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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予长安 第141章 龙骨密语

作者:双蝶梦浮生 分类:其他 更新时间:2025-05-24 06:28:43 来源:小说旗

戌初的曲江池笼罩在墨色雨幕中,十二盏气死风灯沿着岸边一字排开,将翻扣的应龙舟映成具庞大的金色尸骸。李偃飞踩着湿滑的木栈道靠近船底,绣着獬豸纹的官服下摆已沾满泥浆,腰间牛皮袋里装着从工部借来的《考工记》图卷,纸角在风雨中发出细碎的呜咽。

船底裂隙在灯笼下呈现出诡异的蔓延轨迹,如枯树枝桠般向四周扩散,木质纤维外翻卷曲,像是被某种巨兽啃噬过。她掏出银制验毒针,针尖刚触及裂痕边缘的结晶物,便听见\"滋啦\"轻响,银针表面腾起层灰白色雾气——果然是强酸侵蚀所致。

\"大人,水太冷,您歇会儿吧。\"随行的影卫阿青抱着蓑衣站在三步外,伞骨被狂风吹得咯吱作响。李偃飞充耳不闻,指尖蘸取少许粉末置于瓷碟,从袖中摸出随身携带的酒葫芦,琥珀色的葡萄酒刚滴入碟中,腾起的白气便带着刺鼻的硫磺味,在雨幕中凝成细小的冰晶。

\"五水硫酸铜混了胆矾。\"她盯着瓷碟中渐渐溶解的蓝色絮状物,忽然想起七年前随父亲查漕运贪腐案,在沉船上见过类似的腐蚀痕迹,当时父亲曾说:\"能在旬月内蚀穿船底的,必是溶于水的烈性水锈。\"如今看来,凶手改良了配方,将腐蚀时间压缩到三个时辰,正好配合端午的潮汐规律。

船舷的金鳞彩绘在雨水冲刷下剥落大半,李偃飞借着灯笼光,忽然看见龙头眼眶下方的鳞片间,有处指甲盖大小的金粉脱落,露出底下刻着的小字。她摸出验尸用的铜镊子,轻轻刮去表层金漆,八个阴刻小字逐渐显形:\"四月廿七,武安王府督造。\"

手指骤然收紧,镊子在掌心留下红印。四月廿七,正是父亲被弹劾通敌的前一日,也是武安王府向工部提交龙舟督造文书的日子。李偃飞闭上眼,往事如潮水般涌来:那日清晨,父亲曾在书房对着舆图长叹,说武安昌突然插手龙舟建造,恐生变故,却不想,变故最终应在了自己身上。

\"大人!\"阿青的惊呼惊醒了她。抬眼望去,曲江池中央的救生船正被风浪掀得剧烈颠簸,船上的衙役们正试图打捞什么。李偃飞踩着栈道跑过去,借着火把光,看见网兜里捞起的半截船桨,木质表面同样布满蜂窝状蚀痕,而桨柄处缠着缕靛蓝色丝绦——与尚食局侍女尸身指甲缝里的残片一模一样。

戌末,沈予乔带着满身寒气闯进县衙偏厅,怀中抱着从东宫尚食局抄来的侍女名册。案几上摆着李偃飞带回的瓷碟,蓝色溶液已沉淀出硫酸铜结晶,在烛火下泛着妖异的光。

\"献酒侍女名唤绿梅,确是三个月前入的宫。\"她抖开名册,指尖划过\"籍贯\"一栏,\"河间府人氏,父亲是当地的药师——这就说得通了,附子与朱砂的配伍,寻常侍女绝不可能知晓。\"目光忽然落在\"荐引人\"处,墨迹被水洇开,却仍能辨出\"武安\"二字。

李偃飞将刻着字的船板残片推过来,沈予乔看见上面的\"武安王府督造\"时,瞳孔微微收缩:\"四月廿七,正是龙舟主体完工的日子。也就是说,凶手在督造阶段就预留了腐蚀剂的放置位置,等到端午前一晚,再由暗卫潜入码头,将调好的毒剂敷在船底裂隙里。\"

\"码头值守的东宫护卫,有三人曾是武安王府护军。\"李偃飞抽出腰间软剑,在地面划出曲江池的轮廓,\"戌初涨潮时,水位会淹没船底三尺,暗卫借着潮水掩护潜水作业,天亮前退潮,毒剂已与木材发生反应,只等卯时龙舟入水,便开始缓慢蚀穿。\"

沈予乔忽然想起停尸房里侍卫眼皮上的朱砂守宫砂,从袖中掏出个细颈瓷瓶,倒出里面的白色粉末:\"这是从绿梅指甲缝里找到的,除了靛蓝丝绦,还有少量芒硝——芒硝遇水放热,能加速硫酸铜的溶解,凶手连水温的变化都算到了。\"

子时,暗室的烛芯\"噼啪\"炸开火星。李偃飞摊开《天工开物》,翻到\"五金·硫酸铜\"篇,指尖划过\"其水浸铁,能令铁生锈衣\"的记载:\"常温下,硫酸铜溶液对木材的侵蚀需要时日,但加入芒硝和胆矾后,酸性增强,再借端午时节的暖水,便能将腐蚀时间压缩到极致。\"

沈予乔对照着验尸笔录,忽然在\"中毒时间\"一栏画了个圈:\"附子粉混朱砂,必须用热酒送服才能激发毒性。太子祭酒时,酒是刚从温酒炉里取出的,温度在四十度左右,正好让两种药物发生反应。而从服药到肌肉僵直,需要半盏茶时间,这段时间足够凶手完成点睛仪式,等船底开始渗水,毒性恰好发作。\"

\"点睛、祭酒、发舟,三步之间环环相扣。\"李偃飞的笔尖在日历上划过,从四月廿七到五月初五,整整八日,\"凶手用了七天时间让腐蚀剂与船底木材产生初步反应,最后一日用毒酒锁住太子的行动能力,让他在船沉时无法自救,制造出'天谴'的假象。\"

沈予乔忽然想起东宫偏殿里的青瓷药罐,想起太子妃慌乱中藏起的淡褐色粉末:\"太子妃的药里也有附子,她会不会...不会。\"李偃飞打断她,\"附子虽毒,但炮制得当可入药,太子妃的症状更像是被人威胁——你注意到她手腕上的抓痕了吗?新鲜且杂乱,像是被人强行灌药时留下的。\"

暗室的木门突然被推开,影卫阿青浑身滴水地闯进来,怀中抱着个用油纸裹紧的匣子:\"大人,在长安颜料行的地窖里找到这个,掌柜的密室钥匙藏在义眼后面。\"

打开匣子,里面是本泛黄的账册,五月初五那页用朱砂画着醒目的龙舟图案,旁边列着\"朱砂十斤、附子五斤、胆矾二十斤\"的条目,落款处盖着半枚玄鸟纹印章。沈予乔翻到四月廿七,看见\"武安王府采办\"的字样下,记着\"船底预留凹槽,深三寸,宽两指\"——正是应龙舟底裂痕的尺寸。

\"颜料行表面卖朱砂,实则为武安王府调配毒剂。\"李偃飞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三个月前新入宫的绿梅,表面是尚食局侍女,实则是武安王府的医毒暗卫,负责将毒粉混入祭江酒;掌礼官和刘全则负责传递有毒的朱砂碟,确保太子在点睛时接触到毒粉——他们不知道的是,太子真正服下的毒,藏在那口祭酒里。\"

沈予乔忽然指着账册里的\"四月望日\"条目,那里画着座宫殿轮廓,旁边写着\"张监造过手\": \"张监造,是不是工部负责龙舟督造的张成?我记得他三个月前突然告病,由武安王府的属官接任。\"

李偃飞点头,目光落在账册最后一页,那里贴着张泛黄的字条,用蝇头小楷写着:\"事成之后,借太子之手除李党余孽,再以'天谴'之名清君侧。\"字迹工整,却在\"李党\"二字上有明显的顿笔,墨色比别处深了三分——那是凶手在提到政敌时,不自觉的用力。

\"他们要的不仅是太子的命,更是借这场变故,将罪名扣在太子党头上,同时铲除当年支持我父亲的旧臣。\"李偃飞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父亲临刑前那声\"偃飞,莫信权谋\"的呐喊,此刻又在耳边响起,\"七年前的突厥入侵案,父亲之所以会孤军深入,正是因为有人篡改了军报,将援军到达时间推后了三日——而那份军报,经过的正是武安王府的书房。\"

沈予乔握住她冰凉的手,感觉到她掌心的疤痕在发烫:\"现在我们有了账册、船底刻字、毒剂配方,还有绿梅的刺青,足以证明武安王府参与此案。但太子党那边...\"她想起东宫侧妃的金簪,想起侍卫名册里的前武安王府护军,\"太子身边也有武安昌的人,可为何他又要在船底留下武安王府的刻字?这不是自曝其短吗?\"

李偃飞忽然冷笑,指尖敲了敲账册上的\"天谴\"二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武安昌故意留下督造印记,就是要让所有人以为这是他的阴谋,却不知,真正的后手藏在太子党里——那些篡改军报的人,那些在东宫安插死士的人,他们要的是两败俱伤。\"

更漏声突然变得清晰,子时已过。沈予乔看着李偃飞眼下的青黑,忽然想起她从前总在案牍前熬到天亮,用薄荷膏提神:\"先歇会儿吧,天亮还要去船厂查张监造的下落。\"

\"不用。\"李偃飞起身,从暗室角落的木箱里翻出套黑色劲装,\"我现在就去武安王府库房,上次着火只烧了表面,真正的毒剂调配记录应该还在密室。\"她顿了顿,将枚蝶形银饰塞给沈予乔,\"若我子时三刻未归,就去西市找'胡姬酒肆'的老板娘,她会带你去影卫的safe house。\"

沈予乔望着她即将消失在暗门后的背影,忽然喊住她:\"偃飞,你父亲的事,我们会查清的,就像查清这场龙舟案一样。\"

李偃飞的身形顿了顿,却没回头。穿过密道时,雨水从头顶的砖缝滴落,打在她颈间的银铃上,发出细碎的响声——那是母亲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临终前说过,铃响时,便是归家时。

武安王府后巷,雨水在青石板上汇成溪流。李偃飞贴着墙根前行,避开巡逻的灯笼,目光落在东北角的库房上。那里的火光虽已熄灭,焦木味却混着刺鼻的药味,证明此处曾存放过大量矿物药材。

撬锁的声音刚响起,巷口突然传来马蹄声。她闪身躲进阴影,看见辆青布马车在库房前停下,车帘掀开,露出张戴着青铜面具的脸——正是三年前刺杀太子时漏网的武安王府暗卫首领。

\"督造的记录都烧了?\"面具人声音沙哑,带着西域口音。

\"回大人,只烧了明面儿上的。\"开门的管事哈着腰,\"您吩咐的《毒经》残页,小的都藏在第三根廊柱里,用蜡油封着...\"

话音未落,库房顶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李偃飞抬头,看见道黑影如夜枭般扑下,手中弯刀泛着蓝光——是淬了蛇毒的兵器。她旋身避开,劲装袖口被划开道口子,露出底下浅褐色的刺青——与父亲当年刻在兵符上的獬豸纹一模一样。

\"李将军的女儿?\"面具人冷笑,\"当年没烧死你,倒是长大了。\"

刀刃相交的火星在雨夜中格外刺眼。李偃飞感觉手臂传来麻木感,知道刀刃有毒,不敢恋战,虚晃一招后踢翻药柜,借着扬起的药粉纵身跃上屋顶。临走前,她看见管事正从廊柱里掏出个檀木盒,里面露出半卷羊皮纸,边角画着的正是应龙舟的结构图。

寅初,沈予乔在暗室里对着验尸笔录打盹,忽然听见密道传来响动。抬头看见李偃飞浑身是血地闯进来,左袖已被毒刃划破,伤口泛着青紫色。

\"别动,是蛇毒。\"她急忙翻出随身携带的银盏,倒入烧酒点燃,\"得先吸毒血,否则毒气攻心就麻烦了。\"

李偃飞咬着牙坐下,感觉沈予乔的指尖在伤口周围快速点穴,减缓毒素扩散。火焰的光映着她苍白的脸,忽然想起方才在库房看见的《毒经》残页,上面画着的附子与朱砂配伍图,旁边批注着:\"可制牵机散,服之者如被牵线之木偶,七窍流血而亡。\"

\"查到了,武安昌的真正目的是...\"她话未说完,便被沈予乔按住肩膀,温热的掌心传来力度:\"先治伤,别的稍后再说。\"

银针刺入曲池穴的瞬间,李偃飞看见沈予乔发间别着的木簪,正是今早她送的那支刻着獬豸纹的,忽然想起父亲曾说:\"獬豸能辨是非,见人争斗,则以角触邪恶者。\"此刻望着沈予乔专注的眉眼,忽然觉得,或许这就是命运,让来自未来的她,成为自己的獬豸,触破这笼罩多年的迷雾。

卯初,雨停了。暗室的烛火即将燃尽,两人看着桌上摆满的证据:武安王府的账册、船底残片、毒剂配方、侍女名册,还有李偃飞从库房抢出的半卷《毒经》。沈予乔忽然指着《毒经》里的\"牵机散\"批注,想起太子妃说太子落水前\"胸口发闷如被掐喉\",正是牵机散发作的前兆。

\"他们用的是改良版牵机散,以附子和朱砂为引,却又不让太子当场毙命,而是让他在落水后昏迷。\"她忽然明白,\"这样一来,太子生死不明,两党便有了争斗的由头,无论太子是醒是死,武安昌都能以'清查天谴'之名,铲除异己。\"

李偃飞点头,指尖划过账册上的\"李党余孽\":\"当年父亲的旧部,如今大多投靠了太子党,武安昌要借这次机会,将太子党和李党一并铲除,自己独揽大权。\"她忽然想起在库房听见的西域口音,\"刚才的面具人,说话带龟兹腔,武安昌这些年一直在勾结西域势力,当年的军报篡改,恐怕也有他们的影子。\"

沈予乔看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空,忽然想起现代法医课上的案例分析,最完美的谋杀案,往往是\"双重伪装\":表面是意外,实则是谋杀;表面是某党所为,实则是多方合谋。这场龙舟案,正是这样的双重伪装——既用\"天谴\"掩盖毒杀与水攻,又用武安王府的明线,掩盖太子党内部的暗线。

\"接下来,我们需要证明,太子身边的近臣中,有人与武安昌勾结,同时又在太子党内部散布谣言,激化两党矛盾。\"她收拾起桌上的证物,忽然看见李偃飞颈间的银铃,\"或许,从太子醒后的反应,能找到突破口——如果他真的昏迷,为何东宫上下都在阻止我们查案?如果他醒了,又为何迟迟不发声?\"

李偃飞站起身,活动了下已无大碍的手臂:\"去东宫,查太子的用药记录,还有近三日接触过他的人。另外,派人盯着武安昌,他今晚在库房的行动,说明他已经知道我们掌握了证据,必然会有所动作。\"

走出暗室时,晨曦正透过县衙的雕花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光影。沈予乔望着李偃飞挺直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她在验尸房说的话:\"在长安城,真相往往藏在第二层伪装之后。\"如今,他们已经揭开了第一层,看到了武安王府的谋划,而第二层,那个藏在太子党内部,甚至更深的阴谋,正等着他们去挖掘。

曲江池的水面上,应龙舟的残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凄凉,船底的\"武安王府督造\"刻字被露水冲刷得更加清晰。但沈予乔知道,这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龙骨密语,藏在那些被腐蚀的木纹里,藏在毒剂的配伍中,藏在每个人的眼神与动作里,等待着法医的银针与县令的利剑,共同破译。

当第一缕阳光跃上长安城的飞檐时,两个身影已策马奔向东宫,马蹄踏碎昨夜的积水,也踏碎了凶手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在他们身后,暗室的烛火终于熄灭,却有更多的灯,在长安城的各个角落,为了真相,悄然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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