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有湖 第6章 露真身

这番夸赞的话白洛铭很是受用，眉梢染上笑意，连带着心情都轻快了几分。

他接回画，目光扫过黎乔，念及对方母亲在场，礼貌地问候着：“听说你这段时间回老家了？这回要不要再留下来多玩几天？”

闻听此言，众人目光齐刷刷转向黎乔。

怎奈何黎乔的吃货神经比较发达，对画之类的并无太大兴致，一门心思只扑在吃上。

在众人欣赏画作的时候，他就开始在一旁埋头猛吃，嘴巴里塞的鼓鼓囊囊。

这话一抛来，他反倒成了焦点，简直尴尬至极！

关朔抬眼，很不给面子的笑出了声。

他觉得黎乔此刻更像是一种毛茸茸的啮齿动物，无休止地往嘴巴里塞食物。

当你不小心发出声响惊扰到它，它会立刻停止手中的动作，甚至忘记咀嚼，瞪着眼睛呆愣在原地。

黎乔努力咀嚼咽下口中的食物，干笑几声并未作答。

其实对于黎乔来说，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他私下里有自己专业的工作，并且收入不菲。

关朔单手微微握拳，放在嘴边轻咳嗽一声，几不可见地向雯雯传递了个眼色，

这种办公室默契暗号雯雯再熟悉不过，立刻会意，期期艾艾开口：“大黎子一走，都没人陪我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了。”

左晨赫也捂着脸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帮腔：“就是说啊，每天看着你的虚位，我心也在哭泣呜呜呜。”

许凤芝看到此情景蓦然欣慰起来，话头开始往外冒收也收不住：“没想到你们感情这么好，那不如就留下来吧。之前为了娜娜还…”

黎乔直接插嘴：“妈，你假睫毛开胶了。”

这点私事早晚都让他老妈抖落出去。

关朔挑起眉头追问：“谁是娜娜？”

许凤芝下意识摸了摸眼睛，意识到这浑小子又在胡说，他哪来的假睫毛。

摆摆手：“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又不放心叮嘱着：“只是小朔呀，帮我监督着他，让他少吃那乱七八糟的东西啊！”

关朔点头含笑着回应：“放心吧阿姨。我会替您照顾他的。”

生日宴接近尾声，关朔留下收尾。

因为焦土那边还有事情，黎父黎母从宴会厅出来就直奔机场。

等到关朔到家之后已经是凌晨时分，当天一早又要飞去A市考察，一来二去三天之后才回到办公室。

手刚摸上门把手，就听见黎乔在里面扯着破锣嗓子喊：“大晨子，你快来看大刺球死了。”

左晨赫侧头瞟了一眼：“还不是你浇水浇得。”

不得不赞叹黎乔对大刺球的执着程度，从回来开始就不停猛地给它灌水。

短短几天功夫，大刺球便横尸阳台。

“…大刺球也是需要喝水的。”黎乔说的凄凄切切，手里还攥着凶器浇水壶。

“灭绝师尊。”关朔如是评价着把一份合同拍在桌子上：“有事儿干了！”

雯雯拧着眉结一目十行地翻着合同，嘴上嘟囔：“本来接近年初这几个月事儿就多，这会可更糟心了。”

原本打算让当红花旦席梦妍代言公司新推出的一款古绘敦煌系列果酒，保密协议刚签完，上个真人访谈就说漏了嘴。

现在有别家公司听到风声先行推出。这样一来不仅要解决违约款纠纷，还要和对方律师扯皮。

之前的全部方案也都作废。

创意部的人怨声载道，忙活小半年又是设计又是画，销售部也拟定好了方案，从头再来时间又是打紧。

“你们这配乐选的也太敷衍了！低音部降调运用过于密集，根本听不出半点敦煌的苍茫意境！”

黎乔难得正了神色翻阅合同，小算盘都打进眼睛里：“这么短的时间内能抢先发行，估计也是粗制滥造。先把之前的款做出来，批量发售，只是价格嘛可能会比原定计划稍低一点。再出一个限量珍藏款抬高门槛，弥补敦煌系列价中的亏损。”

他狡黠眨着眼，一拍胸脯，骄矜模样像是等待被褒奖：“我聪明吧。”

“你这资本主义嘴脸，搞饥饿营销吗？”关朔虽是调笑着但仍觉得想法可行：“就是重新再拟稿一个怕是时间不够用。”

“你不是有白洛铭嘛，你求他帮忙，他指定乐意。”

黎乔又开始挤弄着他那个不怎么三角了的三角眼睛，狡笑着：“到时候上面签上大画家白洛铭，大卖！”

关朔忽然顿住打字的手，撩起眼皮看他，语调里竟裹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酸薄：“你倒是很崇拜他啊？”

黎乔自然没有听出关朔话语中的异样情愫。

把合同本子一合，倨傲地扬起下颌，摇头晃脑拽起文言文来：“此乃为公司鞠躬尽瘁，吾便是你那运筹帷幄的诸葛孔明！”

左晨赫也十分赞同这一观点：“确实，洛洛在绘画圈可是神师级别人物，说不定是个卖点。”

雯雯也跟着说：“以你和白洛铭的关系，他一定会帮你的。”

关朔又腾升起一股烦躁感，他随意整理出几份文件，塞进文件夹拿在手里挥了挥：“少起哄，我先去开会，你们晚上留守。”

刚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手拿文件指向黎乔，敛起神色警告道：“办公室禁止把脸涂的乱七八糟的，注意影响”

黎乔抖了抖唇角，不服气地抬高音量嚷着：“我们焦土都…”

左晨赫笑嘻嘻地拱手打断他：“君上请入乡随俗！”

不过关于面部涂抹方面黎乔并未扯谎，在焦土人人都喜欢这么涂。

焦土酷热难耐，一年四季温差就那么10度左右。

这种看似奇奇怪怪的染料不仅可以驱赶蚊虫，防晒效果也是一流的，比外面卖的那些瓶瓶罐罐防晒霜好用多了。

焦土那种极端天气，防晒可是大事，不然皮肤就得遭殃。

脱皮、红肿、发痒，那种痛苦，简直比过敏还要命。

凌晨两点，办公楼外路灯将人影拉得细长。

众人揉着酸胀的颈椎走出旋转门时，皮鞋踩在地砖上的声响都透着倦意。

关朔抬手看了看表，想起附近有家娱乐会所，直接提议：“要不我们去碧海会所吃个饭，然后直接在那儿开个房休息算了…”话音未落，身后便响起附和声。

毕竟现在回家也睡不了多久，还不如就近在外面将就一晚。

几人刚开始还都带着浓重地困意，吃了点东西后都好像重新焕发了精神。

唯独黎乔，实在是困得不行，回到房间匆匆洗了个澡，倒头栽在床上不省人事。

雯雯决定去泡温泉，舒缓一下疲惫的身体。

关朔和左晨赫则直奔泳池。

子夜时分的泳池阒无人迹。

俩人在空荡的池圈游了两圈后，便倒在休息沙发上开始闲聊。

左晨赫吸了吸鼻子，拿起毛毯盖在身上，半开玩笑地问关朔：“说起来黎乔，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想法呀？”

关朔一时没反应过来左晨赫话里的弦外之音，还以为左晨赫是因为他们平时老爱斗嘴，误会自己对他有意见，否认说：“没有，我那是逗他玩呢。”

“啊？”左晨赫狭起眼睛睨向关朔，他这话不可信。

关朔对黎乔的行为举止，甚至连看他的表情都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没有那种意思？怎么感觉他对于你来说有点特别呢？”

“特别欠揍吗？”关朔想起黎乔那张大花脸，抬眸或垂下间流转着讽意的眸子，使坏憋笑的唇角。

嘴角不自觉勾了起来。

这片刻的氛围格外惬意与安全，仿佛正适合敞开心扉。

“说不上来，就感觉他这个人…不修边幅，但又忍不住对他好奇。”

左晨赫目光凝在池水中良久，为白洛鸣叹息一声。

白洛铭的心意其实是众所周知的，

他也从未掩饰过自己的感情。

念及过去的同窗情谊，左晨赫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但问完又觉得似乎也没什么意义：“如果月希没出现的话，你有可能会和白洛铭在一起吗？”

关朔身子微微后仰，舒坦地靠在椅子上，双眼轻轻闭合。

薄唇只淡淡吐出两个字：“不会。”

左晨赫明知关朔看不见，却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泛起几分遗憾。

他又半带玩笑半认真地说：“你是好样的，居然不介意黎乔的长相。”

“不要以貌取人，而且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到你嘴里跟谁都不清不楚的。”关朔打着哈欠，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倦意席来，也不打算动了。

泳池室内的温度还算暖和，紧了紧身上的毯子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关朔在朦胧中听到了一丝细微的响动。

他缓缓睁开眼，眼前的一幕让他瞬间清醒了几分。

只见水中有一人，那人似乎也感觉到了关朔的目光，慢慢地转过身来。

他的下巴和半个鼻子都浸在水里，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紧紧盯着关朔。

关朔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这双眼睛。

说它是桃花眼吧，又不太贴切。

倒更像是他早年间见过的一种布偶猫的眼睛。

眼尾那微微上扬的小弧度，仿佛无时无刻不在含笑。

睫毛柔软密长，湿漉漉地垂着，为那本就好看的眼形又添上几分光彩。

那眸色流转之间，顾盼有情。

就在这时，那人自水中起身，面容一寸寸浮出水面。

关朔只觉呼吸一滞。

这人的长相，挑不出一丝瑕疵。

鼻尖晕开的圆润的弧度，恰到好处地修饰了那鼻梁高挺的冷硬感。

唇形下丰上敛。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细想这是不是灵异事件之前，水中那人就朝他投来一道揶揄的目光，那讥诮的语调分外耳熟。

“你们边城人都喜欢随地大小觉吗？”

关朔张了张嘴竟忘了回话，

黎乔，是黎乔。

这他妈居然是黎乔。

旁边的左晨赫突然“哇靠”了一声，把关朔吓得一激灵。

紧接着就开始没出息地结结巴巴组织语言：“黎，黎乔？那个臼头深目的黎乔？”

黎乔似乎早已习惯这样的调侃，丝毫没觉得自己现在与“臼头深目”有何干系。

竟还煞有介事地想为这个词正名。

“臼头深目怎么了？肤浅是人类终极进化的最大阻碍！!”

左晨赫费劲地咽下喉间的唾液，眼珠子瞪得仿佛随时要掉下来，一个劲儿点头：“对，对，我就是太肤浅了！我真的好肤浅啊！”

“来比赛？”黎乔昂首挺胸，眉梢挑起：“我高中时可是游泳比赛的冠军，特别厉害。”

他那个骄矜劲，别提多好看了。

左晨赫的眼神都变得有些恍惚迷离，连连摆手，嘴里直念叨：“比不了，比不了。”

“那去吃饭？”黎乔把视线转向了关朔：“已经七点钟了老大，你们肚子不饿吗？空着肚子上班会厌世的！”

被黎乔这么一说，关朔顿时也觉得腹中空空。

他舒展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裹好毛毯站起身：“走吧，早餐在一楼侧院。”

黎乔爬上池台，拿起浴袍披在身上，嘴上止不住嘟囔：“这家酒店不去开博物馆真是屈才了。”

天还没亮透，黎乔就被饿醒，前一天晚上着急休息，也没怎么好好吃饭。

这会儿肚子空空直喊冤。

他顶着晨雾转悠了老半天，这地方简直大得离谱，早餐午餐下午茶，居然不在同一个地方！

连个人影都瞧不见，结果就稀里糊涂晃到了泳池这里。

心想饭也吃不成，在这放松一下也算不错。

刚进来就看到两个大奇葩居然躺在泳池的休息椅上呼呼大睡。

这场景简直让人嘴角抽搐的想笑………

几个人在餐厅偶遇了正在吃早餐的雯雯。

雯雯咬着半块蛋挞正要吞咽，抬眼瞥见黎乔跟她打招呼，动作骤然定格。

她胡乱地抹抹嘴巴，又揉揉眼睛，惊愕地嚷起来：“我的天呐，你这是去哪儿学的变脸**呀？”

“我这偷偷画的皮，一会还要吃心呢”黎乔说着还不忘奚落一下关朔。

手指在空中点了几下关朔：“小蜥蜴，去给我挖心去。”

“真帅呀！”雯雯两眼放光，看得直流口水。

关朔瞧着雯雯这模样，怎么都感觉似曾相识。

可不就是黎乔初见白洛铭时的那副花痴样儿嘛。

偏黎乔还厚着脸皮自夸，搓着下巴傲然道：“是吧，小爷我真是帅到炸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