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算长安 第114章 遗卷现人间

长安三年冬，钦天监的铜壶滴漏结着薄冰，冰面映出狄仁杰微蹙的眉峰。他的指尖抚过密室石门上的龟甲纹路，那是袁天罡独有的星象锁，此刻却被人用利器凿出蛛网般的裂痕。明远真人举着星灯跟在身后，道袍下摆扫过满地星陨砂，幽蓝粉末在青砖上勾勒出北斗七星的残象。

“狄阁老看这裂痕。”明远真人的指尖停在“天枢星”位置，“每道凿痕都对应着《推背图》的象数，尤其是这里......”他沾起一点星陨砂，砂粒在灯光下竟呈现出龙鳞般的纹路，“是第四十六象‘女子乘龙’的残影。”

密室深处，石案上的青铜匣半开着，匣中《星陨推背图》遗卷的封皮已泛黄，卷首“袁天罡”三字的落款处，朱砂被人刻意涂成了血色。狄仁杰展开卷轴时，一股陈年老墨混着星陨气息扑面而来，第四十六象的图中，女子身着华服骑在龙背，龙身竟由无数星轨交织而成，每道轨迹都标着西域诸国的名字。

“看这龙首七窍。”狄仁杰用放大镜细看，发现每个窍孔都刻着北斗七星的古名，“天枢对应康国，天璇对应安国......”他突然想起前日收到的密报，西域三十六国的朝贡队伍正携带奇珍异兽向长安而来，路线竟与星轨完全吻合。

遗卷夹层掉出一张泛黄的纸页，李淳风的狂草跃然纸上：“双凤朝阳，一翎必折。”旁边的星图上，武则天与太平公主的生辰八字被红线连接，在“荧惑守心”的方位形成尖锐的对冲角。明远真人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日月对冲’之局，主至亲相忌......”

未时三刻，含元殿的青铜浑天仪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武三思率领群臣跪倒，冠冕上的珠串抖得哗哗作响：“陛下！太平公主私藏《推背图》逆卷，图中‘女子乘龙’分明是谋逆之兆！”他举起伪造的抄本，图中女子被画成青面獠牙的恶兽，龙爪下踩着李唐宗室的头颅。

武则天把玩着手中的星陨镯，目光扫过殿内噤若寒蝉的群臣。她忽然轻笑一声，向狄仁杰点头示意。浑天仪的指针开始转动，二十八宿的光芒依次亮起，在殿内投出巨大的星图——正是第四十六象“女子乘龙”的全息投影。

“诸位爱卿且看，”狄仁杰上前半步，袖中滑出遗卷真本，“龙身星轨对应着西域商路，龙首所指之处，正是康国的撒马尔罕城。”他挥袖撒出星陨砂，砂粒在空中聚成西域地图，每颗星砂都代表着一个朝贡城邦，“此乃陛下布局十年的‘丝绸之路星象阵’，用星象之名统合胡汉商道。”

武三思的脸色瞬间惨白：“这、这不过是牵强附会......”

“牵强？”太平公主的声音如银铃般清亮，她捧着遗卷真本 stepping forward，华服上的凰纹与星图共鸣，“武三思大人可知，康国使者昨日进贡的狮子，项圈上刻着‘乘龙西来’的粟特文？”她展开一卷羊皮纸，上面是康国国王的亲笔信，“他们说，是顺着‘女子乘龙’的星象指引，才决心归附大周。”

殿外突然传来喧哗。羽林军押着几个胡商闯入，为首的大食商人跪地叩首：“启禀陛下！我等在西市查获伪造的《推背图》，图中‘龙爪’竟画成突厥狼旗的纹样！”狄仁杰接过伪图，发现狼眼位置用针刺着“武”字——正是武三思府中绣工的手法。

“武三思，你可知罪？”武则天的声音骤然冷冽，凤袍上的金线泛起杀意。浑天仪的指针突然转向武三思，在他头顶投出“荧惑守心”的凶象，“你私通突厥，伪造推背图惑乱民心，该当何罪？”

武三思浑身发抖，忽然指向太平公主：“陛下难道忘了？李淳风的血书说‘双凤必折其一’，这是天命！”此言一出，殿内空气仿佛凝固。太平公主的指尖紧紧攥住遗卷，指节发白。

就在此时，明远真人突然高呼：“陛下！天市垣出现‘众星拱月’异象！”众人抬头望向殿外，只见东南方天际，无数小星围绕着双生星缓缓转动，形成壮丽的星环。明远真人展开星图：“此乃‘民心汇聚’之象，所谓‘女子乘龙’，龙非皇权，是千万民心所化！”

武则天起身走向丹陛，凤袍扫过地面时，星陨砂自动聚成“唐周一体”的字样。她望着武三思惊恐的面容，忽然轻笑：“当年朕让你掌管鸿胪寺，是要你学星象之道化胡，不是让你用星象之术乱国。”她抬手一挥，浑天仪的星芒如利剑般削断武三思的冠带，“即日起，削去武三思一切官职，软禁于府中思过。”

退朝后，太平公主随武则天来到则天门。暮色中，双生星的光芒愈发璀璨。“母皇早知武三思的阴谋？”太平公主望着母亲的侧脸，发现她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武则天摸出李淳风的血书，指尖抚过“双凤朝阳”四字：“四十年前，朕与李淳风推演到第四十六象时，他曾说‘此象可兴邦，亦可覆国，关键在人心向背’。”她转头看向女儿，目光柔和，“你今日在朝堂上的表现，让朕想起自己第一次面对群臣质疑时的模样。”

太平公主低头，看见自己华服上的凰纹不知何时与母亲的凤纹交叠，在暮色中映出淡淡的星芒。她忽然想起袁天罡说过的“双生星不是两颗星，是一颗星的两面”，此刻终于懂得其中真意。

是夜，狄仁杰在书房细观遗卷。第四十六象的批注里，袁天罡用极小的字写着：“龙者，非鳞虫之长，乃民力之聚也。女子乘龙，非御龙而行，是引龙治水，泽被苍生。”他合上卷轴，望向窗外的星空，双生星正照亮西域商路的方向，仿佛千万民心汇聚成的洪流，势不可挡。

长安的市井间，新的歌谣悄然流传：“女子乘龙不是妖，是带胡商过铁桥。星轨织成丝绸路，万国来朝贺圣朝。”孩子们唱着歌在街头奔跑，手里的风车转着双生星的图案。而在武三思府中，被收缴的伪图堆成小山，其中一张残页上，“女子乘龙”的“龙”字被烧去半边，竟成了“民”字的形状。

武则天站在则天门上，望着万家灯火。太平公主走来，将一件披风披在她肩上。母女二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在地面投出巨大的星象——那是推背图第四十六象的真正模样：女子站在龙首前，手中捧着麦穗与丝绸，龙身化作蜿蜒的商路，通向远方的星辰大海。

“母皇，您说推背图的预言会成真吗？”太平公主轻声问。

武则天轻笑，指尖划过城墙上的星陨砖：“预言会不会成真，要看我们如何走接下来的路。就像这双生星，若只盯着它们的明暗，便会忘了它们照亮的人间烟火。”

远处传来驼铃声，那是西域商队抵达的信号。双生星在夜空中闪烁，仿佛在回应这来自远方的呼唤。狄仁杰望着星空，忽然明白，所谓推背图的奥秘，从来不是预测未来，而是让人在星象中看见民心的方向——只要民心如星，永远向着光明，再可怕的预言，也会化作照亮前路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