个极其强大的‘灵魂’作为‘灯塔’和‘堤坝’，一方面指引、聚拢她散逸的魂魄碎片，另一方面抵御回响之地无时无刻的侵蚀。同时，还需要源源不断地注入最为精纯的‘生命能量’，如同薪柴一般，燃烧自己，温暖、修复、重新点燃她那几乎熄灭的灵魂之火。”

张小凡的心跳越来越快，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了黑影接下来要说的话。

“幽姬尝试过成为那个‘锚点’和‘源泉’，”黑影继续说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评判，“她的修为和意志不可谓不强，对碧瑶的执念也足够深。但可惜，她终究只是凡人之躯，灵魂强度有限，无法长时间承受回响之地的反噬。她燃烧了自己的灵力，透支了自己的神魂，最终非但没能成功，反而自身也陨落于此，成为了这片灵魂汪洋的一部分。”

“那……你的意思是……”张小凡的声音干涩无比。

黑影的轮廓似乎微微转向他，仿佛在进行某种审视：“幽姬失败了，但她的失败，却也验证了一件事——想要在这回响之地中，为一个残魂续命乃至使其复苏，需要一个……远超常人的灵魂。一个能够在这灵魂风暴中屹立不倒，甚至能够……汲取、转化部分回响之力为己用的灵魂！”

“而在我所知的范围内，纵观古今，能够满足这个条件的……”黑影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放眼这世间，恐怕……唯有你一人，张小凡。”

“只有我？”张小凡再次愣住，心中疑窦丛生，“为何只有我？天下之大，修为高深、意志坚定之辈何其多？”

“修为高深，意志坚定，并不等同于灵魂坚韧，更不代表能承受此地的灵魂侵蚀。”黑影缓缓解释道，“寻常修道之人，灵魂或许纯粹，但往往脆弱，如同一块美玉，易碎；魔教修士，灵魂或许强韧，但往往驳杂，充满了戾气和**，更容易被此地的混乱所引动、吞噬，如同一块顽铁，虽坚硬却易锈蚀。”

“而你……”黑影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穿透力，直视张小凡的灵魂深处，“你身兼佛、道、魔三家真法，更重要的是，你融合了至少一部分……‘天书’之力！那是天地本源的至理，是构筑世界的基础法则！你的灵魂，早已在三教功法和天书的反复淬炼、融合之下，变得……异常独特！”

“它既有佛法的慈悲坚韧，又有道法的清静无为，还带着魔道的不屈执念，更烙印着天书的混沌本源！你的灵魂，就像是一块经历了无数次锻打、淬火、融合的‘混沌玄铁’，坚不可摧，又能容纳万物！”黑影的声音罕见地带上了一丝……惊叹？

“只有你这样的灵魂，才有可能在这回响之地中长时间驻留，而不被彻底同化！只有你，才有可能成为那个‘锚点’，抵御灵魂风暴，守护住碧瑶的残魂！”

“同时，你体内那融合了三家真法的庞大修为，以及天书赋予你的、对天地元气的超凡感应和转化能力，也使你成为了最理想的‘生机源泉’！你可以将自身的修为，转化为最精纯的生命能量，源源不断地注入碧瑶的灵魂之中，温养她，唤醒她！”

黑影的话语，如同惊涛骇浪，冲击着张小凡的心防。

他从未想过，自己这一身驳杂而痛苦的修为根基，竟然会成为……复活碧瑶的关键？！

佛、道、魔、天书……这一切的纠葛，难道冥冥之中，就是为了今天？！

“你需要做的，”黑影的声音再次变得充满诱惑，如同在描绘一幅无比美好的画卷，“就是留在这里，进入这生玉棺旁的‘伴生石台’，以你的灵魂为引，以你的修为为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温养她的残魂。”

“也许……十年。”

“也许……一百年。”

“甚至……更久。没有人能保证一定成功，也没有人知道需要多久。”黑影毫不掩饰其中的风险和不确定性，“在这个过程中，你的修为会不断消耗，你的心神会时刻承受回响之地的冲击。你可能会感到无尽的孤独、疲惫、甚至绝望。你甚至有可能……步上幽姬的后尘，彻底迷失在这里。”

“但是……”黑影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致命的诱惑，“只要有一线希望，只要你能坚持下去，或许有一天，奇迹……真的会发生！”

“她会醒来。真正地……回到你的身边。”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回响之地那永恒的灵魂低语，似乎也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张小凡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

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又似乎塞满了无数混乱的念头。

黑影的话语，如同魔咒，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十年……百年……燃烧自己……温养灵魂……一线希望……她会醒来……

每一个词，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击在他的心上。

这是一个无比残酷，却又充满了无上诱惑的选择。

代价是无法估量的漫长岁月，是日复一日的自我消耗，是灵魂被侵蚀的巨大风险，甚至可能是永恒的迷失。

而希望……却只是那虚无缥缈的“一线”。

值得吗？

他缓缓地抬起头，目光越过那模糊的黑影，再次落在那冰冷的玉棺之上，落在那个沉睡了百年，却依旧是他心中永恒模样的绿裙少女身上。

她的面容依旧那般恬静，嘴角仿佛还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仿佛只是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值得吗？

这个问题，在看到她容颜的那一刻，似乎……已经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