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劣的天气 第4章 玫瑰的尖刺

赫卿安嘱咐林祎出去，将团队分成两个梯队：一队负责重新拟定审查plan b，另一队继续深挖苏施丹的幕后老板的底细。

林祎收到指令，又匆匆离开。

关上电脑，赫卿安走到玻璃窗前，微微拉开百叶窗，目光扫过办公室外那群眼眶发黑、神情萎靡的员工。

轻轻叹了口气，他其实并不能共情这些人，出于老板队对员工的关怀，他拿起订了餐和咖啡，随后拎起西装外套，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司。

老板不下班，没人敢走，这是职场的潜规则。

但他不屑于这种虚伪的仪式感，在他看来，这种无效率的加班不过是上层无能的表选，二员工们的顺从更是愚蠢之至。

或许刚出社会时每个人都曾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但现实很快将人们的棱角磨平，打磨成平庸的模样。

但当女孩成为母亲，男生成为父亲，从一人吃饱全家不愁的精神少年变成家里的顶梁柱。

责任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他们喘不过气，逼得他们变得中庸、油滑、谨小慎微。他们害怕失业，害怕失业的连锁反应，甚至到40，连老板给的一坨粑粑都得说笑着说它是香的。

赫卿安无力改变什么，他只能在早会上冷眼旁观，看着上层滑稽的表演怒火中烧来掩饰自己戴在脸上的白色脸谱。

曹旭升正模仿视频中人物的发音，42岁的中年男人，舌头略显笨拙，七月份的魔都正是热的要命的时段，只是他习惯节俭，地下二层的停车场也想当凉快，他开着车窗，他的英式发音便在停车场中回荡。

好一会，曹旭升才发现赫卿安在看他，老脸一红，着急开口带了点老家的口音：“赫总，您甚会儿过来的了，这……闹笑话了不是。”

在最质朴纯粹心思不多的人面前，是赫卿安难得的放松时间，他嘴角上扬，指了指曹旭升的手机：“唐顿庄园。”

“嗯，抖音推荐的，看很多人跟着学，我就学了。”曹旭升憨笑，摸了摸脑袋，“讲的不好，我们没文化，不像你，那是天上的文曲星降世，看一眼就会。”

“这个我还真没你讲得好。”赫卿安打开车门，上车后轻声道。

真话，赫卿安上小学那会，英语老师教的是米式发音，应该全国大多数地区的老师都是米式发音。

他不至于是超忆症，但也几乎是过目不忘过耳不忘，基础打的太牢固，他没什么语言天赋，也懒得管发音，后来又学了好几种语言，就跟不在乎什么英式米式的了。

“赫总，离明早上班时间还有6个小时，我先送您回家换身衣服，您在车上眯一会？”曹旭升没把赫卿安说的话当真，只以为他在鼓励自己学习，心里暖了一下，便说起了正事。

赫卿安轻嗯了一声，淡淡道：“明天不去公司，我一会儿给你发地址我们明天到那里。”

曹旭升应了一声，专心开车。

深夜魔都的高架桥上畅通无阻，有旁人在身边，赫卿安无法入睡，他记起自己许久没有看私人手机，翻出手机开机，微信音消息铺天盖地地砸来。

特别关注，陆寻泽：“卿安， 收到了你送给我的木雕娃娃，你好厉害，和我真像啊！我很喜欢。”

附带一张照片，陆寻泽和娃娃的自拍，时间是夜晚，背景是周封的落地书架前，书架上的防尘玻璃上映着周封的臭脸。

公式化的，长辈收到晚辈赠礼的感谢。

照片中的两人之间的距离像骨与血，紧密相连，相对独立又相互协同，相互理解，默契，情感共鸣。

那个精致雕刻的娃娃像是闯入躯体的流感病毒，可以致使躯体产生炎性反应损害组织和器官，可无伤大雅的感冒可以刺激细胞增殖和组织修复，有助于受损组织的恢复和更新。

第二条时间显示周四，“卿安，我炖了汤送到你家，阿姨说你已经好几天没回家了，工作很忙吧，你还小，要注意身体。”

赫卿安退出微信，打开家门口的监控视频，阳光很好，周封臭着脸，一手提一个高高的保温饭盒斜倚着门，客厅的监控，陆寻泽正在屋子里和阿姨聊天，嘱咐阿姨给赫卿安把衣服熨烫好，乱丢的袖口手表领带暗颜色归类。

他心口涩涩的，鼻尖酸胀，眼眶有热意即将涌出，他慌张的关掉监控，也没有看到那两桶餐食最后的归处。

接下来是樊城阳，他发的是语音消息，第一条是周一早上发的，“钱给许誩送过去了，他丫的，以前咋没觉得这货这么欠揍呢？”

第二条是周一晚上发的：“又不知早晚了？钱没挣够咋滴？猝死别指望着我给你收尸！”

周二早上：“没收到某信副总裁猝死的财经新闻，社会新闻，娱乐新闻，看来您还健在，得空给姓许的回个话，他烦死了都。”

周三晚上：“哥，我求您了，回个话呗，骡子拉磨都有吃口草的间隙，您这是修仙辟谷呢？”

周四上午：“见到咱陆老师了，人也担心您呢，您呀，活该被挖墙脚。”

周五凌晨两点，醉醺醺的：“哥，我亲哥，哥哥，我要死了，老头把我卡停了，喝多了不敢回家，原女士会打死我的，我去你家住一晚，就一晚，你让曹哥接我成不，车也被老头扣了。”

周五凌晨三点，樊城阳的微信，声音是他的司机曹旭升的 ：“赫总，我接到小樊总了，送您家了，您放心，人好着呢。”

周六下午：“哥，反正你也不回家，我就在你家住下了。”

最后是红彤彤的99 ，好友备注：白骨精——许誩。

赫卿安费力翻到两人付款收款的那一页。

“嗨，我收到了你的封口费，放心，我的嘴很严。”

“赫总，不至于心眼这么小吧，怎么都不理人的？”

“赫卿安？”“没拉黑我呀？”“小号？”

“赫哥？赫总？发炎了没？”

“赫卿安，拆纱布了吧！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美不美丽？”

图：得意洋洋JpEG.

图：红梅映雪。

“赫总，不带这么冷暴力的啊！”

“哦，樊城阳说你忙的没时间看手机呀，啧，一看就是个母胎单身，缺调教，调教好了肯定是个24孝男朋友，每条消息必回。”

图：各种挑逗撩拨JpEG.（99 ）

最后是刚刚：“赫总，真是够焦头烂额的！”

赫卿安眉头微蹙，沉吟片刻，回复：“红色很好，并未发炎，交易结束，勿扰。”

许誩无缝衔接：“呦，失踪人口回归啊，樊城阳在我这欠了酒钱，你看你什么时候方便来付个账。”

赫卿安回道：“明天他自己去。”

他准备关闭聊天界面，又怕许誩再发消息，补了一句：“今天有点累了，我要先休息了，明天再聊。”

长长吐出一口气，赫卿安发现车已经停到了家门口，他和曹旭升道别，告诉他明天9点来接自己，便回了屋子。

客厅灯还亮着，樊城阳打着哈欠，将手头一份文件丢给赫卿安，“哥，这几个人看起来都是无父无母的，那个年纪最小的明面上是个木料商，履历清晰早年在霓虹国活动，认识了那边的杉树老板才做起木材的进出口生意。”

赫卿安丢下西装，接过文件翻阅，找到符合樊城阳所描述人的简历，轻轻念出声：“朱湘，男30岁，苏市香乡木业有限公司老总，父母双亡，已婚，育有一女4岁。”

“他那姑娘现在正在上幼儿园，小孩，藏不住话的年纪，到处给人说自己有个超级漂亮的奶奶。”樊城阳目光涣散懒懒道。

他有些好笑，世界就这么小，“我没动手，拖了我二姐夫查的，他在秘书处干，官面上人多，也好巧，我那3岁小外甥和朱湘他姑娘同个幼儿园同班。”

赫卿安问：“这个多出来的‘奶奶’是怎么回事？”

“十几年前不是有个会所被查了吗？糟害了不少好姑娘，朱湘就是那些姑娘生的，爹是谁，当妈的估计也不知道，不过他亲妈确实早就走了，抚养他长大的也是被糟害过的姑娘，那阿姨现在在一家孤儿院当院长。”

赫卿安继续翻动资料，眼底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波动，询问道：“其他几个呢？虽然年纪都超了35岁，但看着都是中年美大叔，看来他们的母亲都遭遇了相同的事情。”

阳光之下，盛放的玫瑰美丽芬芳，它们的枝干上长满了尖锐的刺，它们太过耀眼，只有这样武装起自己，才不会被阴影中的恶所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