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有湖 第21章 巧合亦是缘分使然

禹一鸣一见到黎乔，那热情劲儿比他老妈和王阿姨有过之而无不及，就差直接扑进怀里鼻涕眼泪一把抓了。

俩人刚在医院台阶站稳，黎乔就头也不回地要往停车场走。

禹一鸣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来拉住他：“我给你引荐一下关老爷子。”

黎乔推着禹一鸣的胳膊，浑身每个细胞都写满了抗拒。

张嘴就说：“不用了，我社恐！”

黎乔越推他，他拽的越紧：“屁！快点跟我来，你一个人在边城，还不得找个大树靠着，多好的机会。”

俩人拉拉扯扯间，已经有不少人向这边投来异样的目光。

禹一鸣见拗不过他，泄气撒了手，叮嘱说：“那你在外面等我啊，不许走。”

黎乔抬了抬下巴，连声催促：“行行行，你快进去吧。”

边都的气候与焦尔栖那截然不同，这里四季分明。

初冬刚至，气温便骤降至零下十余度，空气冷得仿佛能刺入骨髓。

自幼习惯温和气候的禹一鸣刚到这里，简直难以适应这种天气，他裹紧大衣嘟囔了句：“冻死你算了。”转身大步迈向医院玻璃门。

黎乔又不傻，他搓搓冻红的手指，跑向医院导医台享受暖气，跟人家助导小护士聊的有来有回的。

小护士见他眉眼生得俊俏，谈吐又风趣，也爱和他聊天。

黎乔问什么她答什么，一来二去把关老爷子发展史全聊出来了。

也就是他外地人不知底细，边城哪个人不知道姓关的这家子。

小护士长叹一声，酸溜溜的羡慕从齿缝里挤出来：“以后这些还不都是关家小太子爷的。命真好啊，像我们这种不知道要努力几辈子才能实现的阶级跨越。”

黎乔也配合吃酸，把玩导医台上的签字笔，阴阳怪气地接茬：“谁说不是呢，不过他们那种人应该比咱们烦恼多。就比如我啊，每天吃饱穿暖有炕睡就满足了。”

也亏得这小姑娘初入社会、涉世未深，轻易就能被糊弄住。

黎乔身上那件davide cenci的定制衬衫，单价就不止4万了，跟人家聊这些居然也浑不心虚。

尽管这话半真半假，也是逗的小姑娘有了笑模样，笑吟吟地开口说：“咱们寻常百姓家，不都是这想法嘛。”

“是吧，可别羡慕他们了，他们哪比得上咱们自足自在？”

黎乔眉梢一挑，眼底笑意流转，那股子张扬的得意劲儿裹着戏谑，直从骨子里透出来。

小姑娘脸刷一下就红了，从兜里掏出钥匙，摘下钥匙扣上那只毛茸茸的小熊挂饰，递给黎乔：\"就当交个朋友，送给你。\"

黎乔顺手接过挂饰，手指勾住小熊软乎乎的脚掌轻轻一扯，藏在毛料下的塑料关节发出细微\"咔嗒\"声，两条短胳膊上下摆动起来：“这玩意儿还能动呢？”

他歪头凑近光源，指尖捏着关节处反复试验，米白色绒毛在阳光下泛起金棕色的绒光，连声惊叹里带着孩童般的天真。

小姑娘单手支起半边脸颊看黎乔，眼眸弯成月牙，软声逗他：“你捏中间呀～”

黎乔拇指向小熊那松软的肚皮一按，小熊的两颊像被染了腮红般泛起粉扑扑的圆圈，肚子深处传来般绵软的童音：\"I Love you I Love you!\"

黎乔眼睛立马亮起来：“哈哈哈，好玩好玩。”说着手指头又忍不住戳了戳。

禹一鸣刚迈下楼梯，抬眼就看见黎乔倚在导医台弓形桌边，攥着个小熊挂件笑得像朵花儿，连他走近都没察觉。

他扬声叫了句：“还玩呢？走了！”

又侧身回头，冲导医台里的小护士咧嘴一笑：\"走了啊，美女！\"

黎乔大步跟着禹一鸣往外走，顺手把小熊挂件在掌心甩了甩，朝小护士抬了抬下巴：“谢谢你啊，这小熊太可爱了。”

禹一鸣故意用肩膀轻撞黎乔，嬉皮笑脸问：“没留个联系方式？”

两人一路逗着趣走出医院大门。

门里门外两个世界，天色越暗，温度也就随之越低。

寒风夹带着霜意席卷而来。

黎乔缩了缩脖颈，将冻得发僵的手指蜷进大衣口袋，侧身抵住寒风：“少贫，你还要去哪？”

禹一鸣将大衣拉链拉到顶，下意识揉了揉饥肠辘辘的肚子，转过头问黎乔：“先去吃点东西吧，附近有啥好吃的？”

黎乔用手机查到附近有家口碑不错的小馆子，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晃了过去。

凑巧的是和关朔他们选了同一家店，只是座位隔得远，彼此都没留意到对方。

禹一鸣脱下大衣，屁股刚挨上椅面就急不可耐发问：“那剧本你接没接？”

黎乔点头：“接了，不过材料还没到手。听描述这次有点棘手，需要深度挖掘男主角的心理层次，是为他量身定制的配乐，对情感共鸣的精准度要求比较高。”

“别担心，你是内定。”禹一鸣说着，从包里掏出那台随身携带的黑色笔记本电脑，一脸神秘：“你想知道弯月亮Ramon教授有没有提名吗？”

黎乔像做贼般左右瞄了瞄，把头凑向禹一鸣，压低嗓音问：“名单是保密的，你能搞到？”

禹一鸣噗嗤笑出声，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噼啪响：“你干嘛跟做贼似的。”

密密麻麻的十六进制代码流在屏幕上疯狂滚动。

黎乔凝视片刻，眼中突然闪过一抹亮光，指尖迅速指向其中一串代码，脱口而出：“这段特征码我熟，防火墙的规则集在动态加载。”

禹一鸣敲了敲键盘：\"为师都白教你了，是AFER校验，位偏移量在第37行。\"

黎乔耸耸肩，抿了口热茶，那些乱七八糟的他才懒得背呢。

禹一鸣的手指在鼠标滚轮上轻轻滑动，屏幕名单随光标缓缓下移。他眉头微蹙，低声重复：“没有啊，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你在往下拉拉。”

黎乔也跟着心急起来，眼睛仔细盯着那份密密麻麻的英文名单，生怕漏掉一个字母。

一连串英文名字随着禹一鸣的手指向下移动，最终停驻于L字母起头的区域——Liber xxxcurtis。

禹一鸣眉眼亮了起来，压着嗓音难掩雀跃地嚷着：“黎乔，有你啊，这下Ramon教授可要被你彻底甩在沙滩上了！”

黎乔猛地抬手，一巴掌拍向禹一鸣的后脑勺：“你这话说的…”

禹一鸣揉揉脑袋，脸上兴奋之色依旧难掩：“我就说你太牛了！你得去，你必须去！你要是真拿了这奖，前途不可限量啊！”

黎乔的手指快速滑动名单，继续寻找以R字母开头的名字，嘴里嘀咕着“只是提名而已，还没到终选呢。”

回去倒也不是什么问题，还能借此机会与演员本人深入探讨角色心理的构建过程。

但弯月亮奖是不公开提名名单的，反倒每年吸引诸多参与者。

而且这个奖在国外算是大奖，在国内却是溅不起什么小火花，意义并不大。

禹一鸣看出了他的顾虑，手掌搭上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要去啊，大乔，好歹是个机会嘛。”

黎乔合上笔记本电脑，抓起盘中可丽饼咬下一口，含糊着说：“时间还早，再说吧。”

禹一鸣瞧着黎乔那浑不在意的模样，轻叹口气，眼角余光却瞥见窗边那架白漆钢琴。

餐厅暖黄的吊灯斜洒在琴身上，倒是有几分情意境。

他朝着钢琴方向努了努嘴，对黎乔说：“你去给爷弹一个《诀别诗》。”

黎乔继续咬着可丽饼，目光顺着禹一鸣努嘴的方向扫了过去，笑着调侃：\"你要和谁诀别？\"

禹一鸣嘻嘻笑着：“反正不是和你！”

他把黎乔手中的可丽饼夺过来，随手抽了张纸巾塞他手里：“最近那首火得不行，我爱听呢，你给我弹弹呗。”

黎乔擦着手上的奶油，故意抬高下巴拉长声调逗他：“八百万一首，你请不请的起啊～”

“啧！”禹一鸣轻笑一声，斜睨了他一眼，挥手召来服务生：“那架钢琴能随便弹吗？”

服务生含笑欠身：\"是的先生，弹奏出色的话可享受免单，并附赠小礼品。”

禹一鸣一听有礼品，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探着脖子追问：“什么小礼物？”

服务员手指向坐在前台沙发椅上的法国人。

“那位是我们老板，他的夫人生前十分喜爱钢琴，这架琴便是她的遗物。如果您二位的演奏能触动他，或许他会慷慨赠予夫人生前佩戴的Stephanie宝石项链。即便未能如愿，也请不必介怀，小店将备好小礼并全额免单以示心意。您要试试吗？”

“Stephanie？”俩人异口同声，这老板是不是慷慨过头了。

“快去大乔，务必拿下！”

禹一鸣用胳膊肘推了推黎乔，急言急色地说：“你不是最喜欢收集那些下架的旧古董了吗？”

黎乔心弦微动，他笑着点点头：“我试试啊。”顺手朝禹一鸣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信步走到钢琴前坐下，指尖随意按下几个音符，木质触感如记忆般熟悉。

欢快的旋律下隐藏着深刻的悲伤与无奈。

诀别…

曲毕，台下响起轰鸣的掌声，小餐馆的氛围瞬间沸腾起来。

禹一鸣站在台下，笑着对他高高竖起拇指：“大乔，你太棒啦！”

黎乔也咧嘴一笑，回头看向法国老板，就算拿不到Stephanie，免单一定是可以的吧。

可当他的目光对上法国人早已泪流满面的脸时，笑意凝固在了嘴角。

法国老板泪水在沟壑般的皱纹间蜿蜒，一颗泪珠正悬在鼻尖，摇摇欲坠。

他伸出手掌抹去泪痕，又释然地笑了：“Voilà！！\"法语腔调里裹着浓重的鼻音：“que me direz-vous de votre origine？”

黎乔瞪着眼珠子转了一圈……

虽然此刻他倒是很想安慰法国老板几句，但他看起来像是很懂法语的人吗？

这氛围着实有点尴尬，黎乔憋了半天：“thank you！”

法国老板轻笑几声，中文显然还不太熟练，语调直拐弯，带着一股浓重的巴黎腔调：“我…问您何处…出生？”

出生？

不是…他问这个干什么？

难不成…法国人也信借尸还魂什么的？

黎乔觉得这走向愈发诡谲，挠头干笑着脱口胡诌：“虽然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出生了，但八字太硬，一出生就把医院克破产了。”

撞上法国人疑惑的目光，卖力地挥动着双臂：“记得那日紫霞冲天，白光骤现，产房顶灯‘啪！啪！啪！连爆三盏，紧接着乌云密布…”

台下突然有人插嘴问道：“你是怎么看见的？”

禹一鸣信誓旦旦：“我看见告诉他的，我当时出生在他隔壁！”

黎乔以坚定地目光回望禹一鸣：“说起破产……”

服务生赶紧走上前，面容古怪地把黎乔请下了台。

黎乔临走前还不忘回头向法国老板喊着：“我八字很硬的，撒旦见了我都得扣666…”

台下一片哄笑，法国老板嘴角抽搐。

得了…Stephanie肯定是没戏，别一会再让人揍一顿就不值当了。

黎乔迅速回到位置，一把将禹一鸣的电脑塞进背包，抓起大衣裹在身上，压低嗓音急促道：“快撤！”

禹一鸣也跟着加快动作：“你干嘛要胡说八道。”

黎乔谨慎地瞥向法国老板的方向：\"那他问我在哪出生做什么？\"

两人正拉扯推搡着往门口挪，耳边突然响起那略带亲昵又熟悉的呼唤声：“大乔，去哪呀？快过来。”

完了！黎乔面容扭曲地回过头。

王惠敏笑着摆手招呼他：“怎么就要走了呢，快过来呀。”

视线再度落进关朔那双似笑非笑的幽深眸子里。

这天下哪有这等巧事，怎么都让他摊上了？

禹一鸣猛地张牙舞爪地扑过去，一把将许凤芝紧紧箍在怀里，连声嚷着：\"阿姨，阿姨！可想死我了！您哪能知道，我在国外连梦里头全是您影子，天天念叨着您呢。”

黎乔五官都快揪成麻花了，腻歪死他算了！

可偏他老妈就吃这套，周身散发着妈祖的光辉，闪得人眼瞎。

黎乔：“大禹，那是我妈。”

禹一鸣赖道：“那你也抱我妈去。”

他也忒不要脸了！

关朔招呼服务生添了两把椅子。

这下想走也走不成了，只能就地落座。

王惠敏眼里闪着光看向黎乔：“大乔，你也太厉害了，阿姨都不知道，让你在我们那儿待着可真是委屈人才喽！”

说着便佯嗔地瞟了许凤芝一眼，半真半假埋怨：“看你都不和我说。”

许凤芝哼哼两声：“他是不务正业最厉害，东一杵子西一榔头的。前一段时间还跟我说会计算机什么的，要为国家效力去，我都不稀得说他那点事。”

黎乔想起他黑奶茶店监控的事，颇感心虚：“我这不正在学呢嘛。”

“哦？真的吗？Rat编程，背一遍？\"禹一鸣回想起那天教黎乔的场景。

讲了一个晚上的知识点，他那脑瓜子便就跟漏电似的，几串基础代码怎么也背不会。

黎乔发出塑料般的笑声：“要不我给你黑个监控吧。”

反正这个他最拿手。

禹一鸣无奈地摇摇头，目光落向沉默少言却气度凛然的关朔身上。

眸中迸出兴味的光，笑嘻嘻问道：“这位帅哥是？”

关朔颔首浅笑，礼貌地轻声应了一句自己的姓名。

禹一鸣歪过头，假意叹了口气，眼底藏着笑。

冲黎乔挑眉打趣：“看你都看腻了，总算找到一个比你帅的了啊。”

黎乔笑而不语……

他哪里比自己帅了？他就装吧，装的斯文儒雅，风度过人。

在床上跟个大野狼一样，左啃右啃的，就大禹这种小白兔才会被他骗，不对…

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眼神掠过关朔那深邃的眼眸，又刻意地错开视线。

思绪随着他那深不见底的瞳色飘远。

冷冽的霜色从瞳孔深处蔓生。

曾经给予自己那些与众不同的温柔瞬间，今后又会属于谁呢？